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皇帝面上神色變了幾變,待豫王說完,才道:“你說的謝九姑娘,可是忠靖侯的孫女,元清的小女兒?” 豫王點頭:“是?!?/br> 皇帝又看向太子:“恒兒?” 太子笑道:“父皇,皇兄沒說錯,的確是阿蕓。上回在京郊的莊子上,您不是還特意見了她么?” “她……她用一個冪籬……?”皇帝不大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又向紀恒求證,“侍衛(wèi)都做不到,她……” 他回想了一下六月份在驚叫見到的那個小姑娘。當時那小姑娘雖然身穿男裝,但是不掩國色,看性情也是天真爛漫的。這樣的姑娘,竟真有這等本事不成?他想起薛裕說的,學武奇才。 太子點頭,認真道:“確實如此。父皇還記得嗎?兒臣曾經(jīng)說過,小南小北加起來都不是她的對手?,F(xiàn)在看來,應該說是,十個小南小北加起來,都不是她一個人的敵手?!?/br> 皇帝對紀恒的話毫不懷疑,他呆了片刻,才道:“我朝竟有這等人物,可惜……” 他雖未言明,可是紀恒卻聽出了他的未盡之意。父皇可惜的,大概就是阿蕓是女兒身,不能為朝廷效力了吧?可是,誰說女兒家就不能有本事的? 皇帝為謝九姑娘驚嘆了許久,才想到刺客,復又問道:“對了,那刺客問出什么沒有?是誰的人?” 豫王嘆了口氣,很遺憾的樣子:“那刺客已經(jīng)死了,先前他下巴脫臼,什么也沒問出來。不過,他身上倒是搜出來一塊令牌,是魏王府的令牌?!?/br> “魏王府?”皇帝皺眉,“行了,朕知道了,這事你去查吧?!?/br> 豫王一怔,有些意外。父皇似乎不大關注這刺客是受誰指派,反倒是對那個謝九姑娘更關注些。他點頭領命:“是?!?/br> 皇帝擺擺手:“你先回去吧,也累了一天了?!?/br> 豫王應下,告辭離去。卻聽皇帝又道:“恒兒留下?!彼_步微頓,終是大步走了出去。 紀恒上前:“父皇還有事?” 皇帝道:“你先坐吧。恒兒你來說說看,這刺客是誰指派的?” “皇兄不是說了嗎?那刺客身上有魏王府的令牌?!奔o恒挑了挑眉,回答道。 皇帝笑罵:“朕問你話呢!朕面前還不老實?魏王府早就沒了,哪里還有為他賣命的刺客,還傻到把令牌帶到身上?怎么不直接掛個你的牌子,說是受你指派?” 紀恒正經(jīng)道:“父皇英明?!?/br> 皇帝哼了一聲,他在做太子時就遇到過幾次刺殺,不至于這點把戲都看不出來。只是這一回么?他皺了眉,不愿再深想。 “不過,朕倒是沒想到,謝家,那個阿蕓,那丫頭本事真有那么大?這兒只有咱們兩個,你只管如實說來?!被实鄣浆F(xiàn)在仍是不敢相信,那個看起來略帶稚氣的小姑娘,有他們所說的本事。 紀恒道:“是的,她很厲害?!蓖nD了一下,他又繼續(xù)說道:“父皇可以請她到宮里來……” “嗯?”皇帝微怔,笑道,“也是。她立下大功,是該重賞。” “那父皇準備怎么賞她?”紀恒饒有興致地問道。 皇帝略一沉吟:“她救了朕的兩個兒子,這是大功。不如朕收她為義女,給她個公主的封號?” “不行!”紀恒想也不想,直接說道。呆了片刻,他才意識到父皇是在說笑?;实凼樟x女,那是大事,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收個義女? 皇帝這才道:“賞些金銀珠寶?那也太俗氣了。賞些綾羅綢緞?也用不著吧……”他看了一眼兒子,笑道:“要不,你來決定?” 紀恒輕嘆了口氣,說道:“父皇,我母親是被人刺死的……” 他話一出口,皇帝的臉色就變了。 皇帝嘴唇翕動,沉聲道:“是。你母親是為了朕死的。”這是他一生憾事,如今他君臨四海,富有天下,卻再換不回發(fā)妻的性命。他對紀恒好,除了紀恒本身,還因為紀恒的母親孫氏。 紀恒忙道:“爹,孩兒不是說這個?!?/br> 皇帝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頂,輕聲道:“恒兒……” “父親愛惜孩兒,自母親去世后,親自教養(yǎng)孩兒,還立孩兒為儲。只是宮墻內(nèi)外,時常會有刺客……”紀恒緩緩說道,“父親擔心孩兒,派了最厲害的侍衛(wèi),隨身侍奉。唯恐孩兒有一點危險……” 皇帝聽得心里一酸,道:“你是說,你想要謝家阿蕓做你的,侍衛(wèi)?近身保護你?” 太子一噎,轉了轉眼珠:“父皇說什么?” 