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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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冉星道,“得虧有楊meimei做的生日,不然我爹爹還要拘了許久不得出來玩哩。”
左悠蘭和左悠竹兩姐妹也這樣說。倒是傅寧慧,忽地念起了大公主,“那日一別,也不知道大公主在宮里受的什么委屈?!?/br>
眾人都心有所感,一時都沉默下來。周冉星嘆道,“原以為宮中日子難熬,日日都盼著沐休,這會兒倒寧愿上了學(xué),也能伴著大公主一二哩。”
她話音剛落,從身后忽地鉆出一個人來,掀了斗篷笑道,“早知道你們這般掛念我,我還是該早些出來會你們的?!?/br>
徐明薇定睛一看,果不是她們念了一遍的大公主,大驚失色,“可不成!您怎么又逃出宮來了???”
傅寧慧也是著了慌,“眼下趕緊回去還來得及,趁著沒人發(fā)現(xiàn),大公主您還是早些回宮?!?/br>
兩人慌張的神情落在大公主眼里,簡直樂不可支,喘氣說道,“你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br>
徐明薇和傅寧慧這時才注意到了她身后還立著兩位宮嬤嬤,楊瑾希臉上也是全然鎮(zhèn)定神色,并不似她們慌張,這才明白了。
徐明蘭撫著胸口,這時長嘆了一句,“嚇?biāo)牢伊?。”顯然也是嚇得不輕。
第一卷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 187
大公主卻是樂得很,說道,“這次我可是稟了母后才來的,還多虧楊閣老遞進(jìn)宮里的帖子,不然我也沒這么快沒出來。”
左悠竹大著膽子問了一句,“那回宮去后還要罰不?”
大公主揮手道,“別說這么些個掃興的,今天是楊meimei的壽誕,合該她才是主人翁哩。我們都入了席吧?!?/br>
眾人自然聽從,都入席坐了。楊家三位姐妹也是知道大公主的,稍稍見過禮,也不怕她,自然地便攀談了起來。徐明薇這才知道,原來?xiàng)铊K闶菞罴疫@一輩里的老幺了,頂上總共七個哥哥,四個jiejie,最大的那個已經(jīng)出嫁,年前就出了門。
一時大家都說起自家的人口來,等到開宴,也才數(shù)到了周家的,但食不言寢不語,桌上便只聽見了丫頭們伺候布菜和碗箸相碰的聲音。
傅寧慧喝著八寶珍珠湯,心下嘆息,要不是近來天氣變化大,秋白meimei不好出門,到楊家來賞一賞味兒卻是極好的。
一席飯罷,男眷和女眷那邊的還在勸酒玩鬧,小孩子這邊的已是坐不住,早早有婆子笑著領(lǐng)了人,往后頭花園子里去頑了。
小點(diǎn)的有丫頭們帶著斗陀螺玩滾輪,大些的不耐煩玩這個,聚在了一起抹牌。楊瑾希帶了徐明薇她們回自己院子玩,說是過一會兒等戲開了再去聽?wèi)蛉ァU宦氛f著熱鬧話,忽地就聽到假山那頭傳來一陣哭喊聲,眾人連忙跑過去看個究竟,跑近了才知道竟是有人落水了。
楊瑾希見水里已經(jīng)有人下去救,院里的會水的小廝也在岸邊上接濟(jì),倒是安下心來。不一會兒,便看見一十七八歲的著冠少年,將人從水里帶了上來。
楊瑾希不認(rèn)得他,卻認(rèn)得他手里抱著的人,不由得皺了皺眉。
徐明薇心細(xì),湊近了問她,“可是有什么不妥?”
楊瑾希搖了搖頭,并不肯說,交代了婆子去前院叫了大太太來,余下的也不管了,兀自帶了大公主她們回自己小院。
被這當(dāng)中一出攪了興致,眾人又見楊瑾希諱莫如深的樣子,都識趣兒地埋了問句在心頭,到后頭看馬將軍嵩山點(diǎn)將這樣熱鬧的戲文都沒了興致,捱到宴散便各自著了家。
徐明薇過后將這件事情透了給賀蘭氏聽,不解道,“落水的也不知是何人,我看楊jiejie臉上神色很不好,竟是相當(dāng)憎惡的樣子哩?!?/br>
賀蘭氏反而問她,“那救人的你可知道是誰?”
徐明薇回道,“當(dāng)時并不知,楊jiejie臉上不快,我們也都沒敢多問。過后聽人說起了,才知道救人的是郡公府的大少爺?!?/br>
賀蘭氏笑著點(diǎn)頭,說道,“這便是了,你可看清楚了落水的姑娘年紀(jì)幾何?做什么打扮?”
