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靖臨抬頭一看,意外的發(fā)現(xiàn)眼前的山林與其他地方并沒有什么不同之處——樹干粗大挺拔、華蓋如傘,地面崎嶇不平、冰冷堅硬,樹下的地面上還布滿了茂盛的灌木叢。 唯一不一樣的是,投入這里的月光,十分明亮,十分皎潔,仿若無遮無攔一般如瀑般宣泄進(jìn)了這片山林之中。 初雁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停頓了,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前方的這片月光沐浴下的深林,他體會到了一股強烈的深入骨髓的召喚。 這股召喚十分微妙,不可言喻,又十分神秘,令他欣喜若狂。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這種玄妙又愉快的感覺,如魚得水般暢快,所以這種感覺對他來說應(yīng)該是陌生的,但事實上,他卻十分熟悉這種感覺,像是曾被刻入骨髓一般,與生俱來的東西。 雖然初氏世世代代的血脈已經(jīng)被淡化,但入骨的東西,永遠(yuǎn)不會被沖淡。 靖臨也感受到了一股召喚。 但是她所感受的召喚與初雁所感受到的不一樣。 此時此刻的她,是熱血沸騰的,是深受鼓舞的,是豪情萬丈的。 與初雁一樣,她也感受到了時隔二十余萬年的被寄予的厚望。 許久之后,初雁才逐漸從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中回神,輕輕啟唇,神奇又愉悅的說道:“是靈氣?!?/br> 靖臨不懂:“什么?” 初雁解釋道:“這里靈氣很足,應(yīng)該是靈霧山的靈眼所在,我們找的地方就是這里?!?/br> 靖臨知道初氏的秘密,所以她知道初雁說的一定不會有錯:“那你放我下來吧?!毕碌刂螅概R才發(fā)現(xiàn),四周圍的叢林竟然突然變得安安靜靜的,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警惕,對初雁說道,“它們?yōu)槭裁炊甲吡耍俊?/br> 這一問,初雁才發(fā)現(xiàn),跟著他們一路的兇獸都不見了。 顯而易見,這里一定有什么令兇獸害怕畏懼的東西。 初雁握緊了靖臨的手,邁開大長腿一步跨到了靖臨的身前,嚴(yán)肅叮囑道:“你跟在我后面,不許亂動。” 靖臨“恩”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初雁當(dāng)先一步跨入了眼前那片光明之地,可誰知就在月光籠罩身體的一瞬間,他竟突然消失了。 靖臨大驚失色,下意識的就去拉初雁的手,誰知初雁竟然一把將她推開了,手一收,完全消失在了靖臨眼前。 靖臨面色瞬間蒼白如紙,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要把初雁給找回來,剛想抬腳去走初雁的老路,可誰知就在她動身的一瞬間,初雁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別過來!” 喊聲焦急,語氣嚴(yán)厲,但確定是初雁無誤,靖臨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初雁看到眼前的月光夜景突然變幻為詭異紅光映照下的幽暗山洞時,他就意識到,自己進(jìn)入了障眼幻境之中。 一步之外所看到的叢林不是真的,是初瑜老祖設(shè)下的為隱藏這個山洞的障眼法,或者說,他的老祖將整座大山都設(shè)下了障眼法,變挺拔高山為無邊密林。 月光倒是真的,可是他并沒有發(fā)掘出端倪。 不過初雁還沒來得及驚嘆老祖的智慧與才能,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巨網(wǎng)瞬間朝他迎面襲來,初雁下意識的推開了靖臨,厲聲阻止她進(jìn)來,同時左手拔刀揮砍而下。 然后,細(xì)長鋒利的刀身在瞬間被巨網(wǎng)之上憑空生出的長藤給卷成了粉末。 初雁一驚,第一個想法是——臥槽!幸虧老子當(dāng)年沒帶著開山下九重! 被流放洗濯的時候,他的開山.刀被克扣在了九重天,這把刀是他來到無方城后從明月閣中選出的一把與開山.刀類似的薄體長刀。 