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我的半身

    也不知辛與那些佛修到底是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議，那些佛修們見到陸子甄, 氣氛只是一時間變得有幾分冷凝，卻沒有人對陸子甄動手。

    顯然是他們與辛是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議，才會愿意維持暫時的和平，畢竟此時他們有著共同的敵人和相同的目的。

    陸子甄心中這樣猜測著，那僧人已經(jīng)一同念誦咒文，在血水之上架起了一座璀璨的金橋, 在那虹橋之前出現(xiàn)了一處開口，顯然那便是離開這末法之地的出口。

    那白蓮已經(jīng)消失, 再看周圍的情形, 化形也已經(jīng)就只是時間問題, 像是這樣的先天靈物，化形之后就是真仙修為, 佛主親臨都要忌憚幾分, 而這末法之地作為孕育先天靈物的所在, 此處應(yīng)該很快就會崩塌，而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自然是趕緊從這里離開。

    將金橋祭出，佛修中為首的僧人側(cè)頭看向辛，只是此時辛的目光卻依舊靜靜看向陸子甄。

    即使此時辛的大半張臉都隱藏在了兜帽之中，不知為何，從辛的臉上，陸子甄卻感受到了幾分深沉的復(fù)雜情緒，帶著幾分猶豫，幾分晦暗，更帶著幾分繾綣。

    只是還沒等陸子甄看清辛臉上的情緒，辛已經(jīng)微微側(cè)過身去，也將目光移開了。

    辛的動作稍稍停滯了片刻，從寬大的僧袍之中伸出了手，將自己的兜帽拿下。

    看清此時辛的模樣，陸子甄有些詫異的睜大了眼睛，之前那張妖異俊美的臉上，此時卻已經(jīng)布滿了紅色的紋路，蒼白的手指在臉頰劃過，下一刻出現(xiàn)在辛手中的是一樣血紅的東西。

    那是……一顆血紅色的心，和陸子甄之前見過的那顆心一模一樣。

    妖心，確實是在辛的身上。

    陸子甄更是有幾分訝異，他沒有想到那妖心確實就是在辛的身上，而更讓他不明白的是，如果這妖心一直是辛的身上，辛之前所尋找的又是什么？

    而且按照寒玉真君所說，若是辛得到妖心，他也會恢復(fù)成之前大妖的實力，可是先前辛的修為境界根本變化，此時再見他拿出妖心，辛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此時幾乎已經(jīng)變成了半透明的顏色，可辛卻像完全感覺不到痛苦般，只是將那顆心托在手中。

    此時再見到這顆妖心，陸子甄卻發(fā)現(xiàn)那血紅色的心與他之前見到的稍稍有些不同，那妖心不帶一絲邪氣，反倒是有一股鎮(zhèn)壓邪祟的浩然之氣。

    也正是借著那顆心的力量，辛將金橋一點點托起，使得眾人與那出口越來越近，陸子甄心中此時縱然有許多疑惑，卻也知道此時也不是解釋的好時機(jī)，而是想著等到從這末法之地離開之后，一定要從辛那里問個明白。

    終于，那泛著微光的出口已經(jīng)到了眾人面前，辛對著那些佛修道：“你們先走?！?/br>
    “你們不準(zhǔn)備離開嗎？這金橋很快就會消失，你們也需趕緊離開?！?/br>
    那為首的僧人說道，他以為辛先讓他們離開是為了那白蓮，但他還是提醒道，等到他們離開，那金橋也會很快消失，到時候辛他們想要離開那便是登天之難了。

    “我還有一事需要處理?！?/br>
    辛回答道，他又怎么會不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只是那件事此時便需要做出決定，如果再拖延下去，只會后患無窮。

    辛的神色十分堅決，那僧人也沒有再說什么，他稍稍沉默了片刻，又開口道：“多謝?！?/br>
    辛沒有說話，原本幫這些家伙就不是他的本意，但是此時不幫又不行，等到那些僧人從出口離開，金橋之上就只剩下了陸子甄，辛與連心三人。