徐明薇聽她一問,才仔細(xì)回憶起今天下午所見,“看著要比明薔jiejie大些,打扮雖是刻意了,卻不見尊貴,料子用得都稀疏平常,頭上的釵花也不知道是不是落了水中,出水的時候卻是素著的……”
這么一說,她自己心里便漸漸有了答案。
賀蘭氏慢聲道,“莫怪你楊jiejie看著不喜。你自己也是落過水的,當(dāng)分辨得出真落水與假落水?!?/br>
第一卷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 188
徐明薇現(xiàn)在想來,那人的確不大像落水的樣子,被郡公府的公子救上來的時候,連嗆水都沒有,一雙眼睛不太老實(shí)地直往人家身上黏。
賀蘭氏嘆道,“也不知道是哪房的狐媚子,多半是庶出的吧,怕主母不給自己找門好親事,凈出這樣的幺蛾子哩?!?/br>
徐明薇心想,也難怪楊瑾希當(dāng)時是那樣的臉色了。
賀蘭氏許是想到了徐明薇的將來,摸了摸她的小臉蛋,說道,“出身好些的爺們,那便是塊頂大的肥rou,個個都想上來咬一口。娘要是沒記錯,這郡公府的二公子應(yīng)是還未娶妻的,只怕這次是要被人給賴上了,正妻之位想那應(yīng)家的也是斷斷不肯的,一個妾室是肯定逃不了,也不知道日后是哪家的倒霉蛋,人都還沒嫁過去,自家相公便早早多了一房妾室哩?!?/br>
徐明薇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面上一片朦朧,全然不知賀蘭氏心苦些什么。落在賀蘭氏的眼里,越發(fā)心尖兒發(fā)疼,她的心肝骨rou,日后也是要嫁到別人家去受這些苦楚的哩。一時忍不住,將徐明薇拉進(jìn)懷里緊緊抱住了。
徐明薇其實(shí)心里明白,一句話滾在嘴邊不敢說出口,既如此便不嫁人,稱病遠(yuǎn)遠(yuǎn)送去莊子上過活可多好。
賀蘭氏和徐明薇這天剛聊過,沒兩天,四房便傳出了徐明茉要和郡公府定親的消息。徐明薇心里一個咯噔,等到了徐老太太屋里一看,果真事情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早成了定局。
四房沾上這樣的喜事,便是老太太這天早飯都用多了一碗粥,倒無人注意徐明薔臉上的落寞,大家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
只徐明薇一時不忍徐明茉受了蒙蔽,等四下無人的時候?qū)罡鰤勰翘煸诤吙吹降氖虑槎寂c她說了,只見徐明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竟猛地一下推開了她。徐明薇一下子沒有防備,被她一股大力推倒在地,手掌撐地的時候擦傷了好大一片。
“人人都跟我道喜,偏你上來說這樣的閑事,安的什么心?都是姐妹至親,竟不為我高興,是巴不得我過得不如意,不及你家的好吧?!”徐明茉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也不管一臉錯愕看她的徐明薇,兀自跑開了。
徐明薇手心里火辣辣的疼,(屁)股大概也摔得烏青了,一時竟爬不起來。恰在這時徐明薔從后頭冒了出來,小心地將她從地上拉起了,攤開徐明薇的手掌看了看,皺眉嘆氣道,“七meimei,你這又是何苦。”
徐明薇心里也是一陣難受,問她,“大jiejie你都在后頭聽見了?”
徐明薔點(diǎn)頭,拉了她的手腕處就要送她回明月居,“傷成這樣,字也寫不得,馬也跑不得,不如安心在家中休養(yǎng)一段時日吧?;仡^我替你稟明了房師傅,也怪不得你的。”
徐明薇實(shí)在是沒想到自己一番好意,會被徐明茉當(dāng)成一片驢肝肺,心里也不得志,便聽到徐明薔對她謝道,“七meimei這樣便很好哩,jiejie要多謝你,這般為姐妹著想。你二jiejie她不懂事,你別跟她計(jì)較,日后出了門,便會念著你的好了?!?/br>
賀蘭氏忽然見著徐明薔送徐明薇回來,驚訝道,“怎地這個時候回來?不是在你祖母那邊嗎?”
徐明薔便將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賀蘭氏連忙叫了婆子把徐明薇帶下去清理傷口,順勢留了徐明薔在自己房里說話,問清了細(xì)節(jié)才謝道,“多虧你在邊上看著,不然這個小人兒只怕還不敢回來見我哩。”
第一卷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 189
徐明薔溫言道,“大伯母客氣了,姐妹之間相互照看著些,都是應(yīng)該有的?!?/br>
賀蘭氏笑著將她拉過來細(xì)細(xì)瞧了,說道,“一轉(zhuǎn)眼你也是這么大了,竟出落得十分標(biāo)致,你娘可有相看好的人家了?”
