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方苦笑：“我也曾經(jīng)去參加過豫章長公主的詩會(huì)。我看見過你的詩?！?/br>
    在他看來，小女兒閨中之作，算不得多好。他當(dāng)時(shí)留意到，是因?yàn)橥膮嵌傻膽B(tài)度。

    那詩詞都是另有專人謄寫了，再交由男客評定的。他們原本并不會(huì)知道是誰寫的，只是吳二郎看到其中一首時(shí)，笑得格外蕩漾。

    他也跟著看了，并不覺得有什么。但是，旁邊有跟吳二郎關(guān)系親近的，打趣了一句：“不是她的字，你竟然也能認(rèn)出來？”

    吳二郎只笑了一笑，并不答言。

    羅方跟吳二郎不熟，也不知道那個(gè)“她”是誰。他是到了很久以后，吳二郎跟范氏成親時(shí)，他才無意間知道，吳二郎同謝家的二小姐有那么一些淵源。

    吳二郎在婚宴上喝醉了，卻做失意的詩句。

    羅方偶然得知吳二郎同范家結(jié)親的原委，對那個(gè)據(jù)說是才貌雙全的謝二姑娘，生出一絲同情來。

    這種事細(xì)論起來，也不知該怪誰。不過，顯而易見，謝二姑娘挺倒霉。他們的親事差不多都快定下來了吧？而且，有不少人都知道此事。

    也不知謝二姑娘是否還嫁的出去？他自嘲一笑，再怎么著也輪不到他cao心。

    羅方母親還在世時(shí)，曾經(jīng)給他定下一樁親事。只是他先給母親守孝，等他出了孝，他未過門的妻子，開始為她母親守孝。

    一來二去，耽誤了很久，他們才成親。

    洞房花燭夜，他剛挑開新娘子的蓋頭，他的新婚妻子，便對他跪了下去。

    羅方大驚，還沒來得及問怎么回事，新娘子就哭著請他原諒。

    據(jù)新娘子所說，她有青梅竹馬的表哥，感情深厚，并不想嫁給他，請他成全。

    羅方懵了，不想嫁的話，成親前說明就可以了，大不了退婚就是。這成親以后，跟他說這些，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他寫休書休了她，讓她與表哥再續(xù)前緣？

    何必這么麻煩呢？

    然而新娘子告訴他，她不是這個(gè)意思。她與表哥因?yàn)楦改阜磳?，即使是他休了她，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成親。她所說的成全，低代她隱瞞。

    因?yàn)?，她已?jīng)和表哥商量好了要私奔。不管前途如何，他們都要在一起。

    羅方聽得一愣一愣的。面對著一口一個(gè)“你是個(gè)好人，你會(huì)幫我們的吧？”的新婚妻子，他梗在喉頭的怒罵愣是生生咽了下去。

    半晌，他才問：“你們私奔走了，我怎么跟你娘家交代？要是你爹找我要人，我怎么辦？”

    他沒說的是，萬一你爹說他殺了他閨女呢？

    新娘子向他保證，說是已經(jīng)留下了書信，父親知道真相，理虧，肯定不敢鬧大：“我知道你是個(gè)好人，你就成全我們吧！”

    羅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人，不過最后的結(jié)果是，他沒再管新婚妻子的事情。

    次日清早，岳家果然找上門來，他的岳父親自趕來，問他新娘子呢？得知新娘子不見后，他的岳父氣得幾乎仰倒。

    果真如新娘子預(yù)料的一樣，父親自認(rèn)理虧，倒也沒找羅方的麻煩。

    雙方口徑一致，只說新娘子是暴病而亡。

    當(dāng)時(shí)羅方還沒多想，后來才意識(shí)到當(dāng)初心軟的錯(cuò)誤。他新娶的妻子，在成親當(dāng)夜暴斃而亡。他知道真相，可外邊的人不知道。

