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皇帝愈加滿意。 只是皇帝不止一個兒子,他時??滟澨?,其他的兒子心里就不那么痛快了。 尤以豫王為甚。 作為長子,豫王在今上登基后就開始辦差,其中不乏辦的極其漂亮的。但是父皇也只是肯定一下,表示鼓勵。當然也會有賞賜。但是跟對紀恒比起來,就差太遠了,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人是有感情的,他沒辦法不多想。 豫王回到府里,獨自喝了幾杯酒。他還要再喝下去,卻發(fā)現(xiàn)一只消瘦的手按住了酒壺。他順著繡有云紋的袖子往上看,目光停留在王妃鄭氏蒼白的臉上。 “怎么?有事?”他又恢復了冷淡。 鄭氏松手,在他對面坐了,輕聲道:“王爺,不開心嗎?” 豫王揮了揮手:“沒有。王妃身子不適,就早點休息吧。本王還有事情要做。” 然而鄭氏并沒有離開,她仍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溫柔而又固執(zhí)地看著他。才看了一會兒,她的眼里便有了淚光。 豫王有些煩悶,又懶得應付她。既然她不走,那他離開就是了。他站起身,扔下一句:“那王妃好生待著,本王去書房!” 他剛走幾步,就聽到王妃帶著哭腔的聲音:“我見過她了!” “誰?”豫王不解,停下了腳步,“你見了誰?” 鄭氏咬牙,卻不回答。 豫王看了妻子一眼,覺得也得不到答案,就再次轉過了身。 “我見了謝家九小姐!”鄭氏急切地道,“我見過她了?!?/br> 豫王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謝家九小姐是誰。他勾了勾唇角:“哦?是么?” 王妃這樣激動,難道是那個謝九小姐又有驚人之舉?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嚇到他病弱的王妃。 殊不知,他這態(tài)度落到鄭氏眼中,則是另一種意思了。 鄭氏眼中含淚:“你放心,我什么都沒跟她說。我只是看看她。她的確很好看,可是人不夠聰明。即使我讓賢,她也管不好整個王府。她年紀小,看著身體還好,等她進了門,生下一男半女,我可以……” 她正要說她可以代為撫養(yǎng),卻看見丈夫眼中的冷意一點點聚集。她有點害怕:“我說的不對么?難道我連養(yǎng)孩子的權利都沒有嗎?” 豫王緩緩搖頭:“真是不可理喻?!彼恢倍贾?,他這王妃身體病弱,敏感多思,但沒想到她竟然想這么多! 他閉了閉眼:“誰給你說,她會進府的?你要是真閑的慌,就種種花,養(yǎng)養(yǎng)草,不要整天胡思亂想!” “這么說,王爺不是要……”鄭氏喜出望外,蒼白的臉頰也浮上了一層紅云,“是王爺讓人打聽她,不然我也不會……” 豫王沒有理會她,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他不過是讓人打聽一下,就以為他要納了她?而且,就算是他要納小,難道鄭氏就能攔得住么? 不過,說起謝九小姐,他倒是想起來了。能用一個冪籬悄無聲息地打死一匹瘋馬的人,想必暗中殺人也不費吹灰之力吧?他需要這樣的人才,或許可以攬為己用。 只是在那之前,他得確認一下,謝九小姐是不是真的膂力驚人,且有萬夫不敵之勇?誰知道那一次是不是誤會或者意外呢。畢竟那只是一個十二,不,十三歲的小姑娘。 謝九小姐謝凌云白日里出門了一天,夜里早早就睡了。她出門的機會不多,除了觀音誕,整個二月她一直待在家里。她跟在阿娘身邊,算賬管家,忙得不亦樂乎。倒是謝萱與謝蕙間或出門訪友。 三月在謝家上下的期盼中終于到來。