第二個想法是——石鬼藤! 怪不得那些跟了他們一路的兇獸都避而遠(yuǎn)之了。 這里怎么會有石鬼藤? 和山海界的石鬼藤有什么關(guān)系? 一時間,初雁有些心煩意亂,守護(hù)魔石的是石鬼藤,守護(hù)啟陣劍的也是石鬼藤。 到底是因為啟陣劍被白氏后人發(fā)現(xiàn)之后毀掉了并設(shè)下了石鬼藤的陷阱,還是山海界的石鬼藤與靈霧山的石鬼藤同出自一人之手? 若是后者的話,他的老祖,為何要為同時兩方效力? 他不信自己的老祖是個三心二意兩面三刀的小人,可是事實又該如何解釋? 為什么青丘老祖白澤會用石鬼藤?九重始祖靖軒也會用石鬼藤? 魔石分布于煞眼,啟陣劍分布于靈眼,靈煞之氣僅有初氏血脈可以分辨,巧合么? 那這也,太巧了吧。 恍惚間,初雁忘卻了身處的險境,不過眨眼之間,石鬼藤編制的大網(wǎng)已經(jīng)撲到了他的面前,初雁下意識的抬手去擋,同時急劇向后移動身形。 本以為會被絞掉一只胳膊,可孰知就在石鬼藤網(wǎng)觸及初雁的一瞬間,竟突然彈開了,然后迅速后退,像是為他開道的士兵一樣。 初雁一怔,瞬間回想到了兒時在山海界的情景。 那時也是一樣,在祭臺上,他的手差點就被石鬼藤給絞掉了,可就在藤梢接近他指尖的一瞬間卻突然彈開了。 短短幾瞬的回憶戛然而止,因為石鬼藤徹底褪盡之后,他的視線再無遮擋,清楚地看到了洞xue深處的畫面。 在一塊巨大的黑色水晶石上,豎叉著一柄氣勢昂揚的長劍。 長劍通體漆黑,鋒利無匹,由下而上的散發(fā)著森森寒氣,將整個寬敞的山洞籠罩上了一股刺骨冰冷。 劍身上刻有對稱的閃電型引血槽,不知用了什么材料,閃電血槽散發(fā)著刺目紅光,當(dāng)真猶如裂空閃電般絢爛。 初雁這才知道,照亮整個山洞的詭異紅光,就是從這把劍上散發(fā)出來的。 剎那間,初雁心潮澎湃,這應(yīng)當(dāng)就是,啟陣劍。 他的靖臨有救了! 思及至此,初雁毫不猶豫的朝著啟陣劍沖了過去,抬手去握劍柄,想要將劍從黑色晶石中拔出來。 孰知就在他的手觸及劍柄的那一瞬間,一股巨大的沖擊力突然從劍上發(fā)出,如一只巨拳般兇狠又無情的狠狠捶到了他的心口,一擊將他打出去好遠(yuǎn),重重的跌落在了洞口處。 跌落在地的那一刻初雁猛地吐出來了一口心頭血。 雖然受的內(nèi)傷不是很重,但確實是把他打得夠嗆。 這把劍,不一般啊。 就在這時,在障眼幻境外聽到動靜的靖臨忍無可忍,一步跨入了山洞內(nèi),映入眼簾的就是初雁被打倒在地口吐鮮血的場面。 “初雁!”靖臨驚慌大叫。 就在這時,山洞深處蟄伏許久的石鬼藤再次出擊,這次不再是網(wǎng)狀,而是觸手般的藤條狀,條條如利箭一般朝著靖臨襲來。 靖臨瞬間想起了獨孤求醉臨終前的話——石鬼藤是初氏用血養(yǎng)得,初氏的血可避石鬼藤。 情急之下,靖臨忘記了初雁身上流的就是初氏的血脈,根本不用流血就可以避開石鬼藤,只要她站在初雁身后,就能安然無恙。 她只想著要保護(hù)初雁,不能再讓初雁受傷了,于是慌亂的拔出了隨身短劍,抓起初雁的手用劍在他的手掌上劃開了一道血口。 剎那間,初雁心頭猛然一沉,突然明白了,她根本不傻,都是裝的,都是騙他的。 她是為了啟陣劍。 靖臨還是靖臨,他對她有用的時候,就千方百計不擇手段的挽留,無用的時候,就棄如敝履。 為了讓他信任她,讓他幫她找啟陣劍,她連裝瘋賣傻委身討好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這時靖臨已經(jīng)揮劍斬向了石鬼藤,斷水劍的劍譜靖臨至今記憶猶新,執(zhí)劍揮砍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催動了體內(nèi)神力,注神力入劍,沾有初雁鮮血的鋒利劍身頃刻間將密密麻麻的石鬼藤砍了個粉碎。 可與此同時,靖臨體內(nèi)封神和神力相互抗衡的平衡被打破了。 封神劇毒再次蠢蠢欲動,逐漸突破了神力的鎮(zhèn)壓,至寒劇.毒一點一滴的破壞著靖臨的血脈。 被凍裂的疼痛與刺骨寒意再次襲遍全身,絕望瞬間涌上心頭,她仿若聽到了死亡的召喚。 但是啟陣劍近在眼前,她不想就這么死了,不想在最后一步放棄。 她不想像個千古罪人一樣死在老祖面前。 她總要拼了命的去做點什么,好讓自己死后也能給老祖一個交代。 于是她強忍著遍體的疼痛向前一步,抬手握住了啟陣劍的劍柄,長劍被晶石困得十分牢固,她不斷地運轉(zhuǎn)體內(nèi)神力才得以一寸一寸的將它拔了出來。 