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聞人憂喜不自勝,目光粘在雀鳴身上再也移不開,“它還能像以前一樣么?” 紀珩道:“能。他現(xiàn)在沒有了過去的一切記憶,像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br> 聞人憂:“那就是還能認主?” 紀珩見聞人憂臉上的狂喜已經(jīng)步入了癲狂之中,十分肯定道:“現(xiàn)在任何一個人讓他認主,都能成功?!?/br> 聞人憂那張儒雅英俊的臉已經(jīng)被癲狂般的喜意扭曲得無比丑陋,他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卻被結界擋在了外面。 紀珩站在結界內,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打開結界,讓我出去?!?/br> 第109章 一聽到紀珩要自己打開結界, 聞人憂沉浸在狂喜中的神智略微清醒了些,目光卻仍不愿意從雀鳴身上移開。 他在雀鳴身上耗費了數(shù)百年的時間, 做夢都想著雀鳴能夠“醒過來”,奢望了數(shù)百年的事情一朝成真,那災難般的狂喜席卷而來,幾乎淹沒了他的神智。 “我和雀鳴本質上是一樣的。”紀珩緩緩道:“四個多月了,我想見一見風且吟。” 對??!紀珩和雀鳴本質上是一樣的!同樣都是神器, 他要雀鳴有什么用? 雀鳴對紀珩根本沒有用!自己把他關在這個四個多月, 他思念風且吟,所以修好了雀鳴向他示好,希望他能將他放出去。 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神器可不會像人一樣狡詐! 聞人憂此刻已經(jīng)不剩多少理智了, 他雙目緊緊釘在雀鳴身上, 生怕一個錯眼雀鳴又倒了下去。眼見雀鳴能走能動,甚至還向著他走了兩步, 聞人憂殘留的那點清明頓時灰飛煙滅,他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結界,兩步上前就要抓住雀鳴。 誰料紀珩的動作比他更快, 就在他打開結界的那一剎那,紀珩身后突然展開一對長逾十丈的羽翼,那對金色的羽翼重重一拍,頓時掀起飛沙走石滾滾煙塵,等聞人憂睜眼再看,原地哪還有紀珩和雀鳴的影子? 聞人憂這才明白自己上當了,他一面不敢置信神器居然也會騙人, 一面火急火燎地捏碎了隨身攜帶的一枚令牌。 那是掌門令!各派掌門手里都有這么一枚,一是掌門身份的象征,二是迫不得已時直接啟動護山大陣的鑰匙。 在紀珩帶著雀鳴啟動飛行模式試圖沖出天工門的那一剎那,天工門護山大陣啟動了。 他試圖往外沖擊的身體狠狠撞在了天工門的護山大陣上,那泛著微微藍光的守護結界發(fā)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顫音,光潔的表面受驚般卷起一道道波瀾。 紀珩的身體沒能撞破護山結界,反而被重重彈了回來。他掃描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天工門的護山結界跟在洞府中困住他的那個在結構上又百分之五十相近。 紀珩扇著翅膀停了下來,他手里拎著雀鳴,轉了個身。 在這不到十秒的時間里,聞人憂已經(jīng)追了上來,他鐵青著一張臉,看向紀珩的目光無比警惕。 天工門一個煉器的宗派,本身少有與人起爭斗的機會,門下弟子大多專注煉器,修為不高更不善與人斗法。就算是這次同劍宗結為同盟討伐靈宗,也只是提供武器而鮮少派弟子上戰(zhàn)場。因而天工門的護山大陣已經(jīng)有整整五百年沒有啟動過了,那些百歲以下的弟子更是將護山大陣當成了歷史,卻沒想到今天竟然能見到護山大陣啟動! 看著那像一只巨碗一樣倒扣在宗門上方的淡藍色結界,不少天工門的弟子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這是怎么回事?護山結界怎么忽然開了?” “是有敵襲嗎?” “你們快看!那是誰?怎么長著翅膀?” “是妖族嗎?宗門內怎么會有這么厲害的妖族?是什么品種?” 平靜的天工門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炸開了鍋,幾個知道真相的長老連忙出面驅散弟子。 在那些宗門長老聲色俱厲的驅趕下,外面的弟子散了個干凈,看似乖覺,卻仍有不少人偷偷透過各種地方觀察著外面。 聞人憂擺擺手讓圍上來的幾位長老稍稍后退,他憑虛立在空中,和紀珩的距離不過二十步。 