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薇搖搖頭，“還是等明日再說吧，先把這些該收拾的收拾妥當(dāng)了，白白的占地方?！?/br>
    幾個丫頭都說好，高高興興地收了盒子箱子。之前被徐明薇惹毛跑掉的雪團(tuán)蹲在柜子頂上，看著房里眾人捧著東西走來走去的，無聊地打了一個哈欠，見徐明薇往柜子這邊走來，忽地往她頭上一跳，嚇得離徐明薇最近的婉婷臉整個一白，竟也忘記了反應(yīng)。

    好在雪團(tuán)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诹诵烀鬓钡募珙^上，也不曾伸了爪子。婉容她們還是看婉婷嚇白了臉，才曉得剛剛發(fā)生了多么驚險的一幕。也幸好她沒嚇得大聲喊叫，不然驚著了雪團(tuán)，萬一中間出點什么差錯，那爪子要是落在她們姑娘臉上，可不是要被老爺太太給扒了皮啊！

    婉容鐵青著臉把肇事的壞貓咪一把從徐明薇肩頭上抓了下來，直接從窗戶扔了出去。徐明薇連阻止都來不及，就聽見雪團(tuán)尖利地喵了一聲，撲哧一下落到了花叢里。

    幸好她們住的是平房！

    徐明薇看雪團(tuán)在花叢里起來，抖著毛走開了，才回頭朝眾人嘆道，“這又是何必，貓兒什么都不懂，慢慢教就是了。”

    婉柔卻道，“姑娘莫怪婉容jiejie，也是為著姑娘好哩，貓爪兒那樣利，抓破了臉可怎么辦，日后姑娘還要小心些才是哩?！?/br>
    徐明薇也知道自己萬一受點傷，她們都是要受罰的，便不再說，只囑咐婉儀去院子里把貓兒給找回來，省得回頭又生了跳蚤。

    第一卷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 135

    婉儀婉容她們在院子里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雪團(tuán)?；仡^跟徐明薇說了，徐明薇也只能作罷，貓兒氣性大，被婉容這么扔出去，估計要好一會兒才肯回來哩。不想這天夜里，徐明薇睡著的時候總感覺胸口上沉甸甸的，熬了半天才勉強(qiáng)睜開眼睛，微弱的油燈下一雙綠油油的眸子正緊盯著她瞧，險些被嚇出魂來，后來才認(rèn)出是雪團(tuán)回來了，也不知道它是從哪里進(jìn)來的，打過更，明月居里的大小門全是落了鎖的。

    她打著哈欠摸了摸雪團(tuán)，低聲道，“小混蛋，這是跑哪里去了到半夜才肯回來？”

    雪團(tuán)自然沒辦法回答她，嬌嬌地喵了一聲，喉嚨里發(fā)出高興的陣陣呼嚕。

    徐明薇不禁苦笑，這小呼嚕打得，跟有人在邊上打鼾似的，還怎么睡得著，竟是半睡半醒地瞇到了天明。

    第二天一大早，婉儀她們來掀簾子，忽地從里頭躥出只白色毛球來，均被嚇了一大跳。

    婉儀連忙看向床鋪里頭，徐明薇正雙眼清明地坐起，一臉倦容，顯然是沒有睡好的樣子。

    婉婷撫著胸口，還有幾分心有余悸，“娘哩，嚇?biāo)琅玖?，還以為姑娘化成了貓兒跑了。”

    “呸呸呸，盡瞎胡說，分明是雪團(tuán)半夜又回來了。昨天晚上當(dāng)值的是你吧，怎地貓兒都跑到姑娘床上去了，你都不曉得？”婉儀責(zé)怪道。

    婉婷正想辯解，到底自己底氣不足，誰讓她昨天夜里的確是睡過去那么一會兒呢。

    徐明薇不耐煩聽她們一大早的拌嘴，中止道，“行了，都別說了，雪團(tuán)愿意上我床來睡就讓它睡，誰也不準(zhǔn)攔了，都聽到了沒有？”

    婉容有待再勸說幾句，可一看到徐明薇遞過來的警告眼神，還是作罷了。這房里伺候的心里都清楚，但凡是她們姑娘說出口的，再無更改的余地。只能低聲提醒道，“姑娘，時候不早了，該早些準(zhǔn)備進(jìn)宮了。”

