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尤夜的事，審神者帶著藥研直接離開了。

    回本丸的途中，一人一刀皆是沉默。

    “大將?！彼幯型蝗婚_口，“大將對我們，也是這么想的嗎？”

    看審神者的表情，藥研就知道尤夜的本丸暗墮事件對她的內(nèi)心沒有造成任何波動，從頭到尾，她似乎就是處理了一件小事，云淡風(fēng)輕的姿態(tài)如同剛逛完萬屋回來。明明藥研看到那些暗墮的刀劍在起誓之時，就已經(jīng)解除了執(zhí)念變回了原本的樣子，這樣的事對大將來說都是意料之中么？

    “少蠢了?！睂徤裾卟痪o不慢，朝著自家本丸大門走去，“那不過是為了讓那些刀劍解除暗墮，讓尤夜順利接收本丸而已。好友一場，該幫的總是要幫，剩下的看她造化。感情這種東西，時間久了自然就淡了，特別是對于長生種更是有害無益。記住，我們和他們不是一路人，你少跟他們學(xué)。”

    藥研：“……”

    什么樣的人養(yǎng)什么樣的刀，大將，你就是想告訴我這件事是嗎？

    第四十一章 平安京

    加州清光坐在庭院前的廊檐下無聊得打了個哈欠。

    “才一大清早，干什么這么沒精打采的？”旁邊捧著茶杯喝茶的鶯丸見此不由笑著問。

    “還能是什么?！绷硪贿叺拇蠛褪匕捕ㄆ财沧?，“主人這次外出游玩沒選擇去江戶看新選組，跟著髭切膝丸兩個去了平安時代不高興了唄。”

    是的，發(fā)覺自己確實無事可做之后，審神者在一群刀劍的不停安利下，終于也動了出遠門的心思。今天隨便挑了挑，就帶著那兩把源氏重寶去了平安京。

    “原來是這樣?！柄L丸恍然，“難怪你們今天全到這里消遣了?！?/br>
    “哼，說得好像只有我一個不高興似的。”加州清光不滿反駁，“你要是有干勁現(xiàn)在早就在打掃了，怎么會跟我一樣坐在這里曬太陽。”

    “說得也是?！贝蠛褪氐故菦]否認，手肘駐著膝蓋又用手掌托著腮抬頭看著清晨的天空，“真羨慕髭切桑他們啊，有主人帶著回自己的時代去看看。我也想多看看沖田君啊，哪怕是偷偷的也好?！?/br>
    “我倒是比較擔(dān)心?！北澈笸蝗粋鱽硪坏缆曇?，讓三把刀同時轉(zhuǎn)過頭來。

    “啊，蜻蛉切桑！”大和守看著也和他們一并在廊檐坐下的紫發(fā)巨漢，叫了一聲，“為什么擔(dān)心呢？”

    鶯丸在這時卻笑了起來：“就因為那是髭切吧?！?/br>
    “呃！”沖田組的兩把刀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臉上也不由滴下汗來。

    “髭切桑啊……”大和守嘆息，“雖然實力在本丸里也得算頂尖的那一批了，可是總給人不靠譜的感覺呢。”

    “呵呵，你太天真了大和守安定?！奔又萸骞饫湫ν曛竽樕辖又统霈F(xiàn)了后悔之色，“那把刀別看好像是總是缺根筋的樣子，其實心眼多著呢。啊?。【筒辉撟屗サ?，換鶯丸去也比他去好啊！”

    “雖然我也是平安時代的刀，但對外面的世界其實也不怎么熟悉啊?！比猩亲鳛槊佬g(shù)刀一直長年被置于室內(nèi)的鶯丸表示讓他去那里轉(zhuǎn)悠也是白搭，“倒是髭切和膝丸在那個時代還真的挺活躍的。”

    “切?！鼻骞鉄o趣地嘟了嘟嘴，不滿地托著腮把頭扭到一邊去。

    “哈哈哈?！甭犞@三人的對話，引起這個話題的蜻蛉切不由跟著笑了，“也許是我多想了，雖然髭切不太靠譜，但不是還有膝丸嘛。主公跟著他們想來也不會真的跑偏了。”