    因為那群僧人的離開，原本璀璨的金橋也已經(jīng)變得有幾分暗淡，正如那僧人所說的那樣，沒有力量的支撐，這金橋很快就會消失。

    時間在一點點消逝，金橋上的三人誰都沒有動作，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微妙。

    陸子甄一言不發(fā)的看向辛，眼神中已經(jīng)多了幾分冰冷，早在那顆妖心出現(xiàn)的時候，他便已經(jīng)對辛警惕了起來。

    或者，從一開始，他們的相遇，再到來到這末法之地，一切都是辛的算計。

    這樣的猜想，讓陸子甄在這幾天中對辛積攢的好感瞬間消失不見，此時再面對辛，陸子甄心中只有欺騙，被蒙在鼓中的不悅感覺。

    只是，陸子甄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辛這樣做的目的。

    若是辛是為了得到白蓮，現(xiàn)在白蓮已經(jīng)消失不見，此時他將自己留在這里又是為了什么，不會是單純?yōu)榱艘黄鹆奶彀伞?/br>
    陸子甄當(dāng)然清楚事情不會這么簡單，甚至他有一種預(yù)感，之前的平靜都會在這個時候被打破。

    此時面對著辛，陸子甄感覺到一陣之前從未感受過的危險氣息，這讓陸子甄更加不敢放松警惕。

    可即使如此，辛的修為境界依舊是超過了陸子甄的范圍，還未等陸子甄有所動作，辛的周身散發(fā)出的威壓便讓陸子甄的神識瞬間停滯。

    瞬間的停滯，也已經(jīng)決定了結(jié)果，原本還算平靜的血水，卻像是尋找了目標(biāo)一般，朝著陸子甄的方向直撲而來，陸子甄雖然已經(jīng)猜到辛?xí)诎l(fā)難，陸子甄與眾人都是來不及反應(yīng)，便已經(jīng)被血水包圍其中，血水分裂成成千上百根的血柱，宛若囚籠般將陸子甄禁錮其中，這血水中是鋪天蓋地的死氣，仿佛是要將一切吞沒殆盡。

    被那死氣影響，之前殘余在周天經(jīng)脈中的靈氣也被重新壓制到了泥丸宮中，陸子甄此時別說是運轉(zhuǎn)靈氣沖破禁錮了，就連動彈都動彈不得。

    靈識阻斷，視線又被那血水阻隔，陸子甄無法得知連心此時的情況如何，只是他知道辛要對付的人是自己，也實在是因為連心出現(xiàn)的太不是時候，才會被牽扯進(jìn)來。

    不過連心……到底是為什么才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想到這里，陸子甄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可此時辛已經(jīng)緩緩來到他的面前，那張蒼白卻美到攝人心魄的臉，就在陸子甄的面前。辛的眼眸微微垂下，話語中帶著幾分苦澀：“這就是宿命。”

    宿命？

    陸子甄不太明白辛所說的是什么，只是隱約覺得這樣的話聽起來莫名的有些耳熟。

    辛又突然沉沉的道：“真是沒想到，這樣的話不是從星云那個神棍口中說出，而是被我說出來的，你有什么想問的，我都會告訴你?！?/br>
    陸子甄沉思了片刻，縱然此時的形式對他不利，有些問題他還是想要知道答案。

    “那顆妖心你是什么時候拿走的?！?/br>
    “你從前與寒玉真君，星云真君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你們?yōu)楹螢榉茨砍蓴场！?/br>
    “你與佛門之間，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你為什么會身具佛門的功法?！?/br>
    “能cao縱這里的血水，你和白蓮又是什么關(guān)系?！?/br>
    辛似乎沒有想到陸子甄竟然會有這么多的問題，他的臉色片刻僵硬，隨即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你一下子問我這么多問題，讓我回答哪個比較好？”

    ……原來問問題還有數(shù)量的限制嗎？所以要先挑選出一個最重要的來問嗎？

    陸子甄正準(zhǔn)備再仔細(xì)思考一下問哪一個問題最有拖延時間的功效，另一邊辛卻根本沒有給陸子甄思考的時間。

    “我就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那顆妖心我從來沒有拿走過?！?/br>
    沒有拿走過妖心？那之前出現(xiàn)在辛手中的又是什么？