劍身離石的那一瞬間,靖臨早已筋疲力盡,伴隨著長劍落地的一聲“哐當(dāng)”脆響,她和啟陣劍一同跌倒在了地上。 體內(nèi)的封神徹底破封,肆無忌憚的毀壞著她渾身上下的每一條血管。 毒發(fā)之后,靖臨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在滲血,不消片刻,她的周圍已經(jīng)成了一片血泊。 她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光線越來越微弱,如油盡燈枯一般生氣全無。 在徹底墜入黑暗之前,靖臨隔著被血染紅了的視線望向洞口,卻絕望的發(fā)現(xiàn),初雁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了。 閉眼之前,她又想,走了也好,總比讓他親眼看著自己這么凄慘的死了好。 遺憾的是,她再也,見不到初雁了。 第129章 崩潰 當(dāng)時初雁怒火中燒, 只認(rèn)為靖臨不愛他, 一直在裝瘋賣傻騙他、利用他,同時他又想起了靖臨曾經(jīng)在天牢里對他說的那些狠心話,理智徹底被怒火給擾亂了, 于是他一氣之下把靖臨給丟在了障眼幻境中,自己走了。 氣沖沖的走過一段山路,夜風(fēng)略微吹散了他心中的一些火氣之后,初雁心頭逐漸生出了后悔的感覺,然后他又開始控制不住的捫心自問:“靖臨真的不愛自己么?一點也不愛么?” 可走出靈霧山的時候, 他心頭的怒火依舊未平息, 全然遮蔽了心頭微微生出的那點后悔, 使得初雁看不清自己的內(nèi)心,固執(zhí)的認(rèn)為靖臨不愛他, 把他當(dāng)傻子利用。 初雁回到無方城的時候,東方已經(jīng)燃起了熙光,金光絢爛, 熠熠奪目,正是無限的好明媚風(fēng)光, 可他的心頭卻一片壓抑。 經(jīng)歷過大半夜的長途跋涉, 初雁心中的怒火早已平息, 強烈的后悔沾滿了心扉, 他開始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靖臨真的不愛自己么?如果不愛的話,為什么還要跟他?為什么還能裝的那么像?”可在這之后,他心頭的固執(zhí)脾氣又會突然作祟:“她憑什么愛我???她愛的只有九重天, 只有白熙,她看不起我,只把我當(dāng)狗,怎么可能會愛我?” 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不停地在初雁心頭沖撞,使得他心煩意亂,他想回去找靖臨,可是心頭的那點固執(zhí)的自尊又不允許他回去找她。 她都把你當(dāng)傻子遛著玩了,回去干什么?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你就這么賤? 想著想著,初雁連家都不想回了,因為那個宅子自從有了靖臨之后才能算是個家,才在他心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事到如今,只要想起那所宅子初雁就會想到家,繼而想到靖臨。 所以他現(xiàn)在,不想回去,他給自己的理由是:眼不見心不煩。 于是他直接回了明月閣。 初雁走到明月閣門口的時候,剛巧大門打開了,歐掌柜從逐漸張開的門縫中看到自己老板的那一剎那間還挺驚訝:“呀!老板您今天怎么來的這么早?”說完了還不忘了往老板身后瞅一眼,“呦,今個兒傻姑娘竟然沒跟您來?” 一聽“傻姑娘”三個字,初雁心頭跟被扎了一針一樣疼,而且還莫名的急躁焦灼,于是初雁不耐煩的推開了歐掌柜,邁著大長腿走進(jìn)了明月閣,匆匆的往樓上走,想盡快的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面。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避什么。 就在初雁即將跨上臺階的時候,歐掌柜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腦子,急匆匆的走到柜臺后拿出了一方紅木盒:“老板,您家后街的綢緞莊昨天下午給送來了一盒繡樣,說是讓您看看滿不滿意,滿意了就照著做了?!?/br> 初雁腳步一頓:“什么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