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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春天的十個瞬間在線閱讀 - 第82節(jié)

第82節(jié)

    一見三人出現(xiàn), 她立即調(diào)轉(zhuǎn)火力,“是不是你們唆使的?”

    三人面面相覷。

    聶母好似終于承受不住壓力,徹底崩潰, 掩面痛哭,“這種事情說出來對她有什么好處?!畢業(yè)證反正都已經(jīng)拿不到了,她跟她老師做的這點丑事全世界都知道了……”

    方螢倒吸一口涼氣, “阿姨,您怎么能這么說?錯的不是學(xué)姐??!”

    “她不愿意,為什么一開始不拒絕不反抗?”

    “您知道張之敬是什么人嗎?他既是學(xué)姐的導(dǎo)師,又是學(xué)校的副院長,資源、權(quán)力、權(quán)威,隨便一句話就能決定學(xué)姐未來的去向,你讓學(xué)姐拿什么去跟他反抗?”

    蔣西池扯了一下方螢的衣袖,搖了搖頭。

    方螢氣得心口發(fā)疼,極其不甘心地住了聲。

    臥室門打開了,聶雪松從房里走出來。

    和一周前相比,此刻她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冷靜,自持。

    聶雪松對聶母笑了一下,“媽,我出去跟他們說幾句話。”

    聶母一言不發(fā),低頭抹淚。

    元宵節(jié)還沒過,整個城市仿佛還殘留一點年味,

    寒風(fēng)料峭,吹得人心發(fā)冷。

    聶雪松把羽絨服的拉鏈拉起來,略微縮著脖子,往遠處看去,燈火勾連成一片,到遠處只是模糊的點。

    在整件事情當(dāng)中,最震驚的恐怕要數(shù)羅錦程了。

    此刻,面對聶雪松,他有一種茫然而惶恐的手足無措。

    他說不清楚心里是怎樣一種感受,好像有人把他心臟揪出來,捶得支離破碎,又給它安回去。

    要不是有室友攔著,他可能已經(jīng)沖去院辦,跟張之敬拼命了。

    蔣西池問聶雪松:“你有什么打算?”

    “……我沒什么打算?!?/br>
    “歐陽芮他們準備發(fā)聯(lián)合聲明聲援張之敬?!?/br>
    “如果事情不是發(fā)生在我身上,恐怕我也會選擇去聲援張之敬吧?!甭櫻┧缮袂槠降?,“有誰敢得罪他嗎?況且他平時所表現(xiàn)出來的,就是一個高風(fēng)亮節(jié),體恤學(xué)生,慧眼識人的好老師。我不覺得意外?!?/br>
    方螢問:“準備訴諸法律嗎?”

    聶雪松搖頭,“官司打不贏的,當(dāng)時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我全程都是懵的。事后才回過神來,沒有保留證據(jù)……”

    “聊天記錄呢?有沒有比較能夠確實指針這一事情的聊天記錄?即便不能走法律途徑起訴強/jian,也要想辦法讓他身敗名裂?!?/br>
    聶雪松思索了一下,“這個應(yīng)該有吧,我找找看?!?/br>
    “全都整理出來吧,除了放在學(xué)校論壇和微博上,我們還可以聯(lián)系媒體記者……”

    “其實我真的只是想說出來……說出來我就好了。至于別人怎么說我,至于……”聶雪松頓了一下,臉上也現(xiàn)出幾分茫然,“至于……我以后怎么辦,我都無所謂……我只是想說出來……憋在心里,真的太難受了?!?/br>
    她十指緊扣,手心向外,伸直手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現(xiàn)在覺得好多了——兩年來,第一次覺得這樣輕松?!?/br>
    方螢說道:“學(xué)姐,你真的很勇敢。既然已經(jīng)走出來了這一步,就想辦法為自己討個說法吧——我們都會幫你的?!?/br>
    聶雪松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蔣西池和羅錦程都點了點頭。

    聶雪松輕聲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我只是覺得對不起我爸媽,他們都是傳統(tǒng)保守的人,一輩子活得小心翼翼,不愿意惹是生非。這兩年我頻繁看心理醫(yī)生,本來就花了不少錢。現(xiàn)在又把事情捅出來,害他們面上無光……是我自己太蠢了,因為敬重張之敬,太過于相信他的人品,以至于對他沒有任何防備……”

    “你有什么錯!”這一句,羅錦程幾乎是吼出來的,“難道相信敬重一個人也有錯嗎?”