    “我倒覺得最后可能是主人變成向?qū)е莾砂训兜教幑?。”想想自家主君那可怕的環(huán)境洞察力，大和守不禁吐槽。

    完全有可能呢。在場的其他刀幾乎不費力地就腦補出了這個畫面。

    而被討論的當(dāng)事人和當(dāng)事刀此時才剛剛穿梭完時空，三人露出身形還沒來得及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就聽見很響亮的“噗通”一聲，似乎有什么重物落水了。

    下意識循著聲源看去，三人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條河的河岸邊，發(fā)出聲音的水面似乎有什么在其中沉浮，幾人定睛看去時，只來得及瞧見似乎一截白色的衣袖在水面上浮了幾下，然后完全沉了下去。

    一過來就碰上跳河自殺，這運氣也夠背了。

    “怎么辦？要救么？”膝丸回頭看自家主公和兄長。

    “會改變歷史的吧？那可就糟糕了呢。”兄長攤著手，一臉無所謂。

    “別做多余的事。”冷面的主公如此警告。

    已經(jīng)算是來自未來的他們對這個時空來說就是個過客，對這里的人和事看兩眼還行，真正介入那是肯定不行的。

    因此就算膝丸覺得自殺什么的有點可惜，但有上面兩人的提醒自然也沒想動手，只是下意識地盯著那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的湖面。

    “命是他自己的，既然選擇輕生就是他自己決定好了未來的命運，他自己都不珍惜你替他可惜不覺得多余么?！睂徤裾弑鶝龅脑捳Z讓膝丸回神。

    “現(xiàn)在剛好是逢魔時刻呢，不知道會不會變成鬼出來。”望著空中美麗的火燒云，髭切微擋在額前觀察著。

    “黃昏么，第一次利用本丸去戰(zhàn)場之外的地方，因此在時間的調(diào)整上細節(jié)還把握不住的樣子?！睂徤裾叩皖^思索。

    “弟弟丸，你覺得這里是哪？看起來這么荒涼，應(yīng)該是長安吧？”髭切看完天色又看附近，之后朝膝丸道。

    “是右京，兄長?！毕ネ枞绱舜_認。

    “源氏的屋舍大多都在洛陽，看來得走一陣才能讓主公領(lǐng)略到那邊的風(fēng)光了?！被适矣锏镊谇袑ζ坡涞钠桨簿┯页峭耆桓信d趣，一心想領(lǐng)著審神者去見識平安時代真正的繁華。

    這里稍稍提一下，髭切口中的長安和洛陽其實是指平安京的左城區(qū)和右城區(qū)，這個時候日本還在復(fù)制海的另一邊的帝國文化，無論是風(fēng)俗人情還是文字語言都以模仿那一邊為榮，作為都城的平安自然也不例外，是仿造那邊的京城長安與洛陽而建，左京區(qū)洛陽和右京區(qū)長安是當(dāng)?shù)厝撕芟矚g的叫法。

    “主公，兄長，是人魂！”膝丸突然喊道。

    另外兩人順著他的指引看向了河面，果然就見之前不知名人士沉下去的那塊附近出現(xiàn)了一條白色稀薄的魂影。一身雪白的狩衣，高高的直烏帽子，長發(fā)飄飄，是個年歲尚淺的青年男子。

    “唔……這個男人……似乎在皇宮的哪里見過？”髭切歪著頭微微思索，“想不起來，弟弟丸你呢？”

    “是有些印象，但也想不起名字?！毕ネ柰瑯訐u頭，他們畢竟是刀，怎么可能一直在那種守衛(wèi)森嚴(yán)的地方被帶著隨意亂逛。

    才出現(xiàn)的人魂此時一臉茫然，在無意識地圍著自己死去的地方轉(zhuǎn)了幾圈后就像是受到什么牽引一樣朝著某個方向飄去了。

    “哦呀哦呀，這可有意思了?！摈谇锌粗嘶曛饾u飄遠，臉上露出了極感興趣的神色，“主公，左右都是出來逛，不如我們跟上去看看如何？”