徐明薔聞言眼眶便是一紅,細(xì)聲道,“勞大伯母過問。我娘不喜俗務(wù),這才開始相看哩,也不知道相的哪一家?!?/br>
賀蘭氏笑道,“你是個好孩子,若是你娘忙不過來,大伯母到時候也替你留意二分,可有什么說頭的沒有?”
徐明薔前面跟賀蘭氏提相看的事情時已經(jīng)是臊紅了臉,再被賀蘭氏這樣細(xì)問,越發(fā)羞得說不下去了,扔下一句“但憑大伯母做主”便逃了出去。倒惹得賀蘭氏一陣好笑,這孩子也是可憐,出落得這般人才,挨上個不靠譜的娘也是無可奈何。
徐明薔走后不久,婆子帶了處理好傷口的徐明薇來見賀蘭氏。母女兩個對著眼兒看了半天,徐明薇終于支持不住,紅了臉認(rèn)錯。
賀蘭氏摟過她翻看著手掌,語重心長道,“娘也并不是要你不做好人,只是跟有些人,好人是做不得的。這么長日子對著相處下來,你四嬸嬸是什么樣的脾氣你還不清楚?你幾個堂jiejie也是甚肖其母,看外人都只有好的,看自家的卻只有壞的。你當(dāng)發(fā)好心提醒她,她只當(dāng)你犯眼紅病,看她走了高蹺心里不平哩?!?/br>
徐明薇賴進(jìn)賀蘭氏的懷里,兩手環(huán)住了她的脖子,嬌聲道,“娘,薇兒知道錯了哩,下次再不犯了?!?/br>
賀蘭氏以指為梳,替徐明薇順著頭發(fā),淡聲道,“記著這次就好。手上的傷嬤嬤可給你擦了藥膏了?別留下什么疤來。娘也知道你不在意這些,閨閣女子,臉面卻是最重要的,再說你大哥哥這般費(fèi)心搜尋了來,切莫辜負(fù)了他一番好意?!?/br>
徐明薇點(diǎn)頭應(yīng)了,又問,“娘,您答應(yīng)給大jiejie相看人家啦?”
“嗯,正巧日前你舅舅寫了信來,有個相熟的人家,托他在京里相看一門親事,正是合適的人選哩?!辟R蘭氏也不怪徐明薇管得多,解釋道,“祖籍是涪陵縣里的,男方今天剛滿十五歲,雖說不是什么顯貴,父親現(xiàn)在做著不大不小從三品的官,也是個規(guī)矩人家,家里也富足,娘看著并沒有什么不好的,改日再跟你三嬸嬸提一提,成不成還看她們自己的意思吧。”
徐明薇心里咋舌,從三品的官身,賀蘭氏卻說是不大不小而已,怎么著也是相當(dāng)于一個副部級的位置了。就連徐明薇老爹混跡了這么多年,而且是蒙了祖蔭的,也才混到正三品。
賀蘭氏見她表情,便知她心中所想,笑道,“外放的從三品哪里比得京官,這里頭學(xué)問大著呢,日后你便知曉?!?/br>
徐明薇于是不再問。給徐明薔說親事的后續(xù)她也沒cao心,只是窩在明月居里看書聽詞,順便督促著一院子的小丫頭們識字讀書,日子過得也有滋有味。到五月底的時候賀蘭氏終于開了她的禁,才上了沒兩天的學(xué),宮里傳人來說,大公主又要開始正式上學(xué)了。
第一卷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 190
這也就意味著徐明薇在家里的太平日子又要結(jié)束了。
賀蘭氏戀戀不舍地將女兒收拾好送進(jìn)宮去,臨上馬車前還囑咐了徐明薇一大通,讓她要緊著些傷手,在學(xué)堂里莫要逞強(qiáng),又說自己會的也別藏著掖著,反倒顯出蠢笨來。
賀蘭氏仿佛都沒發(fā)現(xiàn)這兩句話里的前后矛盾,徐明薇只能哭笑不得地都應(yīng)了。其實(shí)她的手早就好了,那樣大片的皮rou翻飛,抹了那藥膏也是一點(diǎn)痕跡都沒留下,難怪市價那般貴了。
入了宮徐明薇才覺得賀蘭氏是多慮了。大概是受了上次大公主逃宮的影響,幾家女孩子多少受了些牽連,禁足的禁足,抄佛經(jīng)的抄佛經(jīng),個個都被拘得十分老實(shí),連方梁兩位師傅都覺得這批女學(xué)生乖巧異常,還有些不習(xí)慣哩。
原本以為這種乖覺不過是暫時的,等日子久了眾人便又故態(tài)復(fù)萌了。不想入了六月,走了七月,到八月放暑氣假時,這一群女學(xué)生連同大公主在內(nèi),都是一樣,沉寂得不像話。
學(xué)生調(diào)皮些吧,兩位先生又頭疼,太過聽話老實(shí)了,兩位先生又犯了心疼。過后忍不住又將學(xué)里的情況回了皇后娘娘,上頭也是沉默良久,才長嘆了一聲,“如此也好,且隨她去吧?!?/br>
方梁兩位師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這是壓得實(shí)了,反倒壓過頭了。生在皇家,該莫如是,性子沉乏些,或許也不是件壞事。
