第二十四章 提醒
早就料到他帶她來此大有深意,默了默,“寂塵,我重活一次,放棄大好的仙路重墮魔道,不是為了兒女情長。” “那你可敢說自己選擇這條路與兒女情長毫不相關(guān)?”此話一出寂塵就后悔了,他看見青翎的臉色變了變,眼神下意識地向一旁閃躲。 “我這生生世世,怕是注定難以圓滿,情愛之事與我而言,亦鏡里拈花,水中捉月,覷著無由得近伊,奢望罷了?!?/br> 寂塵未想到她會如此坦誠,心中如壓著一塊巨石一般沉重。 不是他,亦不會是別人。 他本以為自己知道她與君浮無望后,會松一口氣,卻倏然發(fā)現(xiàn)她這一句話也是絕了他的后路。 正如公孫成染若說,他們都沒有那么幸運可以重來一次。 “不知今后是否有幸,能與你再續(xù)當(dāng)年之約?!?/br> “續(xù)與不續(xù),都無法改變什么,不是嗎?”青翎自然沒有忘記自己當(dāng)年許下的三個諾言,只是幾經(jīng)千載波折,她早已數(shù)不清他們之間還有多少年的約定尚未履行。 寂塵苦笑,“當(dāng)年梨花樹下一別,我便知你我緣分已盡,只是這些年來,一直不愿相信罷了?!?/br> “前塵往事,魔君不必再提?!鼻圄犷D了頓,給他一個微笑,“人總是要往前看的,魔君心懷眾生,是眾生之幸?!?/br> 這話停在寂塵的耳中卻覺諷刺,他堂堂魔界至尊,卻無心殺戮,厭惡血腥,生而為魔,卻失了魔的本性。不惜以禁術(shù)換天下太平,卻依舊被世人懼怕厭惡。 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他時常會想,若沒有那躺在床上的三百年,他或許與她會有不一樣的結(jié)果。 或許他可以做一個實實在在的魔,使盡手段將她留在身邊……這心思只一瞬便被打消,她是何等的高貴,縱然入魔,也從未失去半點傲氣,這樣一個她,又怎能成為籠中之鳥。 “我護蕓蕓眾生,三界太平,皆是為你。在我心里,世間萬物,星辰日月,皆不能與你媲美?!?/br> 青翎怔了怔,有些不自然地笑道,“看來魔君院子里的美人沒有白養(yǎng),不過千年光陰,這情話一套一套的,愈發(fā)嫻熟了?!?/br> 寂塵以為她在為院中的女子們不高興,立即解釋道,“不是的,你見過她們的容貌便明白……” “我知道她們的容貌?!鼻圄岽驍嗨?,語氣中的耐性漸漸消失。 “你若不高興,我便把她們都給遣了,你看如何?”他小心翼翼,試探著問道。 青翎也說不清楚自己的情緒從何而來,她以為自己早已釋懷,卻發(fā)現(xiàn)自己面對他時仍舊有所不甘。 她曾為他付出一切,他卻在她身死之后立刻娶了別人??v然這滿院的女人都與她相似,那又如何呢?東離越尚且為她自責(zé)至極,流放在外,而他呢?這美人美事,琉璃珠礫,一切享受都是這么的理所當(dāng)然,就好像她的死,確確實實得與他無關(guān)一般。 明明貴為天女,明明是上天指定的天命姻緣,明明她用盡了一切辦法……可享受這一切的卻都是別人。 “夜深了,魔君請回吧?!?/br> 寂塵注視著她,良久,才站起身來,背對著她道,“前些年寒水池水源枯竭,我想起你對這寒水甚喜,便著人去極北取了這萬年玄冰,造了此池。你若有空便去試試,許是會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青翎抬頭剛欲開口道謝,卻見他早已走遠(yuǎn)。 也好,她這句謝若說出口,他怕是會更不舒服。 清河來的時候,攜了一股冷風(fēng)入室,讓剛剛出浴的青翎打了個寒戰(zhàn)。 “我還以為,你今夜不會來了?!?/br> “故人歸來,哪有不敘舊的道理?” 青翎從她身側(cè)走過,將虛掩的房門關(guān)上,“這魔界的風(fēng),似比從前更加森冷了。” “怕是你記錯了,魔界的風(fēng),一向如此。” 清河自顧自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送你的大禮,可還滿意?” “清河大將軍一箭雙雕,在下佩服?!闭f著拿過清河手中的茶杯,使了個訣將其加熱,“天寒露重,女子還是多喝熱的好?!?/br> “這茶反復(fù)去熱,又澀又苦,失了清新的味道,喝起來還不及涼茶?!鼻搴訐u了搖頭,將杯子放在一旁,“正如你的手段,反反復(fù)復(fù),都讓人給嚼膩了。 茶水的蒸騰之氣隨著淡淡茶香化作縷縷輕煙飄散而出,不稍片刻便與室內(nèi)空氣融為一體,難尋蹤跡,只余茶香陣陣,緩緩流淌進鼻腔之中。 “我一向不夠高明,這你是知道的?!彼猜斆饕稽c,也不會將一手好牌打得稀爛?!肮始贾厥?,也要有人肯買賬才行?!?/br> 清河的拳頭驟然攥緊,眼中的不滿已然難掩。 “這魔界不都是糊涂人,也不都是可被你蠱惑之人。你最大的仇敵已走,還望你好自為之?!?/br> 世人皆知她是因公孫成染而喪命受屈,卻鮮少有人知道這背后的所有事情都是朝鴟所為。縱然知道她參與了東海之濱一事,也不過是責(zé)其太過武斷罷了。 縱觀三世種種,她最大的冤家仇敵,一直都是朝鴟一人而已。 “你放心,只要魔界之人不先向我出手,我便不會亂來。” “你若亂來,我必定親手滅你。” 青翎未料到她會突然放狠話出來,怔忪片刻,“你這性子,當(dāng)真是變了不少。” 只聽她冷哼一聲,“總比不得你,還當(dāng)是一成不變,專一得很?!?/br> 青翎聽出她在諷自己毫無長進,贊同得點了點頭,“我這人生來執(zhí)拗,縱然是撞了南墻,也要將南墻撞出個坑來,自然難以被外事外人而改變?!?/br> “怕是常身處高位,身體里充斥的都是自私二字罷?!?/br> “你還真說對了。我這一生為自己而活,做我想做之事,若有擋我者……”青翎未把話說完,只看著她,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笑容落在清河的眼里卻是有些陰森詭異,清河怔忪良久才緩過神來,看著恢復(fù)神情的青翎,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現(xiàn)在的青翎,給她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