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靖侯看她聽話懂事，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略微有些擔(dān)憂，這個孫女自小長在綏陽，根本不是按照太子妃來培養(yǎng)的。說到底宮里未必適合她。

    他知道她救過太子，有這份恩情在，她的日子不會艱難。但是長久以后，就不知道了。

    他想，老妻衛(wèi)氏說的也有道理。不管上頭怎么想，他們謝家都得尋人好好教教她。她進(jìn)宮要帶的人，也得提前備好。幸好她還未及笄，成親至少要在兩年后，還來得及。

    祖父又叮囑了幾句，便揮手讓她離去。

    謝凌云也不多話，施禮告辭。這幾日她心里茫然，一顆心像是飄在半空，不上不下。她告訴阿娘，她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薛氏下意識就想拒絕，但是話到嘴邊，又改了主意：“正月里，也不好去親戚家小住。上元節(jié)就要到了，待上元節(jié)，讓你哥哥陪你去賞花燈吧！”

    “上元節(jié)？”謝凌云一思索，也沒幾天了，那就等一等吧。不過，她想了一想，說道，“不要哥哥陪我了。嫂嫂生產(chǎn)在即，他該多陪陪嫂嫂才是?！?/br>
    薛氏一愣，笑了：“那就叫你七哥跟你一起吧?！彼浀弥x懷良之前就曾陪阿蕓去臥佛寺。

    謝凌云點(diǎn)頭：“嗯，我可以帶上讓兒?！?/br>
    薛氏笑笑：“你想帶？我還不肯呢。他年歲小，還是老實(shí)在家呆著吧。”

    謝凌云一琢磨，沒再堅(jiān)持。

    唐詩雨生辰邀請她與謝蕙謝蔳，可是謝蕙三月就要過門了，自然不肯前去，謝蔳也順勢拒絕了。至于謝凌云，她跟唐詩雨關(guān)系不算親密，就送了份禮，推說身上不好，也沒去。

    謝家無人前去，可是去的人也不少。比如孫婉柔。

    正月十一，永寧侯府小姐，唐詩雨的生辰。她邀請了不少閨秀，孫婉柔自然在列。

    這樣的場合，孫婉柔不肯被人比下去。她裝扮一新，帶著豐厚的禮物，前去做客。

    她自認(rèn)為妝容和風(fēng)儀都極好，人人夸贊。孫婉柔甚是高興，說起自己在正月初一當(dāng)日進(jìn)宮，與貴妃娘娘以及一品命婦共賞歌舞。

    眾人艷羨不已。

    然而，忽然有一個極輕的聲音說道：“我聽說那日太子妃也去了，是不是？”

    孫婉柔一愣：“你說誰？”

    說話的小姐姓曹，對孫婉柔有些懼怕。曹小姐輕聲道：“沒說誰，太子妃啊?！?/br>
    “什么太子妃？誰是太子妃？”孫婉柔只覺得自己身上一冷，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可偏偏臉上卻熱辣辣的疼。

    曹小姐聲音更低了：“就是忠靖侯府的九小姐啊。我聽我祖母說，正月初一，她也進(jìn)宮，還得了皇上的召見呢。難道，不是嗎？”

    孫婉柔怔怔的：“忠靖侯府九小姐？太子妃？”

    謝蕓？！怎么可能？！一定是這姓曹的胡說八道！

    姑父雖然沒有言明，可是她知道，姑父這么疼她，肯定會把最好的給她。她跟太子表哥親厚，姑父知道的，姑父能看出來的！

    孫婉柔眼窩一熱，她高高昂著下巴，將眼淚逼回去，揚(yáng)手就要打那曹小姐：“叫你胡說八道！”

    曹小姐哪兒見過這陣勢，嚇得慌忙逃跑，一面跑，一面叫著：“不是我混說，大家都知道的，你問一問就是了。賜婚的旨意都下了，只等著她及笄呢……”

    孫婉柔心頭怒火更盛：“我叫你胡說！我叫你胡說！”