徐明薇等人也是,雖然大家明著沒說,但私下里卻再也不辦什么沐休日的小聚了,只在過生日的時候請了交好的過府吃酒把宴,也請大公主,有來的,也有不來的。倒不是親近了誰或遠(yuǎn)了誰,除了和徐明薇她們一起上的課,空余的時候大公主還有騎射弓馬等小課要上。有時與功課沖撞了,自然還是功課要緊,便是不來,卻使了人送了重禮過府,也算是禮數(shù)周到了,眾人自然不會有怨言。
似乎就這樣,漸漸地,大家都長大了呢。
徐明薇入了秋忽地長高了一截,莫說去年做的衣裳都沒法穿了,便是今年換季前新裁的衣裳裙子全短了。賀蘭氏只好又命人替她做了幾身衣裳,原來做的新衣裳全賞給了下頭庶出的幾個女孩子。沒輪上的也不落空,賀蘭氏自己掏腰包每個院子分派了二兩銀子自行做新衣,倒叫徐天罡一陣好說。
“下頭那些不值錢的,還要你花費(fèi)這些心思做什么。照我說薇兒那些衣裳便是放著生蛛網(wǎng),也沒得賞了她那些庶出姐妹的道理,沒得失了尊重?!?/br>
賀蘭氏便笑他,“老爺也就是說個漂亮話,我若是一錢銀子都不撒下去,您又要說我這當(dāng)家的忒小氣,只緊著薇兒罷?!?/br>
徐天罡沉聲道,“說得什么混帳話,你是什么樣的人兒我還不清楚,京里要說對庶子女最公道的,你要認(rèn)第二,便沒人敢認(rèn)第一了。那些個玩意兒生的孩子,都落地養(yǎng)活了,好好地教養(yǎng)長大,可都是因著你的緣故。我也不是個不知道好的,只是看三弟弟四弟弟房里,荒唐了這么多年,院子里連聲響動都沒有,便知一二。”
第一卷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 191
賀蘭氏聽他這樣說,眼眶微紅地倚靠到徐天罡的肩膀上,哽咽道,“還道老爺不知哩。”
徐天罡也是感動,將賀蘭氏的手合在心口上,“卿卿,我如何不知,這里亦是念著你的好哩?!?/br>
屋里伺候的見氣氛不對,使了眼色捂嘴笑著退下了,還體貼地放了簾子。
因此并沒有人看見,此刻賀蘭氏眼里哪里還有剛剛涌淚的樣子,眼底一派清明地盯著床頂上的雕花,心里計(jì)較的卻是,男人到底要有多蠢,才會信真有嫡妻愛其他女人替自家丈夫生的孩子,一如愛自己的兒女?
銀錢與她,最是不值錢的,每月自然不屑去克扣后院的用度。徐天罡的那些子子孫孫,不來惹她娘倆便罷,各自相安無事,養(yǎng)了也不費(fèi)幾個銀錢,大了也能平心為他們謀個前程。但若心大了敢咬上門來,她賀蘭氏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壞了她女兒一根寒毛,盡要她十倍來償罷,還有不夠的!
一心在賀蘭氏身上的徐天罡渾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枕邊人眼里一閃而過的狠厲,只汗?jié)裰鴩诉龅溃昂们淝?,再替我生個小兒吧?!?/br>
屋外守著的婆子們俱是臊得臉熱,全當(dāng)沒聽見,等里頭叫了用水,才捂嘴笑著進(jìn)了。
吃飽喝足的徐天罡由丫頭們伺候著沐了浴,賀蘭氏在后頭替他捏著肩膀,說起了府里最近的兩樁婚事。
“薔丫頭過了年便十四了,男方家里長輩今年身子也不好,大概是預(yù)備著早些出門的。茉丫頭卻早,在家還要待上兩三年,我聽四房的意思,郡公府也是等著那二少爺先下了場試過水,再行成婚哩?!?/br>
徐天罡閉眼聽著,倒想起香姨娘生的那個似乎也大了,便問了一句,“西院子的那個,天娣好像比薔丫頭還大些吧,你看看是不是也該送著出門了?!?/br>
賀蘭氏有心刺他一刺,笑道,“可不是,比咱們明柏還大著半年呢,也該是找婆家了。”
徐天罡心里發(fā)悔,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怎地沒事又提起那樁晦氣事,連忙放軟了身段拉過賀蘭氏求道,“好卿卿,當(dāng)年是我糊涂,為著這事兒你都怨我多少年了,我是再后悔也不過的,你就饒過老爺這一回,左右女兒家也是留不住的,就當(dāng)是掃了眼前雪,替她張羅張羅,隨便打發(fā)個人家送出去吧?!?/br>
左悠蘭和左悠竹兩姐妹也這樣說。倒是傅寧慧,忽地念起了大公主,“那日一別,也不知道大公主在宮里受的什么委屈?!?/br>
眾人都心有所感,一時都沉默下來。周冉星嘆道,“原以為宮中日子難熬,日日都盼著沐休,這會兒倒寧愿上了學(xué),也能伴著大公主一二哩。”
她話音剛落,從身后忽地鉆出一個人來,掀了斗篷笑道,“早知道你們這般掛念我,我還是該早些出來會你們的?!?/br>
徐明薇定睛一看,果不是她們念了一遍的大公主,大驚失色,“可不成!您怎么又逃出宮來了???”