    短暫的沐休日結(jié)束，又到了她和徐明蘭進(jìn)宮陪伴大公主的日子。

    徐明薇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一時幾個丫頭便各自忙碌起來，等到穿戴整齊，廚房已經(jīng)將早飯送了過來，知道她要進(jìn)宮，并未進(jìn)湯湯水水的東西，只送了幾盤子好克化的糕點，就算一時來不及吃，也能包在袖子里餓了的時候填肚子。

    婉容不禁嘆了一聲，“廚房的好細(xì)的心思。”

    徐明薇只笑了一下，并未說什么。

    不一會兒，季氏那邊就來人來催了。婉容她們也都清楚徐明薇這次也是不要她們跟著進(jìn)宮的，一在院門口看見正等著徐明薇的碧桃，婉婷忍不住心里的不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婉柔和婉儀拿眼上上下下地掃了碧桃，就等著能抓出她身上有什么不妥，倒是婉容，把手里提著的包袱主動送到了碧桃的手里，淡笑著囑咐了一聲，“在宮里要小心伺候好姑娘，別讓姑娘受了委屈?！?/br>
    碧桃有些受寵若驚，小心接過了，點頭應(yīng)道，“jiejie放心。”

    第一卷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 136

    徐明薇和徐明蘭一路坐車進(jìn)了宮，到了芳華殿，她們來的也不算早，左家兩姐妹和傅寧慧都已經(jīng)到了，正湊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么。徐明蘭壓在喉嚨里冷哼了一聲，但看傅寧慧也在，還是跟著徐明薇過去了。

    “寧慧jiejie，悠蘭悠竹meimei，你們這是在做什么？”徐明薇問了好，才定睛去看她們手里的，花花綠綠的小紙牌子，看著也不像是六福牌，不解道。

    傅寧慧笑道，“這是南邊新傳來的紙牌，叫逃得快，總共二十個不同花色的對子，分著抓了，各自從別人手里抽牌，湊成了對子就能出，逃得最慢的就是輸了。”

    徐明薇心想這不就是撲克牌里的偷雞打法嘛，還以為是哪個穿越人士做的牌，再仔細(xì)一看，花色都是天啟民俗故事里的神仙地保，每個花色也就一張，倒不像了。

    “這樣的打法倒簡單，全憑運(yùn)氣哩?！毙烀魈m說道。

    左家兩姐妹有些怕她，只點了點頭，不敢說話。

    正聊著，那廂楊瑾希和周冉星也一前一后到了，眾人對著逃得快又議論了一番，不一時，劉嬤嬤便帶了人過來叫，讓眾人都到學(xué)堂那邊集合，方師傅卻是已經(jīng)到了的。

    眾人一聽先生已經(jīng)在學(xué)堂等著了，心里發(fā)慌，連忙背了書袋就跑，倒有幾分上學(xué)要遲到唯恐被老師抓的感覺。徐明薇默默在心里笑了，跟著其他人一塊跑著去了。

    身后的嬤嬤們不禁失笑，這哪里還有大家貴女的樣子，連點規(guī)矩都沒有哩。便是劉嬤嬤，也忍不住笑了。

    到了學(xué)堂前，眾人才站定了，平緩了氣息，又相互看了一眼著裝和頭發(fā)，才依次慢慢進(jìn)了。

    “學(xué)生徐明薇給先生請安。”

    一時各式的自稱此起彼伏，方師傅回過禮，揮手讓眾人找了位置坐了。

    坐在最前面的大公主趁著方師傅轉(zhuǎn)身的空隙，回頭朝徐明薇做了個鬼臉。要不是徐明薇繃得住，險些被她逗笑了。

    這次進(jìn)宮，果然不出徐明薇所料，兩位師傅為左家兩姐妹這樣識不了多少字的，專門辟了一桌，只先習(xí)字，這樣剩下來的也才好統(tǒng)一安排進(jìn)度上課。

    方師傅今天說的是《子不語》里頭的小故事，先讓大家自己對著書本看了，提了問題看眾人對書里故事的理解，最后才由方師傅由古說今引申來開，一堂課上下來倒也有趣，不知不覺竟也半個多時辰過去了。