    可她身體卻被唐詩雨等人給拉住了。

    唐詩雨沉著臉，她的生日宴，鬧成這樣像什么話！她看孫婉柔的神色，也知道孫婉柔是大失所望怒火中燒。她雖然跟謝蕓不親厚，但是比起孫小姐，她更希望太子妃是謝蕓。

    這么一來，大哥還跟太子成了連襟，不是么？

    唐詩雨打圓場勸架，說確有此事。興許是圣旨剛下，所以孫小姐可能不知道。

    孫婉柔也失了爭榮夸耀的心思，尋了個借口，匆匆忙忙回家。她直接去找祖父，問他是否有此事，為何她自己不知曉。

    英國公對這個最像亡女的孫女，有憐惜，亦有無奈。這件事是他下令先瞞著她的，不想竟然給她知道了。

    如今她來詢問，英國公如實(shí)答了，又道：“事已至此，你好好歇著就是。莫讓皇上為難，也別丟了孫家的臉?！?/br>
    孫婉柔一個字也聽不進(jìn)去，她魂不守舍走出書房。因?yàn)槭?，差點(diǎn)摔倒。

    一個念頭忽的浮現(xiàn)在她心頭：進(jìn)宮，找皇上姑父問個清楚明白，讓他收回成命。

    她想到這里，就教人備馬，她要進(jìn)宮。

    待英國公得知此事時，孫婉柔已經(jīng)進(jìn)宮了。

    皇帝一向疼愛孫婉柔，這件事上又對她有愧疚，見她失魂落魄來找他。他第一反應(yīng)不是她失禮，而是委屈了這個孩子。

    可是他也沒辦法啊，他疼愛孫婉柔不假，但是孫婉柔在他心里的地位，又怎么比得過紀(jì)恒呢？

    皇帝溫言寬慰，說這事是多方考量的結(jié)果。她雖然做不成太子妃，可是他保證，他會給她找一個極好的夫婿。他還會封她做郡主……

    孫婉柔卻道：“我都不要?！彼幌牖噬鲜栈爻擅?/br>
    為什么不是她呢？而且，就算不是她，也不該是謝蕓啊。她帶著哭腔說：“姑父，那謝蕓不是好人，她還勾引過豫王！”

    “你說什么？！”皇帝臉色一沉，“竟有此事？！”

    一瞬間，他心中轉(zhuǎn)過許多念頭。難道謝蕓真的是那樣的人嗎？太子對她情根深重，那日蘇鄴也說想娶她……莫非真的是她品行不端？也看不出來啊。

    孫婉柔大力點(diǎn)頭：“我發(fā)誓，確實(shí)有這件事，是豫王妃親口說的?！?/br>
    “啊……”聽到孫婉柔說是豫王妃指認(rèn)的，皇帝反而松了口氣。誰都知道，鄭氏多疑善妒，她的話，可信度是要大大打折扣的。他聽人說過，豫王看誰一眼，豫王妃都覺得那人在勾引她丈夫。

    皇帝嚴(yán)肅道：“這話不要亂說，她是個守禮的好姑娘?！?/br>
    他想起來了，阿蕓和婉柔不大和睦。他有點(diǎn)頭疼，但還是繼續(xù)告誡孫婉柔：“這話在朕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傳出去，可是敗壞太子妃的名譽(yù)。”

    孫婉柔哼一聲，不說話。謝蕓的名聲，跟她又有什么相干？！她才不稀罕呢，謝蕓名聲壞了更好，壞了就不能嫁給太子表哥了。

    “她本來名聲就不好，用不著我敗壞……”孫婉柔又道，“姑父，您那么疼柔兒……”

    皇帝嚴(yán)肅了面容，冷然道：“這事沒有商量的余地，你回去吧！”

    孫婉柔呆住了，在她記憶中，姑父就沒這么說跟她說過話。她正要撒嬌懇求，忽的意識到這是皇帝。她在他面前肆無忌憚，是因?yàn)樗蹛鬯?。若她消磨掉了這疼愛，她可就什么都沒了。

    ——反正謝蕓還小以后未必沒有變數(shù)。她不能一時沖動，教姑父厭惡。

    想到這里，孫婉柔抽噎兩聲，乖乖地說：“那我先回去?！?/br>
    皇帝這才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就說嘛，柔兒性子很好的，是個識大體的姑娘。

    孫婉柔告辭離去，剛一出宮殿，就碰上了太子紀(jì)恒。她的眼淚嘩地就流了下來。

    紀(jì)恒待要躲避已來不及，遠(yuǎn)遠(yuǎn)站在一旁：“孫表妹?！?/br>
    孫婉柔上前一步：“表哥，你果真要娶謝蕓，是不是？”