傅寧慧也是著了慌,“眼下趕緊回去還來得及,趁著沒人發(fā)現(xiàn),大公主您還是早些回宮?!?/br>
兩人慌張的神情落在大公主眼里,簡直樂不可支,喘氣說道,“你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br>
徐明薇和傅寧慧這時才注意到了她身后還立著兩位宮嬤嬤,楊瑾希臉上也是全然鎮(zhèn)定神色,并不似她們慌張,這才明白了。
徐明蘭撫著胸口,這時長嘆了一句,“嚇?biāo)牢伊?。”顯然也是嚇得不輕。
第一卷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 187
大公主卻是樂得很,說道,“這次我可是稟了母后才來的,還多虧楊閣老遞進(jìn)宮里的帖子,不然我也沒這么快沒出來。”
左悠竹大著膽子問了一句,“那回宮去后還要罰不?”
大公主揮手道,“別說這么些個掃興的,今天是楊meimei的壽誕,合該她才是主人翁哩。我們都入了席吧?!?/br>
眾人自然聽從,都入席坐了。楊家三位姐妹也是知道大公主的,稍稍見過禮,也不怕她,自然地便攀談了起來。徐明薇這才知道,原來?xiàng)铊K闶菞罴疫@一輩里的老幺了,頂上總共七個哥哥,四個jiejie,最大的那個已經(jīng)出嫁,年前就出了門。
一時大家都說起自家的人口來,等到開宴,也才數(shù)到了周家的,但食不言寢不語,桌上便只聽見了丫頭們伺候布菜和碗箸相碰的聲音。
傅寧慧喝著八寶珍珠湯,心下嘆息,要不是近來天氣變化大,秋白meimei不好出門,到楊家來賞一賞味兒卻是極好的。
一席飯罷,男眷和女眷那邊的還在勸酒玩鬧,小孩子這邊的已是坐不住,早早有婆子笑著領(lǐng)了人,往后頭花園子里去頑了。
小點(diǎn)的有丫頭們帶著斗陀螺玩滾輪,大些的不耐煩玩這個,聚在了一起抹牌。楊瑾希帶了徐明薇她們回自己院子玩,說是過一會兒等戲開了再去聽?wèi)蛉ァU宦氛f著熱鬧話,忽地就聽到假山那頭傳來一陣哭喊聲,眾人連忙跑過去看個究竟,跑近了才知道竟是有人落水了。
楊瑾希見水里已經(jīng)有人下去救,院里的會水的小廝也在岸邊上接濟(jì),倒是安下心來。不一會兒,便看見一十七八歲的著冠少年,將人從水里帶了上來。
楊瑾希不認(rèn)得他,卻認(rèn)得他手里抱著的人,不由得皺了皺眉。
徐明薇心細(xì),湊近了問她,“可是有什么不妥?”
楊瑾希搖了搖頭,并不肯說,交代了婆子去前院叫了大太太來,余下的也不管了,兀自帶了大公主她們回自己小院。
被這當(dāng)中一出攪了興致,眾人又見楊瑾希諱莫如深的樣子,都識趣兒地埋了問句在心頭,到后頭看馬將軍嵩山點(diǎn)將這樣熱鬧的戲文都沒了興致,捱到宴散便各自著了家。
徐明薇過后將這件事情透了給賀蘭氏聽,不解道,“落水的也不知是何人,我看楊jiejie臉上神色很不好,竟是相當(dāng)憎惡的樣子哩?!?/br>
賀蘭氏反而問她,“那救人的你可知道是誰?”
徐明薇回道,“當(dāng)時并不知,楊jiejie臉上不快,我們也都沒敢多問。過后聽人說起了,才知道救人的是郡公府的大少爺?!?/br>
賀蘭氏笑著點(diǎn)頭,說道,“這便是了,你可看清楚了落水的姑娘年紀(jì)幾何?做什么打扮?”