    穿越一趟到地了第一件事不是去看人，是追著去看鬼，這把有著“鬼切”別名的刀也是夠了。

    膝丸正打算阻止自家不靠譜哥哥的瞎提議，沒想到那邊主公卻點頭同意了。

    “也好，去看看吧。”審神者點點頭，隨手一揮，兩刀一人便騰空浮起徑自輟在了那道人魂的身后。

    “哦——這可是從未有過的體驗?zāi)?”驟然騰空讓源氏重寶們都嚇了一跳，但很快都反應(yīng)過來，髭切甚至還跟旁邊的膝丸開起了玩笑，“弟弟丸，我們以后是不是有個新名字叫飛切和飛丸呢？”

    “兄長?！毕ネ鑷@氣，“別再給我和你自己添新名字了，你本來就記不住。”

    “看啊飛丸，就算我們從頭頂飛過，地上的那些人也看不見過我們呢！”

    “兄長，我是膝丸。”弟弟丸心好累。

    無視身后兩把刀的對話，審神者一路跟著人魂前行，趁著在空中俯瞰的便利也完全確定了他們現(xiàn)在還處于京都的右京城區(qū)，和對面據(jù)說是貴族聚居地的左京區(qū)相反，這里稱得上荒涼，人煙稀少，有屋無人。

    幾人看著那人魂飄啊飄，越過了右京區(qū)最終停在了左京區(qū)里的一個氣派院落的上空，最后竟是附著在了放在庭院廊檐上的一方棋盤里。

    “沉睡了？”膝丸驚訝道。

    “這是寄宿在棋盤里了？”髭切也很訝異。

    “是個會挑的?！睂徤裾唿c頭，“這個棋盤用的木料很適合靈魂寄居滋養(yǎng)，時間久了，他會恢復(fù)生前的記憶也不一定。只是流戀塵世，不去轉(zhuǎn)生，終究有害無益。”

    “我想起來了！雖然還是記不得名字，但他應(yīng)該是皇宮里的一名棋師，聽說棋藝很是了得呢。”髭切一捶手掌，恍然之后又看著棋盤搖搖頭，“原來他最后的結(jié)局這么落魄啊……也是，別說皇宮那種地方，就是源氏，也沒幾個能善終的?！?/br>
    “兄長……”膝丸也跟著沉默。

    這傷感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在審神者找了個無人的巷子降落后，髭切已經(jīng)再度掛上笑容：“已經(jīng)到了洛陽，主公，我?guī)闳マD(zhuǎn)轉(zhuǎn)吧?！闭f著，他直接抓著審神者的手朝著熟悉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膝丸心驚膽戰(zhàn)地跟在后面，生怕主公一個翻臉就將自家兄長給掀飛出去，結(jié)果出乎意料地主公并沒有反感，而是任由兄長拉著走了。

    膝丸沒覺得松口氣，反而更加驚悚了。

    一路上由著髭切拉著她到處閑逛，審神者也算是跟著見識了一把古時候的文明，但這似乎并沒有對她恢復(fù)記憶有什么幫助，除去身體的潛意識和本能外，她對現(xiàn)世的所有常識都是通過書本學(xué)習(xí)得來的。

    本以為跟來這里接觸一下書本上提到的知識能對自己有什么刺激，審神者干脆由著髭切抓著她四處看，自己專心記憶，結(jié)果是失望的失敗了。

    “我累了?！贝藭r已經(jīng)華燈初上，審神者甩開了髭切的手，淡聲道，“回去吧?！?/br>
    “哎？這才幾個小時就要回本丸了？”髭切倒是玩得很開心，難得主公有這么溫順的時候，如果弟弟丸不在就更好了，他指了指前面，“那邊的夜市已經(jīng)開始了，主公可以去那里休息哦?！?/br>
    “你確定？”審神者挑眉看他。

    “兄、兄長……”就算明顯感到自己被嫌棄的膝丸此時也不得不提醒一句，“那里……”