    聶雪松愣了一下,看著他,卻是笑了笑。

    確定了下一步的行動,方螢和蔣西池準備告辭。

    方螢勸道:“學(xué)姐,網(wǎng)上的評論盡量別看,尤其是所謂客觀、理性、公正的那種?!?/br>
    聶雪松點頭,“我知道?!?/br>
    羅錦程沒動,“你們先走吧,我和雪松說兩句話?!?/br>
    他看著兩道身影消息在夜色深處,轉(zhuǎn)過頭來,看向聶雪松。

    她被他沉默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笑了笑,退后一步,卻是看著地上,“……你想跟我說什么?”

    高中有一堂課,老師嚴肅地和大家討論了“未來想成為怎樣一個人”這個話題。

    羅錦程也就嚴肅地回答:“成為科學(xué)家,改變世界?!?/br>
    全班一片噓聲,有人說,小孩子才這么幼稚,當(dāng)科學(xué)家,怎么可能。

    羅錦程反問:“怎么不可能?考a大,進研究院,研究量子物理?!彼f得這樣篤定,好像世界就是按照這樣的軌跡而運行的。

    而事實上,他考上了a大,也按部就班地準備讀博,進研究院。

    聶雪松呢?她也曾那樣赤誠,那樣相信世界浩瀚而光明。

    然而……

    “……錦程,張之敬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你不要覺得幻滅。”

    羅錦程愣了一下。

    這樣的時候了,她還擔(dān)心自己是否會因此對a大失望乃至幻滅?

    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堵在了喉嚨口,他雙手緊捏成拳,卻是難以克制。憤怒、痛苦、自責(zé)翻涌而起,他向前一步,驟然伸手,把聶雪松抱進懷里。

    聶雪松一時怔住。

    片刻,聽見耳畔傳來壓抑而痛苦的哽咽。

    她手足無措地站立著,許久,緩緩地伸出手,拍了拍他肩膀,“……班長,你怎么先哭了呀?!?/br>
    初春的夜,夜長風(fēng)寒。

    血是冷的,心卻漸漸漸漸地,熱了起來。

    ·

    歐陽芮行動很快,沒到兩天,就聯(lián)合了三四十人,聯(lián)合簽署了一項聲明,歷數(shù)張之敬的“十大成就”,直言絕對相信張之敬的人品。

    經(jīng)過幾天的發(fā)酵,a大物院這一事件已成為網(wǎng)上的熱點之一,物院學(xué)生的聯(lián)合聲明,又一次把輿論推向高/潮。

    針對聶雪松八千字自白書的詰問卻越來越多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都讀研究生了還不知道保護自己?”

    ——“當(dāng)時不知道堅決拒絕嗎?難不成老師還能光天化日實行強/jian?”

    ——“感覺像是羅生門,狗咬狗。不發(fā)表評論,看一看有沒有什么切實的證據(jù)?!?/br>
    與此同時,蔣西池被喊去了張之敬的辦公室——開學(xué)張之敬的師門聚餐,參加的人除了蔣西池,無一例外都實名簽署了聯(lián)合聲明。

    網(wǎng)上輿論情況那么糟糕了,張之敬看著倒比預(yù)想之中更為鎮(zhèn)定,招呼蔣西池就座,還翻找茶葉給他沏茶。

    蔣西池沒接杯子,也沒坐下,“張老師找我有什么事?”

    張之敬拉開抽屜,從里面摸出幾分文件,一邊翻看簽字,一邊問道:“你是站在聶雪松那邊的?”