皇帝已然皺眉,沉聲道:“這不大妥當。她畢竟是臣子之女,不是男子,也不是孤女,又怎么能做你的近身侍衛(wèi)……” ——皇帝自認為,發(fā)妻孫氏過世后,他親自帶著紀恒,可以說又當?shù)之斈铮桓易寖鹤邮芰艘稽c委屈。但是這一回,恒兒的請求,只怕他滿足不了。 太子心說,父皇這可是誤會了。他忙道:“父皇說笑了,孩兒怎么可能讓一個侯府千金來做侍衛(wèi)?這也與禮不合啊?!?/br> “那你待怎樣?” 作者有話要說: 么么噠~(^3^)☆么么噠~(^3^)☆么么噠~(^3^)☆周末愉快啦啦啦,感謝天天愛睡覺的手榴彈,感謝骨傲天、陌上微染、劉家mama、wtf的雷,以及不知名姑娘的營養(yǎng)液。 么么噠,晚安。 第59章 進宮 不等紀恒回答, 皇帝就又說道:“對了, 朕記起來了。那阿蕓的功夫是她舅舅教的。薛裕是苑馬寺卿, 自然也不能給你做侍衛(wèi)。朕可以教人去尋訪一下,看他可曾收有其他徒弟。如果有……” 紀恒失笑道:“父皇想到哪兒去了?孩兒不是說想要侍衛(wèi)。侍衛(wèi)功夫再高, 所能做的也有限, 不可能真的時時跟在身邊。而且即使在身邊, 真有危險,他們也未必能反應過來。” 皇帝心中一沉, 暗想此話倒也在理。他當初做太子時, 身邊未嘗沒有明衛(wèi)暗衛(wèi), 可真到了有刺客行刺之時, 侍衛(wèi)并不能立時趕到。那時擋在他身前的是他發(fā)妻孫氏。 想到發(fā)妻,皇帝心里又是一痛,看向兒子的目光更加溫和,越發(fā)好脾氣地問道:“那你想怎么樣?” 紀恒看了父親一眼,給父親斟了一杯茶, 才道:“若是孩兒有她那樣的本事,那不是什么刺客都不怕了嗎?” 皇帝愣了半晌:“你是說, 你想學武?” 紀恒嘆了口氣, 緩緩說道:“父皇可能不知道,從去年冬天到現(xiàn)在,孩兒曾經(jīng)三次遇刺。好在有母親在天之靈保佑,才能次次化險為夷。可是以后呢?以后孩兒未必每回都有這般好運?!?/br> “你想學武?”皇帝皺眉道,他本欲說“我兒又不上沙場做將軍, 何必卻學武吃苦?”,但是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不足一年的時間,恒兒曾三次身陷險境。雖說有可能是恒兒白龍魚服?!唬皇呛銉旱腻e。恒兒是太子,去哪里都可以。 皇帝的眉峰漸漸舒展,說道:“學武很辛苦的?!彼犝f,學武要冬練三伏,夏練三暑,而且恒兒的年歲,也不大適合練武了吧?此刻習武,會不會比旁人更辛苦一些? 紀恒眼前閃過阿蕓的眉眼,微微一笑,說道:“也不會太辛苦?!币粋€小姑娘都能忍得了的苦楚,他一個大男兒還忍受不了么? 皇帝點一點頭,又問了下一個問題:“那你要誰教你?薛裕?不過依他所說,他的本事還不及他外甥女……” 紀恒收斂了笑意,看著父親,沒有說話。 皇帝想了一想,一臉震驚:“你不會是想讓謝家的阿蕓教你吧?” 看了看兒子的神色,像是默認了他的猜測。他搖頭道:“這怎么成?太子太傅怎么能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而且,就算是不給她師父名分,她是女子,你是男子,她近身教授你武藝,不免會朝夕相處,或許還會肌膚相觸,那她將來還怎么出嫁?” 紀恒想也不想,直接說道:“那讓她嫁給我不就成了?” “什么?!”皇帝疑心自己聽錯了。 紀恒也有些愣怔,似是沒想到自己會脫口而出那么一句話。不過話既然說出口,也就沒有收回的道理。他略一沉吟,說道:“我說,我娶她啊?!?/br> “你——”皇帝深吸一口氣,說道,“你不要胡鬧?!薄獎傉f拜師傅,又說做妻子,這孩子,盡跟他胡鬧! 紀恒笑了一笑,心念微轉,已有了計較,他語氣輕快,說道:“其實也不必急著學。父親的丹青不也是成親后,母親教導的嗎?” 他聽父皇身邊的老人說過,父親之前不通畫技?,F(xiàn)在的一手丹青,還是娶妻之后,跟他母親學的。紀恒心說,若是他真娶了阿蕓,她教他武藝,他也教她別的,即使肌膚相親,又能怎樣?不過是人們說的閨房之趣罷了。 想到這兒,他心跳加快了幾分,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娶阿蕓為妻,好像還挺不錯的。 皇帝面色一紅,沒想到兒子會突然來這么一句。他咳了一聲,說道:“什么話?!這話也是能渾說的?!你的妻子,將來可是要母儀天下的,怎么能隨隨便便說娶誰就娶誰?” 