    辛自然不會繼續(xù)解答陸子甄的問題，他的一只手抬起，像是想要撫摸上陸子甄的臉頰，卻最終在半空中停下，看向陸子甄的目光也突然冷了下來，在金橋周圍緩緩上漲的血水中，升起了一口暗紅色的長槍，血水順著槍身滑落，每次落入那血水中的時候，都會綻放出一瓣血紅色的花瓣，等到那長槍出現(xiàn)在辛的手邊，周圍已經(jīng)是血海翻涌，而在金橋旁則是一朵碩大的血蓮綻放。

    辛伸手握住那把暗紅色的長槍，閃爍著血紅光芒的槍頭直直對著陸子甄的方向，他的眼眸微微瞇起，語氣森冷溢滿殺氣。

    “現(xiàn)在，是由宿命決定的時刻了，只有一人能夠活著離開這里?！辈挥枚嗾f，辛口中所說的那個人，自然就是他自己，他有這個自信，自然也有這個實力。

    感受到那股來自辛的威壓與殺氣，陸子甄的目光卻沒有從辛的身上移開，他的感覺十分奇怪，若是他沒有感覺錯誤，辛的那把長槍滿布邪氣，應(yīng)該是妖族產(chǎn)物，可偏偏此時辛的身上卻沒有絲毫的邪氣。

    辛的長發(fā)微微揚起，周圍亮起是微微的金光，是與那邪氣完全不同的圣潔佛氣，可這佛氣又與那長槍上的邪氣融合一體。

    受到這截然不同的兩種氣息影響，就連原本將陸子甄禁錮其中的血柱都劇烈震動了起來，眼前暗紅的長槍對著陸子甄的方向化光而來。

    陸子甄有些腿軟，實在是因為那光的形狀看起來有些像某種軟骨爬行生物，那是一種就算是失去了記憶，卻依舊無法從腦海中抹殺的記憶。

    但或許正是因為這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讓陸子甄的腦海中隱約閃現(xiàn)出了關(guān)于過去的記憶，周天經(jīng)脈中的靈氣像是被瞬間激活，那把從陸子甄來到這末法之地就毫無反應(yīng)的碧綠古劍出現(xiàn)在了陸子甄的手中，與先前一閃而過的火紅長劍不同，那把碧綠古劍被陸子甄穩(wěn)穩(wěn)的拿在手中。

    辛的境界雖高，但那一槍的準(zhǔn)頭似乎有點差，根本就不用陸子甄的劍氣抵擋，便已經(jīng)偏向了一邊，而幾乎就在同一時刻，正是從那槍指向的方向，傳來一股渾然陌生的氣息，寒意徹骨，邪氣沖霄。

    陸子甄此時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的手中依舊持劍，目光卻已經(jīng)朝那氣息傳來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逐漸暗淡的金橋另一邊，是之前一直被眾人忽視的那個黑色身影。

    那是連心，可在那已經(jīng)被擊落的兜帽之下，卻是一張邪魅卻又絕美的臉，那是一張與辛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連心先是看向陸子甄，泛著紅光的眼眸中，目光意味深長，隨即才又看向了辛，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陰森詭異的笑容，明明沒有開口，連心的聲音卻十分清晰的在陸子甄的耳邊出現(xiàn)。

    他說：“好久不見了，我的半身。”

    第98章 還你的一劍

    對著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兩個人，陸子甄有點懵。

    所以, 這是什么情況？

    不過，連心與辛二人雖然長相一模一樣，可氣質(zhì)卻截然不同，辛的容貌妍麗，如同開的燦爛的蓮花般奪目，可連心就算有著辛的模樣, 神色之中卻依舊無法擺脫先前的陰郁與森冷。