徐明薇聽她一問,才仔細(xì)回憶起今天下午所見,“看著要比明薔jiejie大些,打扮雖是刻意了,卻不見尊貴,料子用得都稀疏平常,頭上的釵花也不知道是不是落了水中,出水的時候卻是素著的……”
這么一說,她自己心里便漸漸有了答案。
賀蘭氏慢聲道,“莫怪你楊jiejie看著不喜。你自己也是落過水的,當(dāng)分辨得出真落水與假落水?!?/br>
第一卷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 188
徐明薇現(xiàn)在想來,那人的確不大像落水的樣子,被郡公府的公子救上來的時候,連嗆水都沒有,一雙眼睛不太老實(shí)地直往人家身上黏。
賀蘭氏嘆道,“也不知道是哪房的狐媚子,多半是庶出的吧,怕主母不給自己找門好親事,凈出這樣的幺蛾子哩?!?/br>
徐明薇心想,也難怪楊瑾希當(dāng)時是那樣的臉色了。
賀蘭氏許是想到了徐明薇的將來,摸了摸她的小臉蛋,說道,“出身好些的爺們,那便是塊頂大的肥rou,個個都想上來咬一口。娘要是沒記錯,這郡公府的二公子應(yīng)是還未娶妻的,只怕這次是要被人給賴上了,正妻之位想那應(yīng)家的也是斷斷不肯的,一個妾室是肯定逃不了,也不知道日后是哪家的倒霉蛋,人都還沒嫁過去,自家相公便早早多了一房妾室哩?!?/br>
徐明薇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面上一片朦朧,全然不知賀蘭氏心苦些什么。落在賀蘭氏的眼里,越發(fā)心尖兒發(fā)疼,她的心肝骨rou,日后也是要嫁到別人家去受這些苦楚的哩。一時忍不住,將徐明薇拉進(jìn)懷里緊緊抱住了。
徐明薇其實(shí)心里明白,一句話滾在嘴邊不敢說出口,既如此便不嫁人,稱病遠(yuǎn)遠(yuǎn)送去莊子上過活可多好。
賀蘭氏和徐明薇這天剛聊過,沒兩天,四房便傳出了徐明茉要和郡公府定親的消息。徐明薇心里一個咯噔,等到了徐老太太屋里一看,果真事情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早成了定局。
四房沾上這樣的喜事,便是老太太這天早飯都用多了一碗粥,倒無人注意徐明薔臉上的落寞,大家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
只徐明薇一時不忍徐明茉受了蒙蔽,等四下無人的時候?qū)罡鰤勰翘煸诤吙吹降氖虑槎寂c她說了,只見徐明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竟猛地一下推開了她。徐明薇一下子沒有防備,被她一股大力推倒在地,手掌撐地的時候擦傷了好大一片。
“人人都跟我道喜,偏你上來說這樣的閑事,安的什么心?都是姐妹至親,竟不為我高興,是巴不得我過得不如意,不及你家的好吧?!”徐明茉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也不管一臉錯愕看她的徐明薇,兀自跑開了。
徐明薇手心里火辣辣的疼,(屁)股大概也摔得烏青了,一時竟爬不起來。恰在這時徐明薔從后頭冒了出來,小心地將她從地上拉起了,攤開徐明薇的手掌看了看,皺眉嘆氣道,“七meimei,你這又是何苦。”
徐明薇心里也是一陣難受,問她,“大jiejie你都在后頭聽見了?”
徐明薔點(diǎn)頭,拉了她的手腕處就要送她回明月居,“傷成這樣,字也寫不得,馬也跑不得,不如安心在家中休養(yǎng)一段時日吧?;仡^我替你稟明了房師傅,也怪不得你的。”
徐明薇實(shí)在是沒想到自己一番好意,會被徐明茉當(dāng)成一片驢肝肺,心里也不得志,便聽到徐明薔對她謝道,“七meimei這樣便很好哩,jiejie要多謝你,這般為姐妹著想。你二jiejie她不懂事,你別跟她計(jì)較,日后出了門,便會念著你的好了?!?/br>
賀蘭氏忽然見著徐明薔送徐明薇回來,驚訝道,“怎地這個時候回來?不是在你祖母那邊嗎?”
徐明薔便將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賀蘭氏連忙叫了婆子把徐明薇帶下去清理傷口,順勢留了徐明薔在自己房里說話,問清了細(xì)節(jié)才謝道,“多虧你在邊上看著,不然這個小人兒只怕還不敢回來見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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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薔溫言道,“大伯母客氣了,姐妹之間相互照看著些,都是應(yīng)該有的?!?/br>
賀蘭氏笑著將她拉過來細(xì)細(xì)瞧了,說道,“一轉(zhuǎn)眼你也是這么大了,竟出落得十分標(biāo)致,你娘可有相看好的人家了?”
徐明薔聞言眼眶便是一紅,細(xì)聲道,“勞大伯母過問。我娘不喜俗務(wù),這才開始相看哩,也不知道相的哪一家?!?/br>
賀蘭氏笑道,“你是個好孩子,若是你娘忙不過來,大伯母到時候也替你留意二分,可有什么說頭的沒有?”