    等方師傅的課散了堂，大公主甚是想念新的小伙伴們，立刻拉了徐明薇和傅寧慧等人問她們沐休日在家都做了什么。

    徐明蘭搶著說了她們在傅家做客的趣事，倒把大公主聽得羨慕極了。

    “還是你們自由，在外頭還能聚到一起玩樂，我整天待在宮里都快悶死了?！贝蠊鲊@氣道。

    傅寧慧笑道，“我們都還羨慕大公主哩，皇宮這般大，便是每天都逛一逛，也不覺得厭煩哩?！?/br>
    徐明薇也稱是，把大公主煩得，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嗔道，“宮里哪里比得外頭好玩?！?/br>
    第一卷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 137

    楊瑾希也聽出了大公主的話頭不對，正想轉(zhuǎn)移話題，卻聽周冉星笑道，“下個沐休日我們說好了還去楊jiejie家玩哩，大公主您也要來嗎？”

    大公主眼神唰得一下就亮了，忽然又黯淡道，“哎，母后肯定不許的?！?/br>
    左悠竹心想，做公主也沒什么好滴哩，想出門都出不了，尚且沒她們自由。

    傅寧慧帶了幾分責(zé)怪地看向周冉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道大公主出不了宮門，沒事還勾著人家做什么。

    周冉星也不理她，照樣圍了大公主說笑。好在梁師傅這會兒也進(jìn)來了，清咳了一聲，眾人立即做鳥獸散，各自在位置上坐好了。

    “聽方師傅說，你們今天都學(xué)得不錯，不知筆頭上也有長進(jìn)沒有，都把紙筆拿出來吧，且謄寫《子不語》開篇試試，便知一二。”梁師傅捻著山羊胡，淡笑道。

    眾人不禁在心中哀嚎，這沐休前梁師傅的確有針對她們的書法提過意見，可誰還真在家里用功啊，只怕等會兒寫出來的字該怎樣難看還是怎樣難看，就等著挨批吧！

    果然，半個時辰之后梁師傅收了眾人寫了好幾遍才肯最后交上來的作業(yè)，一張一張地翻看下去，臉色卻是越來越沉。

    “看來之前說的話你們是一個字都沒聽進(jìn)去，后頭再好好抄個開篇交來，什么時候改過了，什么時候再上課?！绷簬煾嫡f完竟甩著袖子便走了，頭一天正式上課，就把先生給氣跑了，這還如何了得。

    眾人不敢嬉笑，都老實在學(xué)堂中坐了，又寫了半個多時辰才勉強(qiáng)都有了張稍微滿意些的，讓傅寧慧一起交給劉嬤嬤，托她轉(zhuǎn)交給梁師傅。

    本該是用午膳的時候，一群人在學(xué)堂中沒等到梁師傅的首肯也都不敢走，要不是徐明薇袖袋里還藏了一包點心，拿出來與眾人分著吃了，徐明蘭都險些要餓昏過去。

    就在眾人都惴惴不安地等著梁師傅那邊的回音，兩位老先生卻是就端坐在一墻之隔的茶室里，正瞇了眼品茗。

    “還是梁老弟這一手玩得漂亮，有過這一次，這些女學(xué)生自然就老實了。”方師傅舉杯敬道。

    梁師傅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好端端地喝茶，弄個敬酒的禮，怪不倫不類的。

    “要說不還是方老弟不肯當(dāng)這個惡人么，也只能老朽出頭給下馬威了。等到日后她們翹了尖再壓，不太好辦哩?！?/br>
    梁師傅這分明是在說方師傅慣會做好人，回回都把得罪人的事情推到他身上。

    方師傅也不反駁，呵呵笑了，又舉了手里的茶杯向他敬道，“梁老弟能者多勞。”

    梁師傅心里暗罵一聲，老狐貍！看著冷著隔壁那幾個小姑娘的時間也差不多夠了，才掀了衣袍起身，朝方師傅拱了拱手，“該是過去看看了?！?/br>
    方師傅攤手朝著門口的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但笑不語。

    他們這邊清閑得還在品茶聊天，隔壁間的大公主等人卻是越等越心慌，只見劉嬤嬤都去了半天了，還沒回應(yīng)，難道梁師傅這回氣大了，還沒得消氣？

    正不安地交頭接耳，便看見梁師傅板著臉從門口進(jìn)了來，頓時鴉雀無聲。

    梁師傅又是咳咳兩聲，唬道，“爾等知錯了沒有？”

