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血腥味非常濃厚，如果是在海里估計早就引來了嗜血的生物，賞金獵人們最終沒有意氣用事，而是把他放在了海邊平整的礁石上。就在青長夜試著依賴手肘的力量將自己撐起來時，有什么東西一把將他拽進(jìn)了海水中。

    冰冷海洋淹沒了他的感官，蒼白長發(fā)在視野里隱約浮現(xiàn)，人魚天籟般的歌聲令他本就不怎么清醒的意識更加恍惚，它將青長夜的手抬起來，舌尖一點點舔舐過他手腕處的血污，人魚的尖牙挑開半凝固的血痂，并毫不在意完全吞入腹中。

    如果不是被它催眠了，估計弄完得疼死。

    青年有一搭沒一搭考慮著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人魚似乎計算了時間，每隔一分鐘便會吻住青長夜的唇替他渡氣。塞壬的舌頭仔細(xì)舔舐著鮮血淋漓的傷口，青長夜斷掉的雙腕處傳來一陣陣暖意，他低下頭，模糊中能看見原本破損的經(jīng)脈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逐一愈合。

    人魚的唾液能治愈傷口，照這逆天的治愈力，他應(yīng)該不用擔(dān)心殘廢。

    待青長夜雙腕恢復(fù)后，人魚抱著他游回了礁石，它將青長夜放在礁石上，正巧讓他受傷的腳踝放進(jìn)海水里，人魚用同樣的方法替他處理了腳踝上的傷，全部弄完后，它一點點爬到了他的身側(cè)，蒼白的雙臂撐在青長夜的頭兩邊，它形成的囚牢將他牢牢鎖在自己身下，塞壬水紅色的詭艷眼眸居高臨下俯視面前神色平靜的人族。

    青長夜忽然按住塞壬的頭，將它盡可能壓向了自己，他們唇舌交纏，前者在接吻間歇喘著氣含笑道：“技巧越來越好了，你長大了嗎，寶貝兒？”

    塞壬挑了挑眉，美得不可方物的臉上神色莫測，它沒有回應(yīng)，而是抱緊了青年，自水紅逐漸暈染成蒼白的魚尾在海邊激出浪花，腦海里又開始響起人魚的歌聲，青長夜原本按住塞壬的手指漸漸泄去了力道，眼神也變得迷蒙。

    再清醒時，他受傷的手腳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正常，青長夜從淺海里站起來，他看見了月下巨大的星艦，艦體上還刻有阿倫的名字，看來人魚在他沉睡時將他重新帶回了星艦附近，青長夜一步步走向了星艦。紅外線警報在他接近不久響了起來，守夜的獵人急急忙忙舉著槍沖出艦倉，發(fā)現(xiàn)是誰回來，那名獵人臉上浮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朝里面急急忙忙喊了什么。

    燈火通明的星艦近乎能照亮周圍海域，沖出來的賞金獵人們面面相覷，最終放下了折疊梯，待青長夜進(jìn)了艦倉，他看了眼電子鐘，還有半個小時到午夜十二點整，如果能在這時找出人魚也算游戲勝利。他的聲音平瀾無波：“誰離開過？”

    詭異的是，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

    “不想說？”青長夜彎彎眼，毫不掩飾的殺氣在他周圍近乎凝成實質(zhì)：“把我的手腳斷掉沒關(guān)系，但你們至少要給點報酬吧？”

    “……沒誰下去找你，”最先開口的醫(yī)生面色奇怪：“所有人都在大廳，我們鎖好了艦門，一直到你剛才回來。”

    凌晨的人魚星系黑暗陰冷，漫天如斗星塵卻燦爛仿若云霞，青長夜將房間上鎖，他沖了個澡，望著腳邊積蓄的小水洼，醫(yī)生的話語和那些賞金獵人的反應(yīng)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們沒必要為這個撒謊，人魚到底怎樣做到既留在星艦又游到那么遠(yuǎn)的地方找他？

    他從浴室出來，剛走到床邊，不適感令青長夜神色微動，他幾乎在瞬間明白了怎么回事，能讓他先前一真沒有感覺、到現(xiàn)在才察覺到的，只有可能是因溫度逐漸變大的白卵。他頓了頓，人魚故意把白珠放得很深，青長夜的額頭滲出冷汗，終于，他取出了那粒圓珠。

