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十七臉色煞白,卻終究是一個字也沒說。 雷克斯眸光悲憫,如同對待一只被主人拋棄的畜生,將他擱在了cao控臺上。 半小時后,玄凰飛抵“禁區(qū)”靠山一面的外圍,降落后重新化形懷表。 蘇逝川冒雨穿過穿過失效的護欄,從斷崖徒手翻下,然后通過建筑頂部的一扇天窗潛入內(nèi)部。從通訊中斷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十來分鐘的時間,這期間蘇逝川沒有再嘗試過聯(lián)系十七。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計劃中潛藏的風險,自然明白這次意外中斷可能意味著什么。 整個頂層走廊安靜無聲,確定好附近沒人,蘇逝川打開通訊器,利用預先設置好的關聯(lián)程序追蹤到十七的定位,然后片刻也不敢耽誤地顯示地點趕去。 地下三層,總控制室門前。 隨著數(shù)控門開啟,走廊雪亮的光傾瀉而入,待看清了里面的景象,蘇逝川不由得怔住。 控制室深處有細微的呼吸聲傳來,聽上去很深也很快,在主屏幕正對的那張cao作臺上,填滿按鍵縫隙的血漿已經(jīng)開始凝結(jié),十七仰面平躺,雙手被利器釘進了臺面,他的胸腹腔被人完整打開,人造器官被一樣一樣取出擺在旁邊,機械部分也被拆解了大半,而最為重要的是——他顯然還保留有清晰的意識。 聽見響動,他仿佛血液流盡的蒼白唇瓣輕輕一顫,繼而朝聲源處側(cè)頭看來。目光相遇,十七渙散的瞳仁緩慢聚焦,一瞬不瞬地緊盯著蘇逝川,似乎那人每靠近一步,他所處的世界就會亮起一分。 “主人……他、他也在?!?/br> 蘇逝川面色陰鷙,不錯目地看向十七。他來到cao作臺前站定,全程未說一言,只是拿起那些被剖出的臟器,小心翼翼地逐一放回原位。 “唔……”十七滿眼是淚,像是再也發(fā)不出聲音似的,一邊抽氣,一邊倉促搖頭。 蘇逝川伸手撫開他的額發(fā),低聲安撫:“別怕,主人來了。”說完,他分別取下釘在十七掌心的利刃,再脫下外套將他蓋住。 控制室一角,雷克斯坐在扶手椅內(nèi),靜靜注視著蘇逝川的背影,倏而開口道:“如果你能入軍校幾年,我相信我一定會注意到你,然后親自挖掘培養(yǎng),將你帶在身邊,想必現(xiàn)在也會在聯(lián)盟身居高位了?!?/br> 聞言,蘇逝川一哂,而后轉(zhuǎn)身迎上他的視線:“我以為十七敗露以后你會逃走保命,沒想到還會繼續(xù)留在這里。” “為什么要逃?”雷克斯反問,“軍部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空戰(zhàn)隊正在趕來的路上,我身為聯(lián)盟統(tǒng)帥,哪有不戰(zhàn)而逃的道理?” “說的也是。”蘇逝川抽出光劍,“身為統(tǒng)帥,我們都沒有不戰(zhàn)而逃的理由?!?/br> 雷克斯揚了揚眉,靜了半晌,道:“說實話我至今沒看懂你的目的,在這世界上,你想要效忠的人到底是西法,還是西塞?” 蘇逝川:“我不會效忠被西塞統(tǒng)治的洛茵帝國,所以當初才會幫你陷害西法,致使他不得不加入聯(lián)盟。” “這么說你選擇了西法,也就是選擇了聯(lián)盟。”雷克斯站起身,“那你現(xiàn)在又是在做什么?” “我選擇的是被西法統(tǒng)治的聯(lián)盟,”蘇逝川一字一頓地說,“但你必須死?!?/br> 雷克斯惑然不解地瞇緊雙眼。 蘇逝川不再廢話,劍鋒擺正,悍然出手。 電光石火間,另一柄光劍出鞘,雷克斯擰身提劍,從正面格擋下這擊。短兵相接,劍鋒撕咬引得電流“刺啦”爆響,雷克斯抬眸看向蘇逝川,游刃有余地笑道:“你有能力也有勇氣,只可惜我還沒有老到被一個晚輩壓制的地步?!?