    兩相比較，再想到辛與佛門之間的關(guān)系, 陸子甄突然想到了什么。

    若是說喜歡渡化他人是佛門中人的一個特色, 那另外一個特色絕對是, 他們都有一個絕對邪惡的分身。

    道門中講究打磨道心，堅韌心性, 以此來抵御心魔和雜念, 而佛門則是要比道門中人決絕和執(zhí)著多, 正是因為這份執(zhí)著，讓他們在追求大自在大清靜的時候，往往會滋生心魔，這樣的心魔無比強(qiáng)大，有些甚至?xí)撾x宿主的身體，成為一個絕對獨立的個人，與宿主并存，并且還異常難以消滅。

    而看現(xiàn)在的情況——

    “連心是你的心魔?！?/br>
    陸子甄對著辛說道。

    之前被連心躲開攻勢，雖說此時連心也才剛剛開始恢復(fù)從前的記憶與境界，辛自然不能放松警惕，此時聽到陸子甄的話，他的目光也依舊緊緊盯著連心，口中解釋道：“你之前不是問我，我和佛門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br>
    “百年之前，我在一次外出試煉中被佛門中的妙法佛主誆騙，我與他打賭輸給了他，不得不接受他的萬劫不滅功法?！?/br>
    不得不？？

    陸子甄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得到佛主親傳的功法，這是多少佛門中人，不，是多少修士求之不得的事情，畢竟得到了佛主的功法，不就是佛門親傳的弟子。

    但是很快陸子甄就察覺到了不對，既然辛已經(jīng)得到了佛主親傳的功法，那之后為什么他又會做出種種殘暴之事，與兩個好友反目，最后被封印數(shù)百年，難道說，連心的出現(xiàn)……

    陸子甄腦海中的念頭剛剛出現(xiàn)，便聽到辛繼續(xù)道：

    “你以為佛門的人會這么好心？那個功法根本就是殘缺的，妙法也只是拿我做實驗而已。”

    說到這里，辛冷冷的笑了一聲，所說的話也證實了陸子甄的猜想：“妙法補全了功法，但就是因為那個功法，才會出現(xiàn)他，我的心魔?！?/br>
    “一開始，我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他只會在我虛弱的時候出現(xiàn)，但很快，隨著他的力量越來越強(qiáng)大，我清醒的時間變得越來越短。”

    辛的聲音逐漸低沉，痛苦，眼神也變得暗淡，他沉默了許久，才又道：“等到我察覺到不對的時候，我也已經(jīng)做出了許多無法挽回的錯事，我只有讓星云和寒玉聯(lián)手將他殺死，將我封印?！?/br>
    辛說的有理有據(jù)，陸子甄思索了片刻，只有一個問題不解。

    “那你為什么要將我?guī)У竭@里？”

    “心魔之力，無處不在，就算我能將他殺死，他也會繼續(xù)轉(zhuǎn)世，只有在這里，末法之地，我才能徹底消滅心魔?！?/br>
    辛說話的時候，連心一直一言不發(fā)，直到他完全說完，連心才冷冷的說道：“如果我說你才是心魔呢？”

    辛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一個無比好笑的笑話般笑了起來，他的笑也如同蓮花盛開般，搖曳生姿光輝奪目，但連心顯然并不這樣認(rèn)為，他依舊是以那副招牌似的陰冷表情看向辛，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么問題。

    等到辛收斂自己的笑，朝他問道：“你說什么？”

    連心陰沉沉的道：“我生來便是妖族，可妖族之中又幾個是善的？既然是佛修點化所滋生的心魔，又為何會是惡的？”

    辛也反駁道：“心魔還有善的嗎？”

    按照他之前的認(rèn)知，心魔都是在負(fù)面情緒中產(chǎn)生，吞噬修士的心性神智，引誘修士一步步走向墮落，做出與先前完全不同的舉動，按照之前的這一認(rèn)知，辛從來就沒有往自己其實才是那個被分裂出的那一部分想。

    此時辛再仔細(xì)想想，其實心魔一直都存在，在心魔分裂之前，辛其實就已經(jīng)存在，他無法分辨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而在心魔分裂出來之后，他所知道的這種心魔確實是存在，可是根據(jù)典籍記載，有一種心魔卻是會將截然不同的自己分裂出來，卻沒有明說那種自己到底是善是惡。

    就在辛的思緒無比混亂之時，連心道：“誰說善良就不能是心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