看了一眼紀珩手里拎著的雀鳴,聞人憂握了握拳,質問道:“你騙我!” 紀珩奇怪地看他一眼,“我騙你什么了?” “你說過讓雀鳴認我為主……”話還未說完,聞人憂就意識到了不對,因為他忽然想起,紀珩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對方說的那幾句話,不過是在誘導他打開結界,而他竟被可能得到雀鳴的喜悅沖昏了頭腦,竟真的打開結界放了他出來。 若不是當初他為了以防萬一將護山大陣一起改了,只怕現(xiàn)在紀珩已經(jīng)帶著雀鳴遠走高飛了! 想到這一點,聞人憂本來已經(jīng)稍稍緩和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紀珩帶走雀鳴有什么用?難道是為了風且吟? 紀珩:“放我出去?!?/br> 被攔在天工門四個多月無法正常充能,他體內已經(jīng)開始一遍又一遍地提示能量不足。如果繼續(xù)支撐飛行模式,那么再過十幾分鐘他將面臨被迫關機的危險。 體內不斷響起的提示音讓紀珩面上更冷,他看著站在不遠處的聞人憂,第一次產(chǎn)生了一絲絲不耐煩的情緒。 這絲情緒極淡,卻足以讓他進一步對聞人憂產(chǎn)生惡感。是的,惡感,一個機器人對人類產(chǎn)生惡感,多么不可思議。 然而紀珩本身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現(xiàn)在不是四個月前,他沒有足夠的能量讓他留在天工門耗下去,也沒有另一個殘缺的雀鳴讓他愿意留下來耗費時間。他單手拎著雀鳴,同時關掉大部分耗電程序,盡量為自己節(jié)省能量。他對聞人憂道:“我知道你跟靈宗暗地里有聯(lián)系。” 聞人憂心上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你什么意思?” 紀珩:“意思就是,如果你不讓我走,那我就將你為靈宗煉制邪器剝奪他派氣運,還未靈宗傳遞消息的事宣告出去?!?/br> 這赤裸裸的威脅終于讓聞人憂變了臉色,他強自鎮(zhèn)定道:“如果我真是靈宗那邊的,當初為何要幫著你們公布真相?” 紀珩分析了兩秒,而后道:“很簡單,你是個雙面間諜,也就是你其實誰也不幫,你游走在劍宗和靈宗之間,只是為了為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br> 聞人憂已經(jīng)無須多問紀珩是怎么知道的了,像他這種等級的神器,有一些現(xiàn)在的他無法理解的能力也是尋常。 聞人憂臉色難看,眉頭擰得像是要夾死什么東西,最終也只能不甘不愿地打開結界。 紀珩拎著雀鳴,在結界剛剛打開一條縫的一剎那就揮動翅膀沖了出去。但他沒有想到人類遠比他預料中的更不講承諾。 在他剛剛轉身往外沖的那一剎那,聞人憂掌心忽的出現(xiàn)一把手槍狀的法器,他將元嬰期的靈力盡數(shù)灌入其內,將槍口對準了紀珩的后背。 這一擊威力巨大卻悄無聲息,等到紀珩因為能量匱乏而遲鈍了數(shù)倍的探測系統(tǒng)反應過來時,已經(jīng)擊中了他的后背。 他的身體在半空中機械地停滯了片刻,背后的羽翼因為能量匱乏慢慢縮了回去。關機的前一刻,他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雀鳴,而后控制不住地閉上了雙眼,從高空中重重跌落。 一陣砰砰砰的響動中,他從空中摔下去,先后砸倒了數(shù)棵大樹,林中驚鳥亂飛,未開神智的野獸踏著凌亂的蹄音逃命般從林中沖了出去。 連聞人憂也沒有想到他竟能一擊得手!不過腦子稍微一轉他就明白過來了,紀珩被他關了四個多月,靈力本就該消耗干凈了,他那一擊剛好耗干了他最后一點力量。好在他沒有被他騙過去。呵呵,說到底紀珩也只是件神器,而不是真正的修士。 按捺下心中的狂喜,聞人憂先讓門中一個長老把雀鳴撿回來,而后才慢慢靠近紀珩。 見人閉著眼睛躺在幾棵倒塌的林木之中,連他靠近都沒有半點反應。聞人憂終于放心下來。 趁他病,要他命!就算再舍不得,這回也必須把紀珩拆了,否則遲早有一天他又會想方設法地逃出去,這件神器實在太狡詐了! 聞人憂眼底閃過一絲陰狠,他走近紀珩,彎下腰正要將這件神器抱起來。然而就在他剛剛伸出手時,紀珩忽的又睜開了眼睛?。?/br> 那雙眼睛不是他之前見過的黑色,也不是他在回光鏡里見到的幽藍色,而是一片赤紅!沒有眼珠,也沒有眼白,那形狀漂亮的眼眶之中,是一片血一樣的紅!