/br> 兩人一觸即分,孤光橫掃出去,在昏暗的主控室內(nèi)看上去頗有幾分驚醒動魄的味道。 蘇逝川后撤半步瞬間找準中心,下一秒左手一甩,暗器登時破空而出。雷克斯沒料到格斗空當還會有登不上臺面的偷襲,當即分劍一揮,將兩枚暗器斬落。找準時機,蘇逝川又是一組暗器脫手,與此同時二度提劍欺身逼至近前,攻其不備! 短暫取舍后,雷克斯選擇避開了帶有劇毒的暗器,卻在擋劍瞬間慢了半秒。 “噗嗤”一聲,血漿飆飛,光劍亮藍的劍身刺穿對方肩胛,蘇逝川手腕一擰,毫不猶豫地向側(cè)橫抹。那一劍仿佛裹夾著冰冷徹骨的殺意,雷克斯全然顧不上中劍的肩膀,急忙抽身后撤,任憑劍鋒割裂骨rou,生生削掉他肩窩里的一大塊rou。 “我可不能算是你的晚輩,”蘇逝川冷聲道,“真要說起來,跟你打沒準還能算得上是欺負你呢?!?/br> 雷克斯只當挑釁,無暇深想。他很清楚單一用劍自己絕對不會落于下風,然而眼下兩人身處的空間封閉,這種情況下,沒有什么會比對手使用帶毒暗器更為致命的了! 倏然之間,主控室再次爆發(fā)出警示聲,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去——主屏幕畫面自動切換,暴雨鋪天蓋地,上百部機甲朝“禁區(qū)”匯聚過來。 雷克斯按緊肩膀傷口的五指不禁扣緊,幾乎難掩局勢大優(yōu)以后的亢奮情緒。蘇逝川回頭看他,無聲中兩人對視一眼,雷克斯笑得睥睨無比,當機立斷不再糾纏,轉(zhuǎn)身離開主控室,蘇逝川沒做阻攔,而是調(diào)頭直奔cao作臺,攔腰將十七抱起來 十七痛得痙攣不止,卻強撐著攥緊主人衣襟搖了搖,啞著嗓子說:“放下?!?/br> “不可能?!碧K逝川簡練回答,“而且還有事需要你做?!?/br> 十七“唔”了一聲,把頭埋進他懷里,不再多說。 統(tǒng)帥府外,機甲隊嚴陣以待。 就在這時,隨著“轟”的一聲巨響,天地震顫,主建筑的墻體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龜裂開來,山體震動,巖壁開裂,巖石翻滾而下。 見狀,負責駕駛機甲的空戰(zhàn)兵齊齊怔住,隱約意識到即將要發(fā)生什么。 不過多時,建筑土崩瓦解,緊接著一暗一白兩架機甲沖破殘垣斷壁,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拔地而起! ——to be 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要冷靜一點,十七沒有死,只是被虐了_(:3」∠)_ 第98章 chapter 98 【血債血償】 密集的粒子炮鋪天蓋地,山體坍塌, 火光沖破天際, “禁區(qū)”在暴雨中化作一片焦土。 玄凰于空中急停,機械臂拔出光劍, 只面向雷克斯所駕駛的暗黑戰(zhàn)神迦樓羅。駕駛室內(nèi), 蘇逝川將化形雪橇犬的十七安置在旁邊, 然后調(diào)動玄凰的意識觸纏附上來, 替他暫時按壓住腹部的傷口。 “可以救治么?”蘇逝川全神戒備, 卻特意空余出一手輕輕撫摸著雪橇犬頭頂, 淡淡道,“剛才我們所處的地方安設有高壓靜電磁場, 十七體內(nèi)的某些部件應該被磁場損壞了,人造內(nèi)臟也在取出過程中有不同程度的受損,還有大量失血?!?/br> 玄凰快速給十七做了全身掃描,而后向蘇逝川匯報:“屬于硅基部分的臟器可以修復,但是治療射線對機械無能為力?!?/br> “那先止血, 盡量救治?!碧K逝川說。 十七痛得渾身抽搐,眼眶周圍的毛都被哭濕了,他勉強往主人這邊蹭了蹭,將頭枕上大腿, 歪頭望著他的臉:“嗚嗚?!?/br> 蘇逝川知道這小家伙又在撒嬌, 于是分出一分精力垂眸看向他:“下次遇到意外再敢擅自中斷通訊,就別怪我更換新型智能體了?!?