初九是謝懷禮娶親的日子,不止他激動,謝凌云這個做meimei的都異常緊張。 謝懷禮去佟家親迎,謝凌云就陪在阿娘身邊,同阿娘說話,安慰阿娘。她還沒沒見過阿娘這般緊張。 薛氏握著女兒的手道:“也不知怎么了,我這心里頭,總不安穩(wěn),眼皮子也一直跳,總覺得有什么事兒要發(fā)生……” 謝凌云笑道:“新嫂子要進門了,阿娘緊張呢?!?/br> 一旁的謝懷讓也拍手道:“新娘子,新娘子……” 薛氏輕輕摸了摸小兒子的頭發(fā),輕聲道:“可能吧!”她從頭天夜里就感到不安,或許真的是急于喝新婆婆茶? 自嘲一笑,薛氏又飲了杯茶,想壓下這股莫名的焦躁感。 從新娘子下轎,一直到所有禮儀完成,將新人送入洞房,一切順利。 薛氏慢慢吐口濁氣,將心放到了心底。真好,這下算是媳婦兒進門了,了卻心頭一樁大事。 然而薛氏剛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到祖宗的牌位前上柱香,劉mama就氣喘吁吁走開,告訴她,不好了,出事了! 薛氏霍地站起:“出什么事了?” 謝凌云拍著劉mama的脊背給她順氣兒,輕聲道:“劉mama,別慌,慢慢說?!?/br> 她也擔心,能出什么事?有人來搶親?新娘子跑了? “是,是,是五姑娘……” “謝萱?”薛氏挑了挑眉,“她能出什么事?” 劉mama看看謝凌云,一臉躊躇之色。 謝凌云會意,悄悄退了出去。 不過,聽力極佳的她還是聽到了劉mama的話。 “有個客人喝醉了,不知怎么的,竟然跑到了后院兒,撞見了五姑娘,意圖對其不軌,偏偏給未來的七姑爺看到了……” 謝凌云聽完心中一凜,有人借酒欺負謝萱?誠然她與謝萱交情一般,甚至算不上好??墒锹牭竭@樣的事情,她依然憤慨。 那客人是誰?竟然酒后無德? 這件事傳出去于名聲有損,況且又是最心愛的孫子的大喜之日。老太太震怒之余,教人悄悄請了薛氏,商量解決此事。聽老太太的意思,是要許婚。 謝凌云呆愣許久,許婚?這種情況不應該狠狠教訓登徒子么?許婚做什么?若是被人調戲了,還要嫁給他,那謝萱也太可憐了。 薛氏趕到存暉堂時,發(fā)現(xiàn)大嫂王氏、二嫂李氏都在,謝萱跪在地上,默默流淚。老太太也不說話,只能聽見謝萱偶爾的抽泣聲。 匆忙行了禮,薛氏便聽老太太說道:“先勸勸五丫頭吧,事情都這樣了,除了許親,也沒別的法子了?!?/br> 薛氏已經(jīng)從劉mama那里知道了,那個醉酒無狀的客人正是英國公幼子孫叔寧。孫叔寧原本與謝家來往也不多,這回來觀禮,不知怎么就出了這樣的事。 聽說那孫叔寧也挺懊惱,酒醒以后聲稱愿意負責,他會娶五小姐為妻。 他今年二十四歲,發(fā)妻早亡,留下一女?!緛硪簿陀懈x家結親的打算。只是謝律夫婦沒有同意。 忠靖侯夫婦一商量,琢磨著這算是最好的解決法子了。畢竟當時泰康伯嫡次子等人找到孫叔寧時,他正將謝萱抱在懷里。 眾目睽睽之下,不結親,難道還教五丫頭去死不成? 好在孫叔寧妻子早逝,謝萱嫁過去就是正頭娘子。若是他已經(jīng)娶妻,她只能做妾,豈不更慘? 衛(wèi)氏覺得這親事也算差強人意,可是,謝萱并不同意。 向來乖巧聽話的謝萱發(fā)狠賭咒,就是不嫁。她寧可死,都不嫁。 忠靖侯將此事扔給了老妻,由她全權處理。而衛(wèi)氏則叫了兒媳們過來商議此事。 王氏巧舌如簧,卻不說到正點上。李氏則一問搖頭三不知。 衛(wèi)氏只得道:“老四媳婦兒,這是你閨女,你勸勸吧!” 她心說,成就成,不成也就這樣。婚事歷來由長輩做主,謝萱還能上天不成? 薛氏看一眼猶自拭淚的謝萱,心中暗暗叫苦。這哪里能說的動? 她還未開口,謝萱便道:“不用勸了,我不同意?!?/br> 她怎么會同意呢?孫叔寧是什么人,別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那就是個流氓無賴!