    “反正來都來了，不如去看看啊?！摈谇幸荒槻[瞇帶笑地向她招手。

    于是，他們就去了。

    夜市很熱鬧，各色燈籠高高掛起，到處都是擺滿了美食的攤販店鋪，還有溫泉館的老板店員在門外大聲招呼，燈紅酒綠，喧聲鼎沸，仿佛廟會一樣。

    如果在這其中漫步游蕩和做生意的都是人類而不是妖怪就更好了。

    魚尾人身坐在巨大貝殼里行走的美麗海妖，懷抱著類似琵琶琴的小女孩卻坐在一口長滿利齒吐著舌頭的鍋具上騎著走，背著麻將踩在一口瓷器上蹦跳著走開的青蛙，頭戴冪籬腰佩長傘的女性行走間露出的本該是五指結(jié)果卻是一對羽翅的雙手……

    “簡直是百鬼夜行呢?！弊谝患也桊^里，審神者捧著茶嘆息著。

    “真正的百鬼夜行并不是這樣的啦?！睌剡^鬼的老刀如此回答，“這些也是平安時代的一大特色，主公不好好見識一下才是遺憾?！?/br>
    自家大哥已經(jīng)作到這種地步，膝丸已經(jīng)不想再說什么，只能緊繃著神經(jīng)暗暗警戒了。他們這種跟鬼神有過節(jié)的刀哪里適合呆這種地方，一不小心就會遇到以前的仇家……

    “這種討厭的氣息……不會有錯的！”一道夾雜著怒意的低沉聲音響起，審神者幾人抬頭，就看到一名斷了一只手臂額上長了對角的白發(fā)男子面目陰沉地看著他們……中的某把刀，“髭切！砍了我的手腕不在源氏躲著，竟然還敢出來！！”

    被點了名的某刀先是困惑地眨了眨眼，然后恍然一笑：“哦！你就是那個想吞掉源……還是渡什么綱的，結(jié)果卻被他用我反斬了手臂的……那個誰來著？”

    現(xiàn)場不由安靜了一秒。

    “兄長，是渡邊綱和鬼神茨木童子?！毕ネ杈o急科普，“就是你得到鬼切名字的那一戰(zhàn)?！?/br>
    現(xiàn)場的溫度再降了一分。

    源氏的刀不是智商有問題就是情商有問題。

    不再去看茨木童子的臉色，審神者淡漠地低頭喝茶去了。

    第四十二章 線索

    在日本，妖怪這個詞算是中立性質(zhì)的，對人類親善的妖，他們會稱它們?yōu)樯?；對?jīng)常迫害他們的妖，人們也會給它們獻祭貢奉，因為這樣可以減少它們發(fā)怒和害人的機會。連事物存在的年份過于久遠而生出的精怪都能被貫以附喪神的稱呼，可想而之，這個國家的八百萬神明是從哪里來的。

    如茨木童子這種級別的大妖被敬稱為鬼神，審神者也不意外。

    但是……

    出來逛一逛平安京，就要惹來一個鬼神的追殺什么的，還是有些糟心的。

    “慢著慢著！這里不允許打斗的?。　?/br>
    眼看那邊的大妖殺機漫布地揚起手臂，那邊的兩個附喪神見此也起身就要拔出本體，他們所在的店鋪妖怪老板立刻跳出來阻攔。

    然后它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幾雙很有壓迫感的視線給盯住了，不禁咽了咽口水，但還是繼續(xù)道：“不管怎么說破壞大家休息放松的地方都是不對的。這位殿下您說是不是？”說著它將頭轉(zhuǎn)向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審神者，“能讓源氏重寶雙雙陪同護送，想來您在皇室也是地位不低。放著如此尊貴的身份選擇現(xiàn)在出來游玩，想來也是好奇我們的生活，大家相互約束一下怎么樣？”

    不愧是開店的，雖然是妖怪，但嘴皮子還挺利索。

    審神者看著杯中的茶水，深山里獨有的上好清泉和一些人類等閑找不到的珍稀植物用妖怪獨有的手法炮制出來的茶葉，不但一些食素的妖怪喜歡，就是對人類的貴族皇室來說都是不錯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