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忠靖侯看她態(tài)度很好,心中滿意,他捻須而笑:“你知道這些就好,其他的沒什么事了,你且回去吧?!?/br> “哦,那孫女告退。”謝凌云施了一禮,告辭離去。 走出書房,她悄然松一口氣。她以為祖父找她做什么,原來只是叮囑她莫隨便跟人動武。她心說祖父這可是多慮了,她活了兩輩子,可從來沒有以武力欺壓過人。 練武只為防身,只為強(qiáng)身健體。 說到練武,她不免又想到自己所繪的武術(shù)圖。 爹娘這幾日在說嫁妝,她想,這是不是也算是她的嫁妝? 說起來,很快就到臘月了呢。 臘月初八,大雪紛飛,皇上賜臘八粥給忠靖侯府。等臘八粥到了謝家,也早就冷了。忠靖侯將粥分給幾個子孫,共同感受皇上的恩德。 薛氏去了女兒房內(nèi),細(xì)說添妝的事情。她有些驚訝:“真是奇怪,怎么你二jiejie給你的有兩份?” 謝凌云隨口應(yīng)道:“許是二jiejie跟我感情好,所以多給了一份?!?/br> 薛氏搖搖頭,覺得并非如此,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也沒去深想,左不過是謝蔳替誰送的,或者是謝蔳不知道,羅家與謝蔳各準(zhǔn)備了一份,改日再問個清楚明白就是了。 到女兒房中來,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 房中并無旁人,薛氏猶豫了一會兒,終是板著臉,故作嚴(yán)肅地道:“阿蕓,你坐下,還有件事,娘要教你知道?!?/br> 謝凌云見母親神色莊重,不由地心中一緊,眼巴巴地看著母親,問道:“阿娘什么事?阿娘你說?!?/br> 薛氏還未開口,臉上就浮上一層紅暈。 謝凌云不解,心想,莫非是再次叮囑她,不要胡鬧,要守規(guī)矩? 薛氏咬咬牙,才取出一本畫冊,塞給女兒。 謝凌云接過來,下意識就要打開看是什么。 她手剛動,就被薛氏按住了。 薛氏眉頭突突直跳,盡量平靜地道:“你先別看,先聽我說?!?/br> 她覺得尷尬極了,若是阿蕓現(xiàn)下翻看了,而且十分好學(xué)地問她這是什么,要這做什么,她該怎么回答。 謝凌云很聽話,沒有翻動:“阿娘,您說?!?/br> “我也不清楚,這些事情,宮里的嬤嬤有沒有教過你?!毖κ险f到這里,輕輕嘆了口氣。阿蕓自親事定下以來,沒少借著學(xué)規(guī)矩的名頭去別院。這些嬤嬤是否教導(dǎo),薛氏還真不清楚。 “什么事?”謝凌云好奇。 薛氏橫了她一眼,并不回答,而是繼續(xù)說道:“大婚的步驟,你也都知道了,無需我再重復(fù)。只有一節(jié),合巹,洞房……” “嗯?!敝x凌云聽著也紅了臉,她知道阿娘要給她說什么了,分明是要教導(dǎo)她房中之事。 不過她還真的挺好奇,于是她雖然滿臉紅暈,可仍然目光澄澈,盯著自己的母親。 薛氏給她看得不好意思,干脆別過了臉,含糊說道:“到時候,你不要怕,也不要擔(dān)心,殿下知道該怎么做??赡軙芴?,但是很快就過去了……” 之前謝萱出嫁、謝蕙出嫁,她都是將冊子一塞就了事了。 可阿蕓畢竟跟她們不一樣。阿蕓憨直,薛氏怕阿蕓會做出出格的事情來。 謝凌云眨眨眼:“真的會很疼么?” 上輩子也好,這輩子也好,夫妻之事她隱隱約約不知聽誰提過一句半句。她很清楚,這不是她一個姑娘家該去想的事情,所以以前即使是聽到了,也得躲開,也不能多想。 但是今天阿娘的話,卻教她有點不安。特意提醒她,那肯定是真的了。 女兒認(rèn)真發(fā)問,薛氏不知該怎樣回答,只得輕戳女兒額頭,嗔道:“這話不許再說了!明天你就知道了?!?/br> “……哦?!敝x凌云悶悶地應(yīng)了。 薛氏也尷尬,她略坐一坐,就起身離去了。她臨走前,叮囑女兒早些休息,明日還要早起呢。 謝凌云答應(yīng)著,可是母親剛一離去,她就按捺不住好奇之心,悄悄翻開了冊子。 瞥了一眼,她不由瞪大了眼睛。 什么鬼? 男女赤條條抱在一起…… 要長針眼了,長針眼了…… 謝凌云臉色爆紅,她閉上眼,只留一條細(xì)縫,悄悄去瞧。翻了兩頁,她在心里做出一個評價:畫的不好。 還沒她畫的武功圖像好看。 她將冊子收起來,收拾停當(dāng),上床入睡。 這一夜,謝家不少人睡不好覺,然而謝凌云自己倒睡的極安穩(wěn)。 她甚至還做了夢,夢到自己還在天辰派。師父也還活著,她十五歲上,師父告訴她,她有一樁從小定下的親事,即日就會完婚。她心里隱隱有些期待,卻又從師兄那里得知她的未婚夫婿不學(xué)無術(shù)、品行不端。 于是,從沒有離開過天辰派的謝凌云收拾了行囊,修書一封,悄悄出門了。她一路行俠仗義,一次救了一個姑娘,那姑娘非要以身相許。 她急了,說自己也是女的??墒悄枪媚飬s詭異一笑,說道:“正好,我是男的啊!” 