    它長得比他先前見過的所有白珠都要大，上面蘊含了足足一萬年，青年的眸底浮出陰冷，他的異能抽光了白珠里所有的時間，原本光彩照人的白珠在他手指間化為了灰燼。

    同一時間，南希的房間里傳來陣陣難以察覺的動靜，放在青長夜房內(nèi)的監(jiān)控令她能對里邊的一切一覽無遺，青年略微痛苦的神情令她興致盎然，女孩艷麗的舌尖克制不住舔舐手里顯示監(jiān)控畫面的液晶屏幕，她正隔著屏幕看他。蜂蜜色卷發(fā)搭在她蒼白的背上，她太興奮了，液晶屏被她沒藏好的尖牙咬碎，一瞬間爆出來的電流令南希悶哼一聲。

    “阿夜…阿夜阿夜阿夜阿夜阿夜……！”

    南希眼睛里掠過一抹水紅色，聲音中屬于女孩的甜美消失殆盡、只余下海妖般魅惑人心的獨特音色。

    青長夜對南希試探了兩次，想必或多少是有些懷疑，他沒有錯。今天早晨塞壬偽裝成了南希的樣子，人魚一族不僅能改變自己的形態(tài)，同樣能改變其他生物的形態(tài)，它利用南希的尸體暫時代替自己留在星艦上，同樣的，它也把一些早已死掉的獵人混入了活著的獵人中間，它cao縱著他們說話、走路、甚至進(jìn)食，表面上看起來這些被cao縱的死者和正常人并沒有任何差別。

    他可沒告訴青長夜這個游戲開始時有多少活人，阿夜或許以為最開始有七個活人……

    塞壬想起傍晚時在海中摟住心上人的感覺，完全褪為水紅色的眼眸里滿是歡悅。

    他快迫不及待把所有卵放入一個溫暖的地方了。

    第9章 人魚 008

    第二日凌晨時，又一名賞金獵人死在了自己房內(nèi)，除去人魚偽裝的人類，現(xiàn)在活著的獵人只剩四個。在死者身旁如前兩次那般放有液晶屏，上面留有一句不懷好意的提示。

    【你的機會不多了。】

    確實，再這樣下去情況將越來越不利。青長夜蜷起的手指抵在唇邊，黑色發(fā)絲遮掩了他的眉目。昨日發(fā)生的一切在他腦中閃現(xiàn)，最奇怪的莫過于塞壬的行動，它明明出現(xiàn)在了幾千里外的海岸，星艦里卻沒有任何人失蹤。他遇見的人魚和出現(xiàn)在星艦中人魚偽裝的獵人不可能共存，真正的人魚應(yīng)該來到了海岸救他，那么留在星艦上的獵人們或許都因某種理由被人魚欺騙了過去，比如催眠？

    人魚天籟般的歌聲的確有催眠作用，但出現(xiàn)這樣大范圍的幻覺……

    “在想什么？”和他共同檢查尸體的醫(yī)生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叫你三次都沒聽見?！?/br>
    青長夜看了看他，后者在青年安靜的凝望中不好意思地撇過頭：“昨天那件事，抱歉?！?/br>
    半晌得不到回應(yīng)，醫(yī)生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尷尬，青長夜收回目光漫不經(jīng)心道：“還有事？”

    “前些日子王通緝的罪犯，是你吧？”不等他回答，醫(yī)生繼續(xù)說：“黑發(fā)黑眼非常少見，性別一致、年齡也差不到哪兒去。無意冒犯……雖然你的實力不弱，但你并沒有強大到能獨自從帝都逃離的地步，我猜你大概有幾個了不起的同伙？”

    青長夜示意他繼續(xù)。

    “進(jìn)入人魚星系后我們沒有信號，幾乎與外界失去了聯(lián)系，但我昨天無意間發(fā)現(xiàn)，”醫(yī)生指了指窗外停靠的、那艘兩百年前的大星艦：“在那艘星艦附近手機有一格信號，你可以試著聯(lián)絡(luò)他們。”

    晚餐過后，青長夜避開所有人上了那艘隸屬聯(lián)邦軍方的星艦，同醫(yī)生說法一致，這里的確有微弱的信號，可惜時斷時續(xù)，他循著信號較強的方位一路走進(jìn)艦倉，在艦倉底，青長夜看見了一臺簡易的發(fā)電機、一具只剩下白骨的骷髏緊緊坐在在發(fā)電機旁側(cè)，越是靠近它們信號就越強。他曾聽a說過，人的死亡未必代表異能死亡，一些人死后，他的異能反而因生前執(zhí)念轉(zhuǎn)化為附著在尸骨或物品上的殘念，眼前的這具骷髏大抵就是如此。如果沒猜錯，骷髏生前應(yīng)該是特殊能力者，在星艦上負(fù)責(zé)運用自己的異能與聯(lián)邦軍方保持聯(lián)絡(luò)，因為不甘心死在這里，直到死后他的異能也還在運作。