    “我站在正義這一邊?!?/br>
    張之敬笑了笑,似是覺得“正義”這個說法極其可笑,“……你跟你幾個學(xué)長學(xué)姐,一起提交的課題我看過了,認真做下去,發(fā)sci不是什么難事——本科就能發(fā)sci,這可是一項了不得的殊榮啊。今年咱們院,又增加了兩個碩博連讀的名額,藤校留學(xué)推薦名額也擴充了……”

    “張老師,”蔣西池打斷他,“我不相信有人可以一手遮天。a大不止你一位老師,全國也不止a大這一所學(xué)校——對我而言,最差的情況是在a大畢不了業(yè),您覺得,我要是退學(xué)回去重新參加高考,考不考得上和a大齊名的其他學(xué)校?”

    張之敬愣了一下,卻又搖了搖頭,似是對他的決定極其痛心,“我不想對你的幼稚過多評論,理想主義是好事,固執(zhí)己見就不對了?!?/br>
    話鋒一轉(zhuǎn),“你跟聶雪松一直有聯(lián)系是吧?請你轉(zhuǎn)告她,一個畢業(yè)證書的事,不要搞得這么難看。好好溝通,有一百種解決辦法。但她執(zhí)意造謠,我不承諾不訴諸法律,起訴她侵害我的名譽權(quán)?!?/br>
    張之敬巋然不動,笑說:“……舉報得看證據(jù),你問問聶雪松,有證據(jù)嗎?”

    蔣西池心下一凜。

    張之敬敢這樣囂張,必然是因為,他很有把握,絕對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讓人抓住的把柄。

    離開院辦,在大門口的時候,蔣西池恰好與歐陽芮碰上。

    歐陽芮露出和張之敬如出一轍的痛心的表情,“……蔣西池,你太讓張老師失望了。證據(jù)都沒有,你憑什么相信聶雪松?對你有什么好處?”

    “對我沒好處。”蔣西池不想與她周旋,直接走了。

    到校門口,他給方螢打了個電話,“我馬上回來。”

    “好,飯已經(jīng)蒸上了,我現(xiàn)在來炒菜?!?/br>
    蔣西池就立在風(fēng)口處,寒風(fēng)將他大衣的下擺吹了起來,他身影站得筆直,松柏一樣,好像沒有任何可以使他彎折。

    他對著電話那端笑說:“我剛剛拒絕了張之敬碩博連讀、藤校推薦的誘惑。”

    方螢也笑著:“那你豈不是宇宙無敵世界第一的帥呆了。”

    和聶雪松站在一起,有什么好處?

    沒什么好處。

    不過是因為——

    為眾人抱火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fēng)雪; 為自由開路者,不可使其困頓于荊棘。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么在類似的事件之中,很多人會傾向于指責(zé)受害者?

    人類的大腦是不公正的,人們一旦得知某一人的負面事實,就容易對其產(chǎn)生偏見。

    心理學(xué)領(lǐng)域,有一個理論,叫做“公正世界理論(just worldtheory)”。在公正的世界里,好人會得到好報,壞人會受到懲罰。因此性侵事件的受害者明明是個好人,卻受到侵害,就違背了“公正世界”的原則,當(dāng)堅信的原則受到挑戰(zhàn)時,人們會陷入嚴重的自我懷疑,并感受到強大的不安全感,這樣的情況下,大腦就必須找個理由,來調(diào)節(jié)由于“認知失調(diào)”而引起的恐懼,根據(jù)研究,越相信“公正世界”的人,越容易指責(zé)被害者。借由不自覺地扭曲被害者的形象,來保護自己的價值感,并鞏固自己的安全感。

    然而,很多意外是無法預(yù)防的。所以,當(dāng)類似災(zāi)難發(fā)生的時候,大家要注意回避“公正世界”這樣的心理陷阱,避免自己的言語,對受害者產(chǎn)生二次的心理傷害。

    ·

    我一直相信,理性之外,也要對人心存溫柔,尤其是受到傷害的人。

    ☆、第60章 春暖

    形勢很不利。

    聶雪松把三年間與張之敬來往的短信、郵件等所有消息都篩了一遍, 缺少能指證張之敬“潛規(guī)則”的直接證據(jù)——張之敬平日里打電話居多, 留在紙面上的內(nèi)容, 要么是正常的交流,要么看起來似是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