而且還是死了老婆的鰥夫,她為什么要嫁這樣的人?她不嫁。 薛氏沉吟道:“你不同意,莫非有別的法子?” 說到這里,她心里微微一動,記得謝律曾說,他和陳家商量結成兒女親家。沒有具體說明是誰,但若說是謝萱與陳家兒郎已定親,這件事能不能胡亂應付過去呢? 她正要開口,就聽謝萱咬牙道:“別人要害我,我能有什么法子?” 被謝萱冰冷的眼神掃過,薛氏差點氣個仰倒:“姑娘這話什么意思?誰要害你?” 她知道謝萱難受,可是這般陰陽怪氣意有所指做什么? 今日是她兒子大喜的日子,她也想知道,是誰想在今天害謝萱,來給她添堵! 衛(wèi)氏也聽著不對,呵斥道:“胡說什么?”她在內宅多年,此事早就教人查過了,確實是意外。不過下人失職,竟叫客人跑到了后院! 謝萱道:“我沒說你?!彼y過而絕望,她今天本是看見謝懷禮成親,想起自己,心中郁郁,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誰想就會碰見孫叔寧呢? 本來若是沒人瞧見也就罷了,偏偏謝芷的未婚夫伙同幾個好友去尋孫叔寧,正好撞上。 可是,她怎么能嫁孫叔寧呢?嫁給孫叔寧,這輩子都會毀了。她重來一世,怎么能輕言放棄? 這不是她要的結局。 忽然,她腦海里浮起一張面孔,她輕聲道:“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法子?!?/br> “你有什么法子?”衛(wèi)氏問道。 “讓別人替我嫁,謝家還沒出閣的姑娘,可不止我一個?!?/br>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今天回家了,手機碼的,大家將就著看,么么噠,么么噠,么么噠,愛你們。 作者親媽,真的。 第37章 代替(修) 她話剛一說完, 薛氏就變了臉色, 謝家如今只剩下四房的三個女兒尚未許親。謝萱不愿, 難不成是讓她的meimei們替她不成?且不說能不能替代,只說這事哪有一點道理可言? 那兩個姑娘一個是她生的, 一個是她養(yǎng)的。不管是哪一個, 她都不想讓她們頂替謝萱。憑什么呢?謝萱固然可憐, 可這事跟她們兩個又有什么關系? 她尚未開口,就聽婆婆衛(wèi)氏呵斥道:“這是什么話?這種事兒還能讓別人代替不成?” 薛氏也不管婆婆在側了, 哂笑:“呵, 姑娘倒是說說, 你想讓誰替你去?別的事倒也罷了。可我聽說, 方才好些人都在那里,也都知道跟孫家那人糾纏的是誰。換一個人?怎么圓的過去?搭一個姑娘的名聲不行,還要搭另一個?” 王氏與李氏妯娌倆在旁并不說話。此事跟她們二人關系不大,這是四房的事兒。 謝萱定了定神,說道:“他們只知是謝家姑娘, 但是燈光黯淡,卻未必能清楚是哪一個……” 王氏“哎呦”一聲, 飛快掩了唇, 看向面無表情的薛氏。 薛氏怒極反笑:“倒不知道五姑娘想讓誰替你?” 她心說,馮姨娘果真生的好女兒,半點不肯吃虧的。自己倒霉沾惹上了事情,就要往無辜的人身上推。她暗暗打定主意,不管是謝蕙還是阿蕓, 她都不會同意。 謝凌云站在存暉堂外面,聽著里面的對話,心情異常復雜。 她原本只是想擔心此事,就想來看看。因為里面都是長輩,不便入內,她就先在外面站著。但她沒想到謝萱竟會說出這么一番話來。 她們姐妹三人小時候共同跟著寧夫子學規(guī)矩本事,寧夫子也教過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難道謝萱都忘了么?自己不愿意嫁給惡人,就讓別人代替,是不是太自私了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