說著,那個姑娘揭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果然露出一張男人的面龐來。 謝凌云嚇了一跳,這人真眼熟。她再仔細(xì)一瞧,這不是紀(jì)恒么?紀(jì)恒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她還沒問個清楚明白,就聽得有人呼喚她。 謝凌云睜開眼,天還沒亮。她愣怔了一會兒,方想到她今日要出嫁?;叵肫鸱讲抛龅膲簦p輕嘆了口氣,唉,那才是她原本該有的生活啊。 她靜靜地坐著,少時真有人喚她。丫鬟仆婦、嬤嬤、全喜婆婆擠在她房里,給她沐浴捯飭。 謝凌云知道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她雖然不大情愿,但還是將羞意藏了起來,任她們擺弄。 沐浴。 梳妝。 她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人,嬌美可人,眉目如畫。她一時有些恍惚,這跟她上輩子并不一樣。 不知道是誰夸了她一句,眾人紛紛應(yīng)和。 謝凌云眨眨眼,扯了扯嘴角。 終于戴上鳳冠,換上了繁復(fù)華美的嫁衣。謝凌云怔怔的,仿佛還在夢里。 這就出嫁了?就這樣嫁給紀(jì)恒了? 嬤嬤在她耳畔輕輕說著今日她所需要注意的事項。 謝凌云耐心聽著,不免有點走神。她對自己說,再繁瑣也就這一日,沒什么不能忍的。 梳妝打扮好,謝凌云依著規(guī)矩去拜見父母。 謝律倒還好,薛氏瞧見盛裝打扮的女兒,哪里還忍耐得住,眼淚撲簌簌直落?;5弥x律忙道:“哭什么?大喜的日子,不能哭。” 薛氏忙止了眼淚,強(qiáng)笑道:“正是呢。我哪有哭,分明是沙子進(jìn)了眼睛?!?/br> 謝律瞧了妻子一眼,咳嗽一聲,開始似模似樣勸誡女兒。 謝凌云按規(guī)矩應(yīng)對,又依女執(zhí)事所言,靜靜地等待太子親迎。 她知道迎親的隊伍已經(jīng)來了,因為她隱隱聽到有人說:“進(jìn)府了”、“快到中堂了呢……” 她對自己說,不慌不慌,很快的…… 頭上頂著蓋頭,她只能看到自己腳下周圍的光景,不免心中焦躁。 原本她心里還有些出嫁的羞意和期待,可現(xiàn)下她好心情消散了大半,只覺得繁瑣無味。 過得半刻鐘,女執(zhí)事終于開始引著她前行了。 謝凌云悄然松了口氣,站于中堂右側(cè),耳朵聽著紀(jì)恒奠雁于案。她知道這是必要的步驟,可是心里卻生出一個荒謬的想法來。 她想,若是她和紀(jì)恒易地而處,她來奠雁,紀(jì)恒眼巴巴地等著,也不知會怎樣? 她想著想著又想到昨晚的夢來,想到夢里紀(jì)恒戴著人。皮。面。具,穿著女裝,不由覺得好笑。 再回過神來時,女執(zhí)事已經(jīng)恭敬地請她上轎了。 謝凌云依言坐著女轎夫抬的轎出中堂,至中門。 而太子妃的儀仗已經(jīng)到了中門外。 “請?zhí)渝罗I?!卑殡S著主婚者的聲音,謝凌云聽到她所熟悉的紀(jì)恒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掀開了轎簾。 謝凌云盯著他修長的手指,心中驀地浮上一個念頭:哦,他的手挺好看。 “阿蕓,下轎了?!?/br> 紀(jì)恒的聲音不大不小,有些緊張,有些無奈。 然而謝凌云聽到他這句話時,卻默默舒了口氣,心說,原來不是她一個人緊張不自在。 她趕走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依著規(guī)矩,一步一步來。 等到儀仗隊向皇城的方向行去,謝凌云才驚覺她是真的離開家,嫁人了。從早晨起來就神思不屬心不在焉的她,此刻猛然心慌起來。 真的,就這么嫁給紀(jì)恒了? 剩下的環(huán)節(jié)更加繁瑣。交拜,合巹…… 合巹的酒很清甜,謝凌云喝著并不覺得討厭。只是她酒量一向不佳,飲完合巹酒,她渾身上下都熱騰騰的,還有種若有若無的焦躁感。 終于等到婚禮結(jié)束,謝凌云在侍女的幫助下,卸下鳳冠,沐浴,換上常服。 她酒意上頭,強(qiáng)忍著困意,可腦袋還是一點一點。 她嘖嘖稱嘆,一杯酒而已,怎么后勁兒這么大? 太子大婚與尋常百姓不同,規(guī)矩步驟繁多,但是到底是不比民間熱鬧隨意。比如,鬧洞房這一節(jié),今日就沒有。 謝凌云沐浴之際,紀(jì)恒在前殿接受眾人祝賀。 旁人的祝賀或許是出自本心,真情實意,可是紀(jì)恒哪里有心情一一應(yīng)對?他滿心都是內(nèi)殿的阿蕓。 等了這么久,終于盼到了這一日,把人娶過來了。他現(xiàn)下手心兒里還有汗意呢。 尋了一個借口,紀(jì)恒抽身離去,前往內(nèi)殿。 平時短短的一段路,他今日卻覺得極長。他回想著今日的場景,心里歡喜而又不安。他眼皮突突直跳,不免想這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