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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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安寧呼吸微微停滯,目光緊緊地盯著那幅畫,手輕輕握緊。 蕭穆陽訝異地看了紀安寧一眼,低聲詢問:“怎么了?” 紀安寧努力讓自己的眼眶不要泛紅:“沒什么。”她只是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再看到這一幅畫。 她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了。 紀安寧還記得那一天下午天氣非常好,她下課后趕去醫(yī)院看父親,父親卻憤怒地對她說:“滾!你不是我的女兒!”母親要帶她走,她不愿意,哭著抓住父親變得干瘦又無力的手,父親卻冷冷地告訴她如果她不走,他就把手上的針給拔掉,再也不接受治療—— 她知道父親口出惡言不是想傷害她,而是希望她能好好地和母親一起生活。 父親偷偷瞞著她打電話求母親的時候,她什么都聽到了。她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可是他們的父女之情勝過親生父女。 他希望她做到的事,她努力去做了—— 可還是沒做好。 紀安寧鼻頭微微發(fā)酸。 “1000萬。”一把冷淡而又強勢的嗓音驀地傳進紀安寧耳里,令紀安寧錯愕地抬起頭。 驟然拔高的喊價令會場瞬間沸騰起來。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傅寒駒親自喊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一來是這價格加得夠大,二來是這次是由傅寒駒親口喊出價錢。 傅寒駒難道喜歡油畫?不少人的心思都活絡起來。 來參加這場慈善拍賣會除了露把臉之外,不就是擴寬一下人脈嗎?知道了傅寒駒的喜好,下次要投其所好就有方向了! 紀安寧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跟著蕭穆陽離開會場的。等她走到蕭穆陽的車子旁,被涼涼的一吹,才清醒過來。父親就是為了讓她安心跟著母親生活,才把所有的畫捐給了他的母校,什么都沒留給她。 紀安寧坐上車,心里總有些不安。她看向車窗外黑黢黢的夜色,感受著自己心臟一下一下的搏動,沒來由地看到慌亂。 父親已經(jīng)把它捐贈出去了,那她就不該再想著它,哪怕它被傅寒駒買了去,她也不能想……哪怕它承載著多么美好、多么重要的回憶,都不能想。 它就像她所擁有的所有單純美好的記憶一樣,已經(jīng)不再屬于她。 可是,傅寒駒為什么會買下它? “你好像一直都心神不寧?”蕭穆陽的聲音打斷了紀安寧的思緒。 紀安寧回過神來,抱歉地朝蕭穆陽笑了一下:“對不起,我可能有點不適應這種場合?!?/br> 蕭穆陽夸道:“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br> 蕭穆陽這句話并不是違心安慰紀安寧。從在醫(yī)院與紀安寧接觸開始,他就感覺紀安寧有良好的家教,氣質和談吐都頗不普通,一雙兒女也教養(yǎng)得很好。這樣的女人不像是孤苦無依的單身mama,倒像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女孩子。 這次慈善晚會更是印證了蕭穆陽的猜測。 至于紀安寧為什么會獨自帶著兩個孩子生活,蕭穆陽無意深究。也許她是與家里鬧了矛盾,也許她丈夫職業(yè)比較特殊不能經(jīng)?;丶摇總€人都有自己隱秘的一面,他們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系,何必深究到底? 蕭穆陽先帶紀安寧去把禮服換了、妝也卸了,才讓司機把紀安寧送回住處。 紀安寧租的房子不算特別好,但交通方便,環(huán)境也清幽。一樓的花店還開著,老板娘姚姐正在收拾,聽見車子停下的聲響抬眼往外看,恰巧看見紀安寧從豪車上下來,溫溫文文地和車上的人道別。