徐明薔前面跟賀蘭氏提相看的事情時已經(jīng)是臊紅了臉,再被賀蘭氏這樣細(xì)問,越發(fā)羞得說不下去了,扔下一句“但憑大伯母做主”便逃了出去。倒惹得賀蘭氏一陣好笑,這孩子也是可憐,出落得這般人才,挨上個不靠譜的娘也是無可奈何。
徐明薔走后不久,婆子帶了處理好傷口的徐明薇來見賀蘭氏。母女兩個對著眼兒看了半天,徐明薇終于支持不住,紅了臉認(rèn)錯。
賀蘭氏摟過她翻看著手掌,語重心長道,“娘也并不是要你不做好人,只是跟有些人,好人是做不得的。這么長日子對著相處下來,你四嬸嬸是什么樣的脾氣你還不清楚?你幾個堂jiejie也是甚肖其母,看外人都只有好的,看自家的卻只有壞的。你當(dāng)發(fā)好心提醒她,她只當(dāng)你犯眼紅病,看她走了高蹺心里不平哩?!?/br>
徐明薇賴進(jìn)賀蘭氏的懷里,兩手環(huán)住了她的脖子,嬌聲道,“娘,薇兒知道錯了哩,下次再不犯了?!?/br>
賀蘭氏以指為梳,替徐明薇順著頭發(fā),淡聲道,“記著這次就好。手上的傷嬤嬤可給你擦了藥膏了?別留下什么疤來。娘也知道你不在意這些,閨閣女子,臉面卻是最重要的,再說你大哥哥這般費(fèi)心搜尋了來,切莫辜負(fù)了他一番好意?!?/br>
徐明薇點(diǎn)頭應(yīng)了,又問,“娘,您答應(yīng)給大jiejie相看人家啦?”
“嗯,正巧日前你舅舅寫了信來,有個相熟的人家,托他在京里相看一門親事,正是合適的人選哩?!辟R蘭氏也不怪徐明薇管得多,解釋道,“祖籍是涪陵縣里的,男方今天剛滿十五歲,雖說不是什么顯貴,父親現(xiàn)在做著不大不小從三品的官,也是個規(guī)矩人家,家里也富足,娘看著并沒有什么不好的,改日再跟你三嬸嬸提一提,成不成還看她們自己的意思吧。”
徐明薇心里咋舌,從三品的官身,賀蘭氏卻說是不大不小而已,怎么著也是相當(dāng)于一個副部級的位置了。就連徐明薇老爹混跡了這么多年,而且是蒙了祖蔭的,也才混到正三品。
賀蘭氏見她表情,便知她心中所想,笑道,“外放的從三品哪里比得京官,這里頭學(xué)問大著呢,日后你便知曉?!?/br>
徐明薇于是不再問。給徐明薔說親事的后續(xù)她也沒cao心,只是窩在明月居里看書聽詞,順便督促著一院子的小丫頭們識字讀書,日子過得也有滋有味。到五月底的時候賀蘭氏終于開了她的禁,才上了沒兩天的學(xué),宮里傳人來說,大公主又要開始正式上學(xué)了。
第一卷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 190
這也就意味著徐明薇在家里的太平日子又要結(jié)束了。
賀蘭氏戀戀不舍地將女兒收拾好送進(jìn)宮去,臨上馬車前還囑咐了徐明薇一大通,讓她要緊著些傷手,在學(xué)堂里莫要逞強(qiáng),又說自己會的也別藏著掖著,反倒顯出蠢笨來。
賀蘭氏仿佛都沒發(fā)現(xiàn)這兩句話里的前后矛盾,徐明薇只能哭笑不得地都應(yīng)了。其實(shí)她的手早就好了,那樣大片的皮rou翻飛,抹了那藥膏也是一點(diǎn)痕跡都沒留下,難怪市價那般貴了。
入了宮徐明薇才覺得賀蘭氏是多慮了。大概是受了上次大公主逃宮的影響,幾家女孩子多少受了些牽連,禁足的禁足,抄佛經(jīng)的抄佛經(jīng),個個都被拘得十分老實(shí),連方梁兩位師傅都覺得這批女學(xué)生乖巧異常,還有些不習(xí)慣哩。
原本以為這種乖覺不過是暫時的,等日子久了眾人便又故態(tài)復(fù)萌了。不想入了六月,走了七月,到八月放暑氣假時,這一群女學(xué)生連同大公主在內(nèi),都是一樣,沉寂得不像話。
學(xué)生調(diào)皮些吧,兩位先生又頭疼,太過聽話老實(shí)了,兩位先生又犯了心疼。過后忍不住又將學(xué)里的情況回了皇后娘娘,上頭也是沉默良久,才長嘆了一聲,“如此也好,且隨她去吧?!?/br>
方梁兩位師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這是壓得實(shí)了,反倒壓過頭了。生在皇家,該莫如是,性子沉乏些,或許也不是件壞事。