    底下哪里還敢說不知，都齊聲應(yīng)了。

    梁師傅臉上想笑，生生憋住了，淡聲道，“如此最好，但有下次懶怠的，無論是誰，都重重罰了，可清楚了？”

    眾人又是一陣點頭應(yīng)和。

    梁師傅這才滿意地放了學(xué)，早已經(jīng)餓扁了的眾人連忙收了紙筆硯臺，各自回房放飯。以后但凡是梁師傅的課業(yè)，便是大公主也都不敢怠慢了，都認(rèn)認(rèn)真真地做，寫錯一點都要?dú)Я酥刈觥Ｏ啾容^起來，方師傅的功課就自然要差了些用心，倒惹得方師傅時常對著梁師傅感嘆，這群小混蛋，真是看人下菜碟子。

    這時候倒輪到梁師傅快意地捻著山羊胡，但笑不語了。

    第一卷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 138

    方梁兩位師傅課上得盡心，大公主又不是個任性難伺候的主兒，徐明薇在宮中的日子倒也不難熬。轉(zhuǎn)眼又快到了沐休各人出宮回家的日子，楊瑾希卻因天氣驟冷受了風(fēng)寒，怕過了病給大公主，早一天由太醫(yī)看了，送回了家去。

    傅寧慧見主人家身體有恙，之前商定好的聚會肯定是辦不成了。徐明蘭也沒跟徐明薇商量，便跟傅寧慧等人提議道，不如先輪了徐家的次序，等沐休日的時候，眾人都到她家里來玩吧。

    傅寧慧看一眼徐明薇的臉色，問道，“你們家中大人也沒回，這樣可妥當(dāng)？”

    話都已經(jīng)放出去了，難不成還能砸了自家人的場子？徐明薇只好點頭，說道，“回去與二嬸嬸說一聲便成?！?/br>
    左家兩姐妹和周冉星也都說好，眾人便這樣將后天沐休日的約會定了下來。

    大公主貌似一直在看手里的書，實際上耳朵一直支著，留神聽她們的說話聲,聽傅寧慧她們約好了要去徐明薇家玩，心底漸漸浮上一個大膽的主意。

    徐明薇還在暗自奇怪，今天大公主怎么出奇地安靜，不僅不來纏她，也不去找傅寧慧說話，她哪里能料到，大公主不聲不響地就做了一件足以驚動整個皇宮的決定。

    因著馬上就是沐休日了，大概便和前世的周五一樣，眾人在學(xué)堂里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心思早就飛到窗戶外頭去了。直到方梁兩位師傅威脅大家說，功課做不好的要被留堂，眾人這才收了心思。

    終于等到出宮這天，徐明薇和徐明蘭被排著坐了一輛車，傅寧慧倒是和周冉星一塊兒坐了。徐明薇想起徐明蘭之后特地到自己面前炫耀的鐲子，忍不住往她手腕上瞥了一眼，不見那蝦須鐲子的蹤影，倒只是戴了一對羊脂玉的。大概是怕磨壞了吧，徐明薇忽然便有了些笑意，抬頭正好對上徐明蘭探究的眼神，連忙別過頭看向窗外。

    徐明蘭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笑得古靈精怪的，也不知道在腹誹她什么。兩人一路無話，靜默著到了徐家大門口，竟看到房師傅正從馬車上下來。

    徐明薇許久未見她，有些想念，扔了碧桃就往房師傅跟前跑過去了。

    “房師傅，您怎地這么快就回來了？”她好奇地問道。

    “去往茲塘的路被山洪給堵了，車子人馬都過不去，在旅店住了兩日，聽衙差和民役說沒一個月，道路通不了。車夫說附近流民越來越多，怕時日久了生變，我們就此回來了?！狈繋煾狄膊还苄烀鬓辈贿^是個小孩子，認(rèn)真答了。

    身后跟著的車夫正是之前徐老太太特意囑咐了，送房師傅回鄉(xiāng)的那個，見著徐明薇，恭敬地行了個禮，才咧著嘴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那地方泥石松動，又連日下著雨，只怕后頭還有更厲害的哩。茲塘什么時候都去的，人才是最緊要的哩?！?/br>
    徐明薇見他生得熊腰虎背的，倒也心細(xì)，不由得多留意了些，問他，“你做得極好，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年紀(jì)了，府里還有什么親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