紀恒一怔,正色道:“孩兒不是渾說,是認真的。孩兒是真想娶她為妻?!?/br> 皇帝意識到兒子不是在說笑,神色忽變,皺眉:“不妥?!?/br> 誠然他對謝蕓的印象不錯,不過那只是僅限于對一個臣子之女。如果要她來做自己的兒媳,那就不大合適了。恒兒會是皇帝,他的妻子屆時肯定會是皇后。謝蕓孝順本分,武功高強,好是好,可未必能當?shù)闷鹨粐?。更何況,他雖然不曾言明,可是在心里已經(jīng)為兒子選好了太子妃。只等時機成熟,就會下旨公布。 “為什么不妥?”紀恒問道。 皇帝緩緩說道:“太子妃不可能是謝蕓?!?/br> “那是誰?” 皇帝不答,而是說道:“你若要納她,只能讓她做良娣。太子妃須是孫家的姑娘?!?/br> 他的發(fā)妻孫氏為他而死,他有心保孫家?guī)状毁F。孫氏的娘家侄女,那個叫婉柔的,容貌跟他亡妻有七分相似,恒兒的樣子也隨了他。他們?nèi)艚Y成夫婦,也能圓了他的遺憾。而且他看那孫家婉柔對恒兒也是一往情深的模樣,只是恒兒害羞些,別扭些。他原想著等恒兒大一些,有了娶妻的心思,就把此事訂下。怎么這孩子一開口,卻是要娶旁的姑娘?! 紀恒收斂了笑意,站起身來:“孫家的姑娘?哪個孫家?” “自然是你外祖父英國公家。你大舅舅家里你婉柔表妹,不是一向跟你要好么?你外祖父一家老實本分,又待你親厚……”皇帝耐著性子跟兒子一點點解釋,卻見兒子面無表情,眼睛黑沉沉的,他不由地愣了一愣。 恒兒容貌隨了他,可是那雙眼睛,卻像極了孫氏。 如今恒兒這么看著他,皇帝心中一陣鈍痛,孫氏為他而死的畫面驀地浮現(xiàn)在眼前。他正要相勸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只悶聲道:“你不歡喜?” 紀恒道:“我只拿孫家表妹做表妹,沒想過要娶她做妻子。況且,她的性子,做一家主母都難,更別說是太子妃了。” 皇帝一噎,婉柔的性子,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但那不過是小姑娘家純真活潑魯莽隨性了一些,或許脾氣有些壞,有時也會觸怒他??煽戳怂哪槪簿湍茉徦?。 皇帝笑一笑,說道:“可她容貌像你母親,性子也不是不能改……” “父皇……”紀恒看一眼父親,一臉躊躇,欲言又止,終是說道,“她像母親,就更不能娶她做妻子了……” 他說這話時,目光低垂,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他覷著父親的神色,果然見父皇呆愣住了。他勾唇一笑,繼續(xù)說道:“父皇一向心疼孩兒,不想讓孩兒抱憾終身吧?” 皇帝沉默了片刻,方道:“容朕想一想?!?/br> 紀恒點一點頭,也不離去,他自行斟了杯茶,仿佛等著父親立時做出決定來。 皇帝也有數(shù)個兒女,不過在他心中,其余幾個加起來,都不敵一個紀恒。不僅僅因為這是他唯一的嫡子,也不單單是因為孫氏的緣故。這個孩子,是他發(fā)妻所出,由他親自養(yǎng)大,相貌上又最像他。他跟其他的孩子,可以是君臣父子;可跟恒兒,他自忖比尋常百姓家里的父子都要親厚百倍。 他待恒兒好,就更不愿意看恒兒失望難過。他愿意把他所擁有的、他所認為的最好的,都給恒兒。 知道兒子在等自己的決定,皇帝暗暗嘆了口氣,說道:“罷了,改日先讓她進宮一趟,朕再做決定。” 他心說謝家阿蕓也才十三歲,出身侯門,也有些可取之處。既然恒兒心悅她,那就考察一下,看她怎么樣吧。 說到底,他總歸是不想讓兒子失望的。 紀恒聞言笑道:“那就多謝父皇了。” 他語氣輕快,笑得也真心實意?;实圯p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好好做事,這天下將來是你的。” 他愛惜兒子,會讓恒兒繼承江山,會幫他剔除權杖上的刺,也會一點一點教他如何做好一個君王。 紀恒知道父親的意思:“父皇……” 皇帝又道:“五兒的生辰是不是就要到了?到時候,就讓阿蕓進宮一趟吧?!?/br> 紀恒點頭:“謝父皇?!?/br> “時候也不早了,你今日忙了一天,想必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皇帝打了個哈欠,露出了疲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