    青長夜打開了通訊器。

    “哈嘍，這里是天才中心，超腦a為您服務(wù)，請問您需要橙汁、咖啡還是可口可樂？”

    “老媽，”近十天沒聽見a的聲音，青長夜單刀直入：“救命?！?/br>
    “嗯？”a停下了毫無意義的玩笑：“小妖精怎么了？”

    他簡單將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遍，不得不說，a是個腦子轉(zhuǎn)得很快的家伙，在聽完他這些天的遭遇后思索片刻道：“比起你自己找人魚，不如讓它主動告訴你真相。你知不知道‘女巫’？”

    阿倫似乎曾經(jīng)提過這個血腥意味濃重的代號，對方是個赫赫有名的大星盜。青長夜應(yīng)了一聲。

    “女巫之所以叫女巫，因為他是個邪門的家伙，”a在那端嘀嘀咕咕，青長夜一直認(rèn)為這是對方為數(shù)不多的壞毛病之一，a做事前必須要把來龍去脈解釋清楚：“他會魔法、也會制藥。娜塔莎曾經(jīng)從女巫手里買過一種藥劑，能讓人不由自主說出真話，據(jù)說這種藥劑的靈感來源于古藍(lán)星一本魔幻小說?！?/br>
    “《哈利波特》？”

    “你怎么知道？”a驚訝到了極點：“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

    “……”

    果然是吐真劑。

    “把這個往每個人的食物里加幾滴，再挨個挨個詢問就能找到小美人魚，”a道：“你待在這兒別動，我定個位，讓娜塔莎把藥劑給你?！?/br>
    “愛死你了，老媽?！?/br>
    “不客氣，”a嬉皮笑臉：“你這次賺到的時間夠我花兩輩子。”

    不一會兒，從他周圍的空間里撕開一道裂縫，娜塔莎的異能使用有兩點限制：一是必須準(zhǔn)確知曉目的地、二是不能運送活物。青長夜從那只涂滿丹蔲的手上接過藥劑。他環(huán)視周圍，確定沒有異樣后，青長夜藏好藥劑走出了艦倉。在路上，他借著月光仔細(xì)看了看手里的藥劑管，罕見的琉璃管體充分說明主人日常的奢侈，如果不是情況緊急，他還真想問問a關(guān)于女巫的事兒，印象中阿倫說女巫有虐殺人的殘暴嗜好，明明a用的是“他”，那個大星盜的代號卻是女巫，很有趣。

    再回到阿倫的星艦上已過了近兩個小時，南希見他進(jìn)到大廳，搶在所有人之前道：“阿夜，你去哪兒了？”

    “附近逛了逛?！?/br>
    青長夜抬眸，星艦上僅剩的五名獵人都聚在了一起，在聽見他的答案后，南希略微蹙眉，年齡最大的賞金獵人開了口：“我們今晚準(zhǔn)備都留在大廳，盡管你先前說這樣的做法違反了人魚的游戲規(guī)則，但分開必定會有一個人死亡。我們想請你也留在這里，如果在人魚動手的前一秒拆穿它的詭計，那也依然算勝利?！?/br>
    “可以，”青長夜點頭：“如果要留，大家分開些坐，把大廳里的通道都封住?！?/br>
    墻壁上電子鐘跳動時寂靜無聲，時間越來越接近十二點，原本還靠聊天打發(fā)時間的獵人們逐漸沉默下來，他們的眼睛不時移至自己身邊的同伴、又不時瞟過墻上的電子鐘，鐘上漸漸增大的數(shù)字就像死神的腳步，毫無征兆的，在離12點還有20分鐘時，他們頭頂?shù)臒艄怏E然熄滅。

    “見鬼！誰關(guān)了燈！”

    第一個沉不住氣的獵人用吼聲打破平靜，醫(yī)生插話說：“沒人碰開關(guān)！跳閘了？”

    南希甜美的嗓音里蘊含驚恐：“是人魚做的嗎？”

    “怎么可能！少自己嚇自己了！”