姚姐愣了一下,不由多看了幾眼,等紀安寧一個人上了樓才舒了一口氣。 她就知道這姑娘會有好姻緣,這不,頭一次有人送她回來就開著這么好的車。開車的好像是個司機,正主坐在后面,隔著車窗,只能看個大概,但也看得出是個年輕才俊。爭氣!讓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人嫉妒去! 紀安寧不知道自己被姚姐夸“爭氣”。已經(jīng)十點多了,她牽掛著紀念和紀禹,三步并兩步地上了樓,掏出鑰匙開門。紀念和紀禹好像已經(jīng)睡了,臨時保姆在客廳打盹,她就住在附近,走幾分鐘路就到了,晚一些回去倒不成問題。聽到開門的動靜,臨時保姆警覺地睜開眼,見是紀安寧回來了,馬上和她說起紀念和紀禹的情況,直夸他們乖巧聽話。 紀安寧謝過臨時保姆,給她結了錢,送她到門口。也許是紀安寧給錢夠爽快,臨時保姆給她留了個電話,說自己姓李,就住在前面幾棟樓,以后有需要的話可以直接打電話給她,這樣可以免了中介費,就算她沒開空也可以介紹附近的人過來。 紀安寧禮貌地存了電話,心里卻對直接找人不怎么放心,家政公司那邊好歹有完整的資料和身份證明,主頁上還有各種服務評價。隨便找的話,誰知道對方有沒有問題呢? 事關紀念和紀禹,紀安寧永遠是謹慎小心的,哪怕多花點錢也要保證安全。 紀安寧洗漱過后,轉到兩個小孩的房間。兩小孩才四歲多,看起來卻已經(jīng)習慣獨自睡覺。紀安寧有些愧疚地坐到床前,伸手幫紀念理了理額前的發(fā),又替紀禹掖了掖被子。 靜靜地注視著兩個小孩許久,紀安寧忍不住對著微微昏暗的房間開口:“如果你們爸爸……”話到了嘴邊,紀安寧又把它咽了回去。紀念和紀禹才四歲啊,讓他們來選擇太殘忍了。別人都有爸爸、有mama,為什么他們只能選一個呢?紀安寧手顫了顫,輕輕地落在床邊,感受著孩子身上傳來的溫熱。 小時候她和父親到處流浪,每天都很快樂,不知道什么是貧窮,不知道什么是難過,走到每一個地方都陪著父親在紙上涂涂抹抹,好像能在紙上抹出一個大大的世界。后來她跟著母親到傅家,母親一看到她畫畫就會歇斯底里,最后還怒氣沖沖地把她的畫筆和油料都扔了。她沒有哭,只是也沒再畫畫。她想,母親應該是愛過或者愛著父親的吧,要不然怎么看不得她畫畫呢? 如果當時讓她自己選,她會選擇父親還是母親?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可是她卻和母親走了。她在父親生命走向盡頭的時候,和母親離開了,從南飛到北,從故土到異鄉(xiāng),從窮畫家的女兒到富家翁的繼女。 父親在病床上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聽說他走得很平靜,沒有傷心,沒有遺憾,甚至還對著窗外的秋色畫了一片金黃的樹林,很美。那位父親的老友對她說,她父親最喜歡的一句詩就是“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能在看得見秋天的窗前死去,他很高興,一點都不難過,也一點都不寂寞。 父親替她選擇了富足而優(yōu)渥的未來。 她選擇順從他的選擇。 紀安寧感覺臉頰上一片溫熱。她抬手擦掉臉上的眼淚,逃似也地離開兒女的房間,關上房門,深深地吸著氣,想把淚水堵回去,卻怎么都堵不回。她不想替紀念她們選,也不想紀念她們自己選,她希望可以就這樣簡簡單單、平平靜靜地生活下去。 在紀安寧關起房門的一剎那,床上的紀念睜開了眼,轉過頭,對上了弟弟紀禹無措而慌亂的眼睛。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平時都是紀念和紀禹自己睡,房間里只有小夜燈亮著,昏昏暗暗的,只勉強能看清彼此的眼。對上紀禹潤潮潮的眼睛,紀念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你想要爸爸嗎?” 紀禹猶豫了一下,想到平日里去幼兒園別人都有爸爸,就他和紀念沒有,心里有些難過。剛才聽到mama提起“爸爸”的時候,他差點就睜開眼睛拉著mama追問了,若不是被jiejie死死拉著,他肯定就會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