/br> 十七抽抽鼻子,低聲嘟噥:“怕您擔心……” “不了解情況更擔心?!碧K逝川摸摸他脖頸處被血糊住的毛, 似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休息會兒吧,保存體力,不會有事的?!?/br> 十七吐了會兒舌頭,看樣子是有話要說,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依言合上了眼睛。 顯示光屏上,玄凰給了蘇逝川一段文字提示:【他的情況不太好。】 蘇逝川只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沒作回應,而是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對手身上。玄凰知道他的沉默意味著什么,只好按照先前的交代繼續(xù)用治療射線處理十七受損的器官。 火海之上,翻滾的熱浪仿佛要將世界溶化殆盡,迦樓羅手提重劍,另一只機械臂高高舉起。收到指示,聯(lián)盟的機甲空戰(zhàn)隊停止掃射,進入全員備戰(zhàn)狀態(tài)。暴雨聲磅礴激蕩,雷克斯渾厚的嗓音響起,朗聲宣布道:“洛茵帝國的上將蘇逝川假意投誠,意在刺殺皇儲和王妃,罪不可?。 痹捳f至此,他不禁低低一笑,“蘇上將,就算你身上流著老統(tǒng)帥的血脈,又怎么可能具備以一敵百的能力?” 前世今生,對峙重現(xiàn),蘇逝川落于扶手上的五指不覺扣緊,手背經(jīng)絡暴起,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那時也是這樣?”他突然開口問道。 玄凰怔忪了片刻,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在問它:“是有些像?!?/br> “雷克斯都說了什么?” “勸降,勸殿下放棄抵抗,歸順聯(lián)盟?!?/br> “那西法呢?” “殿下說他是洛茵帝國最后的戰(zhàn)士,像這樣戰(zhàn)死實在太不像話了?!?/br> 那一剎那風雨驟停,時間飛逝,余暉破天將云層渲染上刺目驚艷的血色。蘇逝川靜默不語地合上眼睛,只覺得心口疼得厲害,他坐在這個相同的位置上,面對似曾相識的場面,事隔經(jīng)年,視角轉(zhuǎn)換,他像是倏而品嘗到了當初西法所經(jīng)受過的痛苦和絕望。 “投降吧,蘇上將,我會給你一個屬于軍人的葬禮。” 男人的嗓音穿透雨幕,頃刻間風聲雨聲再度響起,蘇逝川從黑沉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像一個溺水過后的幸存者,胸腔劇烈起伏:“這不可能!” 那咆哮聲響徹天際,玄凰冷藍的電子眼幽光逸散,身后六枚巨大的光翼舒張鋪展,光劍擺正,推進器瞬間馬力全開。與此同時,擬態(tài)系統(tǒng)啟動,保護色涂裝覆蓋過鋼鐵機身,親眼目睹的上百名機甲cao控者不覺大驚,竟眼看著那家銀白色機甲憑空消失了! 一切不過分秒之內(nèi),高速移動攪起的氣流如同利刃,雨幕被橫空斬斷,雷克斯神色□□,雙眼根本捕捉不到一絲異動,完全是憑借本能反應cao控迦樓羅提劍格擋。電光石火間,兩把巨劍悍然激撞,氣浪炸裂。 空戰(zhàn)隊第一時間做出反應,粒子炮齊發(fā),光束交織,形如一張滴血的獵網(wǎng),遮天蔽日地鋪展開來。 極近距離下,玄凰睥睨著迦樓羅,駕駛室內(nèi),蘇逝川冷眼注視著雷克斯。 徹骨的冷雨劈頭澆下,雷克斯若有所感般登時怔住,一記偷襲尚未得手,然而對方卻沒有分毫退卻再攻的意思,迦樓羅承擔著那一劍的重量,他能清晰感受到那堪稱恐怖的力道還在加大! 推進器持續(xù)蓄能,玄凰改單手持劍與迦樓羅抗衡,另一只機械臂化作重炮,徑直抵上迦樓羅胸膛。