    突如其來的黑暗令視野里一片模糊，青長夜剛想開口，唇角便被什么溫溫?zé)釤岬臇|西舔了舔，按理說所有人都應(yīng)該離他有一段距離，能夠在黑暗中碰到他的——

    “塞壬？”

    只可能是人魚。

    對方尖尖的牙齒調(diào)情般摩挲過青長夜的肌膚、順著脖頸一路滑下，塞壬咬開了他的衣襟，用雙手禁錮住青長夜的腰，后者眸色一暗，在人魚將頭埋在他的胸口時，青長夜趁機一口喝下了娜塔莎給的藥劑，他低頭含住了人魚的雙唇，不等對方反應(yīng)，青長夜用力扣住塞壬的后腦，他們的擁吻比起親昵更像戰(zhàn)爭，彼此都想占據(jù)上風(fēng)讓雙方的動作不覺間變得粗暴，卻也同樣加深了刺激，青長夜盡可能將藥劑渡進(jìn)塞壬口里，他吮吸它的舌頭，一遍遍用舌尖舔過對方冰涼的口腔壁。

    “還有多少時間？！”

    “五分鐘！”醫(yī)生高喊：“都小心些！”

    青長夜擁著它的肩膀壓低嗓音：“你今天偽裝成了誰？”

    塞壬沒有回答，他以為藥效還未發(fā)作，只得耐心地又問了一遍，南希在這時爆發(fā)出一聲尖叫，青長夜的腦海里忽然浮出魅惑至極的音色。

    【斯科特?！?/br>
    又是老頭？

    十二點的鐘聲準(zhǔn)時響起，一名賞金獵人的聲音緊隨其后。

    “死了…有人死了……！”

    “誰死了？該死的能不能弄點兒光——”

    “斯科特，我們當(dāng)中年齡最大的，”南希似乎被嚇壞了：“斯科特死了……”

    【你好像給我吃了什么東西，】人魚湊近了他：【我剛開始并不想回答你的問題。】

    “好東西?！?/br>
    【逗我好玩嗎？】

    “因為你很漂亮，我才想逗你。”

    青長夜嘴唇上挑，他還想說什么，人魚速度極快地從他手里抓過藥劑管，歌聲讓青長夜有一瞬間恍惚，回過神來時，對方已經(jīng)將剩余的藥劑全部灌進(jìn)了他嘴里。

    慘了，要吐真言。

    塞壬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即使在模糊的黑暗里，也隱約能看出人魚面上的期待。

    【阿夜，你喜歡我嗎？】

    喜歡喜歡喜歡喜歡。青長夜試著將自己催眠，無奈他的聲音完全不受控制：“不喜歡。”

    人魚頓了頓：【為什么要騙我？】

    “想要時間?！?/br>
    【我明明會給你……】塞壬有些受傷地側(cè)過頭：【你把我當(dāng)什么？】

    “想睡的對象?！?/br>
    塞壬微微睜大眼睛：【什么？】

    “聽不懂嗎，”青長夜意識到自己不受控制地笑了笑，他敢打賭自己現(xiàn)在的表情邪氣極了，不然人魚不會露出那么復(fù)雜的神色：“我想抱你、想親吻你的肌膚，想把你按在床上翻來覆去干，想讓你邊哭邊對我道歉，你不是很喜歡往我身上塞珠子嗎？我也想弄你一身那玩意兒，我還想把你欺負(fù)到哭聲都不敢發(fā)出來，想剪斷你的魚尾巴讓你哪兒都去不了，好不好啊？”

    青年低低的嗓音落在封閉空間里，聽起來性感極了，漆黑的發(fā)、子夜似的眸，青長夜的嘴唇一直偏紅，尤其在剛剛親吻過后，那種逼人的艷色近乎嬌艷欲滴。塞壬在他說話的過程中一言不發(fā)，待他話音落后，人魚蒼白的雙頰浮出輕薄紅暈。

    【阿夜，我好像……】它身子一沉，青長夜臉色一變，人魚興奮地在他耳邊呢喃：【你們?nèi)祟惢雍枚?，我們挨個挨個試一遍好不好？我想看你哭，快哭吧，阿夜。】

    “……”

    似乎有哪里不對。

    第10章 人魚 009

    被烏云遮蔽的月亮從窗外落下，朦朧中可見人魚蒼白精致的臉，青長夜同塞壬對視片刻，他忽然道：“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br>
    塞壬無辜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