    紀(jì)恒“嗯”了一聲：“是?！?/br>
    孫婉柔呆了呆她清楚地看到，在她提到謝蕓的名字時，他的眼里有亮光。她心中一酸：“那，你不娶她，好不好？你讓她做良娣，我不欺負(fù)她……”

    她想，她這也算是退讓了。

    紀(jì)恒卻道：“沒有良娣?！?/br>
    “嗯？什么？”

    紀(jì)恒看著她，輕輕一笑：“我娶她為太子妃，我不要良娣。也不要良媛，只她一個?！?/br>
    孫婉柔如遭雷擊，她先前以為是皇帝姑父的旨意，或許太子表哥只是按照旨意行事而已。怎么……不是這樣嗎？

    紀(jì)恒看她一眼，輕聲道：“孫表妹，還有事嗎？我要去見父皇了?！?/br>
    孫婉柔不說話，任他從自己身邊走過。待她反應(yīng)過來想去抓時，手里卻空空如也。

    她呆愣了許久，不知道自己怎樣坐上了回家的馬車。

    在馬車?yán)铮氲胶芏嗯f事。很多人都說她像姑姑，她也以為她會像姑姑一樣，嫁個太子，做個太子妃。可她肯定會比姑姑幸運(yùn)，比姑姑長壽。她會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為什么一切都變了呢？

    謝蕓，對，謝蕓！

    是謝蕓的錯。

    馬車到英國公府，孫婉柔跳下馬車，就去找她新嬸嬸謝萱。

    謝萱正在翻看賬本。

    ——她自到了英國公府以來，與孫叔寧及其小妾斗智斗勇，根本就沒什么時間多想。她不稀罕孫叔寧妻子的位置，她巴不得孫叔寧休了她?？墒?，孫叔寧不肯如她愿。他那一屋子鶯鶯燕燕也不好對付。

    謝萱不去招惹她們，她們跟謝萱過不去，一個個都以為她好拿捏，想踩著她上位。

    沒奈何，謝萱只得打起精神，先應(yīng)對這些人。在如愿被休棄之前，她得活著，舒心地活著。

    孫婉柔不等通報(bào)就闖了進(jìn)去，一進(jìn)門，按住謝萱面前的賬本，直接說道：“你們謝家，可真了不得！”

    謝萱初時還想著跟孫婉柔勉強(qiáng)算是姐妹，但是孫婉柔并不這么想。謝萱碰壁兩次，也就對孫婉柔不抱希望了。

    “什么謝家？”謝萱對謝家沒什么感情了。謝家沒一個人肯管她，她管謝家做什么？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憐惜她，她也沒必要憐惜任何人。

    孫婉柔冷笑：“有幾個謝家？還裝糊涂呢！就是你們家??！”

    謝萱站起身，故作驚奇道：“哦，謝家怎么得罪你了？”

    如今她不止厭惡謝家，對孫家也沒好感。孫婉柔不開心，她倒是很高興。

    孫婉柔道：“你的親meimei，竟然要做太子妃了！”

    “誰？！”謝萱以為自己聽錯了。

    孫婉柔看看謝萱，又想起一事：“jiejie嫁了舅舅，meimei倒好，竟然要嫁外甥……”她本想說，這算不算亂了綱常？但到底還記得這是皇上的旨意，就沒說出口。

    謝萱喃聲道：“你說的是謝蕓？”

    她沒定親的meimei，似乎就這一個。

    孫婉柔道：“啊，你也不知道，原來不是瞞著我一個人……”

    謝萱跌坐在椅子上，不對啊，謝蕓的夫婿，明明不是太子啊。謝蕓怎么可能做太子妃？錯了，一切都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么么噠，么么噠，么么噠。

    等會兒看看，是不是還有一更。

    么么噠。

    第82章 秘密

    別人不知道， 謝萱卻是最清楚的。上輩子，她們姐妹三人，她在綏陽想盡辦法，嫁到了陳家， 過得很不如意?！髞硭f分后悔，以至于重來一回，也堅(jiān)決不進(jìn)陳家門。

    謝蕙嫁給了一個高門庶子， 不過那庶子挺上進(jìn)，家里給捐了個官兒， 他老老實(shí)實(shí)，兩人日子也還不錯?！?dāng)然， 比起這輩子許給永寧侯世子， 那還是差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