詭異恐怖至極…… 第110章 聞人憂伸手下去時就一直存有防備, 卻沒想到紀珩突然睜開眼睛后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瞳孔極速收縮了一下,眼瞳中映出一張雙瞳浸血, 詭異妖邪的臉來。 不好!危險的預感毒蛇一般竄上了脊梁,聞人憂身體向后急退,卻來不及了。 一柄纏著電光的長刀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他身前,刀鋒銳利無比,速度快若閃電, 只一瞬間就穿過數(shù)百步的距離, 直直捅向了他的心臟! 聞人憂身上的護體真靈只閃爍了一瞬就在那銳利的刀鋒之下轟然破碎。 那柄長刀在護體真靈的保護下沒能穿透他的胸膛,刀力卻不受護體真靈的影響,狠狠一撞將他胸膛撞得塌下去一塊。 聞人憂一邊祭出數(shù)件法器擋在身前, 一邊取出療傷丹藥吞下, 此刻他看向紀珩的目光中已經(jīng)滿是駭然之色。 紀珩仍然躺在坍塌的樹木之中。橫斜的樹枝架在他身上,翠綠的枝葉鋪了他滿身。 他的臉還是那張臉, 眼眶里卻沒了眼白和瞳仁,只剩下一片粘稠的血色,仔細看還猶如旋渦般緩緩轉動, 看上去詭異妖邪至極。 【滴!能量告罄!機體受到外部威脅,等級中上。達到自衛(wèi)條件的最低標準。終極自衛(wèi)模式啟動。現(xiàn)啟用備用能源?!?/br> 伴隨著機體內響起的提示音,紀珩緩緩從地上起來了。 不是像人類一樣依靠四肢的力量起來,而是直挺挺的,像是剛剛破開棺材板的尸體,睜著一雙灌滿了血的眼睛,僵硬而機械地挺了起來。 似乎還沒適應自己的身體, 他僵硬地動了動四肢,脖子抬起時發(fā)出咔咔咔的動靜。 眼前的世界在他眼里分成了黑白紅三種顏色,黑白成了構成這個世界的主要元素,而紅…… 紀珩看向了他面前唯一一個人形物體。 認知系統(tǒng)和過往的記錄似乎都被屏蔽了,他看得見聞人憂,卻認不出對方是誰,現(xiàn)在在他的眼里聞人憂只是一個紅色的人形物體。 【紅色的,有威脅的,需要清除的!】 腦中浮起這個認知,隨后,紀珩招招手,那柄在他剛剛睜開眼時就被投擲出去的長刀倒飛回他手中。 他下了指令,長刀一陣伸縮變換,成了一把半米長的圓筒狀物什。 聞人憂認得這樣東西,他在回光鏡中看到過,就是這樣東西將渡厄老祖打成重傷!可是紀珩不是已經(jīng)沒有靈力了嗎?怎么可能弄出這種東西! 對上那樣東西黑漆漆的洞口,聞人憂感到前所未有的懼怕,他調出了身上所有的法器護在身邊,而后逃命似的往天工門的方向竄去,然而即便他調動渾身靈力,速度快到甚至在身后留下一連竄殘影,依然甩不開緊緊黏在背后的鋒芒。 聞人憂額上淌下幾滴汗來,第一次產(chǎn)生了幾分后悔。 之前隨聞人憂追出來的門人見掌門如此倉皇地回來,紛紛關切地圍過來。 聞人憂卻沒有時間跟他們廢話。 “快!快回宗門!快!”一聲大吼,聞人憂動作未停一路往宗門沖去,經(jīng)過幾個弟子身邊時順手扯了他們一把。 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幾枚黑色的導彈游龍一般循著聞人憂的經(jīng)過的軌跡從遠處盤旋而來,它們身后帶起一道白色霧氣般的拖尾,遠遠看上去輕盈得好似一根根飄舞在空中的絲帶。 沒有人敢真的將之當成無害之物。 隨著那幾枚導彈的靠近,一股灼熱的氣浪席卷而來,將來不及躲開的修士統(tǒng)統(tǒng)一浪掀翻,而后相互纏繞著砸到了聞人憂背上! 那些護主的法器抵擋不住,紛紛自發(fā)自爆,為主人爭取逃生的機會。 砰砰砰的聲音震耳欲聾,那是護在聞人憂身邊的法器在自爆中產(chǎn)生的巨響。 被爆炸的余威波及,聞人憂的身體被氣浪震得沖出去老遠,像一塊破碎的石子摔在了天工門的山門前。 “咳咳……”吐掉口中的血沫,聞人憂掙扎地站起來,回頭一望,只見之前追著他出來的弟子已經(jīng)一個不剩,他們有的摔在山下不知生死,有的渾身鮮血淋漓連靈力都提不起來,還有的不見蹤影,不知是躲了起來,還是被那威力巨大的一擊轟的粉身碎骨…… 聞人憂身上哆嗦了一下,不敢在逗留,連忙轉身想要沖進宗門,只要他進去了,有結界擋著,對方定然沒法進來! 然而他剛剛轉身,就對上了一對血紅的眼睛。 聞人憂瞳孔一縮,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三步。 紀珩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到了他的面前,他單手舉著由長刀變幻而成的炮筒,另一只手垂著,五指彎成爪狀,掌心一枚紫色的光球不停旋轉,愈轉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