徐明薇等人也是,雖然大家明著沒說,但私下里卻再也不辦什么沐休日的小聚了,只在過生日的時候請了交好的過府吃酒把宴,也請大公主,有來的,也有不來的。倒不是親近了誰或遠(yuǎn)了誰,除了和徐明薇她們一起上的課,空余的時候大公主還有騎射弓馬等小課要上。有時與功課沖撞了,自然還是功課要緊,便是不來,卻使了人送了重禮過府,也算是禮數(shù)周到了,眾人自然不會有怨言。
似乎就這樣,漸漸地,大家都長大了呢。
徐明薇入了秋忽地長高了一截,莫說去年做的衣裳都沒法穿了,便是今年換季前新裁的衣裳裙子全短了。賀蘭氏只好又命人替她做了幾身衣裳,原來做的新衣裳全賞給了下頭庶出的幾個女孩子。沒輪上的也不落空,賀蘭氏自己掏腰包每個院子分派了二兩銀子自行做新衣,倒叫徐天罡一陣好說。
“下頭那些不值錢的,還要你花費(fèi)這些心思做什么。照我說薇兒那些衣裳便是放著生蛛網(wǎng),也沒得賞了她那些庶出姐妹的道理,沒得失了尊重?!?/br>
賀蘭氏便笑他,“老爺也就是說個漂亮話,我若是一錢銀子都不撒下去,您又要說我這當(dāng)家的忒小氣,只緊著薇兒罷?!?/br>
徐天罡沉聲道,“說得什么混帳話,你是什么樣的人兒我還不清楚,京里要說對庶子女最公道的,你要認(rèn)第二,便沒人敢認(rèn)第一了。那些個玩意兒生的孩子,都落地養(yǎng)活了,好好地教養(yǎng)長大,可都是因著你的緣故。我也不是個不知道好的,只是看三弟弟四弟弟房里,荒唐了這么多年,院子里連聲響動都沒有,便知一二。”
第一卷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 191
賀蘭氏聽他這樣說,眼眶微紅地倚靠到徐天罡的肩膀上,哽咽道,“還道老爺不知哩。”
徐天罡也是感動,將賀蘭氏的手合在心口上,“卿卿,我如何不知,這里亦是念著你的好哩?!?/br>
屋里伺候的見氣氛不對,使了眼色捂嘴笑著退下了,還體貼地放了簾子。
因此并沒有人看見,此刻賀蘭氏眼里哪里還有剛剛涌淚的樣子,眼底一派清明地盯著床頂上的雕花,心里計(jì)較的卻是,男人到底要有多蠢,才會信真有嫡妻愛其他女人替自家丈夫生的孩子,一如愛自己的兒女?
銀錢與她,最是不值錢的,每月自然不屑去克扣后院的用度。徐天罡的那些子子孫孫,不來惹她娘倆便罷,各自相安無事,養(yǎng)了也不費(fèi)幾個銀錢,大了也能平心為他們謀個前程。但若心大了敢咬上門來,她賀蘭氏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壞了她女兒一根寒毛,盡要她十倍來償罷,還有不夠的!
一心在賀蘭氏身上的徐天罡渾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枕邊人眼里一閃而過的狠厲,只汗?jié)裰鴩诉龅溃昂们淝?,再替我生個小兒吧?!?/br>
屋外守著的婆子們俱是臊得臉熱,全當(dāng)沒聽見,等里頭叫了用水,才捂嘴笑著進(jìn)了。
吃飽喝足的徐天罡由丫頭們伺候著沐了浴,賀蘭氏在后頭替他捏著肩膀,說起了府里最近的兩樁婚事。
“薔丫頭過了年便十四了,男方家里長輩今年身子也不好,大概是預(yù)備著早些出門的。茉丫頭卻早,在家還要待上兩三年,我聽四房的意思,郡公府也是等著那二少爺先下了場試過水,再行成婚哩?!?/br>
徐天罡閉眼聽著,倒想起香姨娘生的那個似乎也大了,便問了一句,“西院子的那個,天娣好像比薔丫頭還大些吧,你看看是不是也該送著出門了?!?/br>
賀蘭氏有心刺他一刺,笑道,“可不是,比咱們明柏還大著半年呢,也該是找婆家了。”
徐天罡心里發(fā)悔,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怎地沒事又提起那樁晦氣事,連忙放軟了身段拉過賀蘭氏求道,“好卿卿,當(dāng)年是我糊涂,為著這事兒你都怨我多少年了,我是再后悔也不過的,你就饒過老爺這一回,左右女兒家也是留不住的,就當(dāng)是掃了眼前雪,替她張羅張羅,隨便打發(fā)個人家送出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