雷克斯霍然睜大眼睛,這顯然是兩敗俱傷式的自殺性攻擊! “蘇逝川!”他失聲怒吼。 然而聲音未止,粒子炮已然勁射出膛!隨著轟然一聲巨響,迦樓羅半側(cè)機身被轟得粉碎,失去動能當即急墜而下。同一時間,與摧毀力別無二致的沖力反饋過來,玄凰機身猛震,被不受控制地轟飛出去,悍然撞上山體。 炮火短暫停滯,所有人都被這慘烈的交手震驚了。 碎石飛濺,玄凰片刻不停推進器三度啟動,提劍直奔向追空的迦樓羅。駕駛室內(nèi),蘇逝川以單手cao控機甲,另一只手緊緊護住十七。十七意識模糊,腦袋緊貼在主人懷里,只覺得胸腔里傳來的心跳聲快得可怕。 玄凰飛身而至,光劍凌空斬落,直刺進迦樓羅的駕駛室,一捅到底。迦樓羅則果然甩開重劍,雙臂纏上死死絞住玄凰的機身,拼盡最后一絲力量將它拖入火海。 “統(tǒng)帥!” “雷克斯統(tǒng)帥!” 空戰(zhàn)隊發(fā)出咆哮,上百架機甲俯沖直下。 兩架機甲墜地,大地震顫,玄凰的防御系統(tǒng)全開,將駭人的高溫隔絕在外。 仿佛是穿越了時間與空間的一次對視,雷克斯被攔腰斬斷,釘在駕駛位上動彈不得。蘇逝川額角鮮血長流,居高臨下注視著奄奄一息的雷克斯,他神色動容,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 “這一劍,是為了我們洛茵帝國最偉大的攝政王,血債血償!” 話閉,玄凰起手按住迦樓羅的頭部,光劍一挑,直接將駕駛室挑出機體。下一刻推進器蓄能,玄凰拔地而起,沖去火海,與數(shù)百架趕來援救的聯(lián)盟機甲擦肩而過。駕駛室內(nèi),十七二次侵入“禁區(qū)”系統(tǒng),重啟防御屏障,將空戰(zhàn)隊阻隔在屏障之后。 穿過積雨云層,噪音消失,長空之上光芒萬丈。 玄凰自主回收了雷克斯的遺體,持續(xù)上升,直至脫離天狼星大氣層,進入真空宇宙。 蘇逝川設定好躍遷線路,然后在加密頻道發(fā)送出宣告本次任務結(jié)束的消息。做完這些,他靠在駕駛位里沉默了足有一分多鐘,直到感覺到懷里的十七抽動了一下,蘇逝川后知后覺地回過神,匆忙把雪橇犬放平,檢查它腹部的傷口。 剛才打斗激烈,機身震蕩不可避免,對已經(jīng)愈合的部位造成了二次撕裂。 十七痛昏過去了兩次,醒來以后索性把相關的感官程序也關閉了,現(xiàn)在反而平靜下來。因為硬件損壞,智能體的功能正在逐步消失,他的眼睛失去了視覺,鼻子無法感知氣味,爪子也不再能觸摸分辨出物體,但奇怪的是他依然可以感受到主人就在旁邊,甚至可以用狗鼻子嗅出他在流淚。 “玄凰,”蘇逝川按住十七的傷口,淡淡道,“他的情況怎么樣了?” 玄凰沒有回答,顯示屏多出一行文字:【非常抱歉,我無能為力?!?/br> 十七仰頭朝向說話聲響起的位置,用鼻子蹭了蹭主人的臉:“是不是不好?” 蘇逝川一愣,似是有些難以置信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這才發(fā)現(xiàn)他看不見了:“別多想,”他沒有點破,而是將狗腦袋按回大腿,安撫性地摸了摸,“玄凰只是暫時去處理雷克斯的尸體,不在這里而已?!?/br> “您不要騙我,”十七說,“我跟它才是同類,我能感覺的到,它一直在這里?!?/br> 聞言,蘇逝川不禁靜了半晌,然后才道:“傷的的確很重,但是應急治療可以修復臟器損傷,等我們返回白帝星,我會請中央科學院最好的專家來為你更換硬件,重寫受損程序?!?/br> 說完,他又在鍵盤上敲下幾個字,告訴玄凰:【救他?!?/br> 意識觸飄近,十七下意識地躲了躲,不讓玄凰觸碰他的傷口,然后對蘇逝川說:“應急治療對能源液的消耗太大了,從這里返回白帝星有將近半個月的躍遷路程,還得考慮到跟聯(lián)盟交火的可能性,還是不要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