    外邊傳言很多，其中傳的最多的是他相貌丑陋，生生嚇?biāo)懒诵履镒?，還傳的有鼻子有眼。——當(dāng)然他的確很丑就是了，但是，絕對沒有丑到嚇?biāo)廊说牡夭剑?/br>
    他長這么大，一個(gè)人都沒嚇?biāo)肋^。

    但是，他不能逢人就解釋，說他沒嚇?biāo)廊?，說他新婚妻子是跟別人跑了。頭上戴個(gè)綠帽子似乎并不比嚇?biāo)廊撕寐牰嗌佟?/br>
    于是，他默默忍了。他因?yàn)樽约合嗝矄栴}，對容貌鄙陋之人很是同情。別的府上的下人，都要相貌好看的，而他則對外表普通之人，多了些優(yōu)待。

    丑就丑吧，總比綠了好聽一些。

    ……

    他忙于自己的事情，再聽到謝二小姐，已經(jīng)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謝二小姐嫁人了，嫁給了連家公子。

    連家公子短命，謝二小姐守寡了。

    連家外調(diào)時(shí)，謝二小姐被其父母給接回了謝家。

    她坐著馬車回家，一身素服。他無意間看見她，驚為天人。——雖然她容色憔悴，可他還是覺得很美很美，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要美。

    他心跳加速，瞬間明白了吳二郎為何要在婚宴上失意落淚。

    真好看啊。

    他想，肯定是他不好看，所以才會(huì)喜歡看美貌的姑娘。

    ——不過，她是真的好看啊。

    再后來，聽說謝二小姐出來見客了，似是有再醮之意。他一顆心蠢蠢欲動(dòng)，想去提親試一試。這么好看的女人，他若是娶了，定當(dāng)成菩薩供起來。

    可惜，他卻聽說吳二郎妻子范氏難產(chǎn)而亡。他有些遺憾，吳二郎成了鰥夫，他們肯定要再續(xù)前緣了。

    但是，他沒想到，謝家拒絕了吳二郎。

    羅方回想著那驚鴻一瞥，想著不如試一試，最差的結(jié)果，也不過是跟吳二郎一樣被拒絕。

    他沒抱太多期望，然而老天這次格外優(yōu)待他。

    謝家同意了他的求親。

    他巴巴地盼著，終于把她娶進(jìn)門。

    在他看來，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可是她偏偏美而不自知。他一夸她，她就不好意思。她越不好意思，他越想夸她。

    他想，美麗的女人就是該多多贊美。

    成親時(shí)日久了，接觸越多，他越發(fā)覺得她好。長的好看，又會(huì)理家，待下人也和善，還會(huì)安慰他，勸解他……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想，她并不是很在乎他。

    她對他，可能還帶著一絲試探，一絲憐憫？他想不明白，她為什么會(huì)愿意嫁給他。尤其是無意中得知，這親事是她首肯時(shí)。

    你說，有吳二郎珠玉在前，她看上他什么？

    他雖然不說，可是心里卻不大安穩(wěn)。

    岳母王氏來做客，他沒想到會(huì)聽到那些對話。他不可能內(nèi)心毫無芥蒂。晚間，他忍不住就問了出來。

    蔳娘回答的并不認(rèn)真，羅方微微感到委屈，將心一橫，就把藏在心里多年的舊事說了出來。

    “蔳娘，你不能這樣。這對我不公平?！?/br>
    他心里沒有旁人，她卻還記掛著吳二郎。真的，不公平。

    謝蔳聽他說完，呆愣了好一會(huì)兒。原來，竟是這樣的么？

    她很想笑，可是眼睛卻酸澀得厲害。她搖了搖頭：“你想太多了。我這個(gè)人，最不愛回頭看。我要是心里頭還有別人，直接嫁他就是。為何還要嫁給你？我原本想的，就是一個(gè)全新的開始。”

    或許最開始，她的確還忘不了吳二郎。但是真正嫁給別人后，那絲淺淺的曖昧，早就不見了。

    年少時(shí)的那點(diǎn)子情意，因?yàn)榫墱\，已然消失不見。她如今在乎的是現(xiàn)在和將來。

    謝蔳微微一笑，說道：“我同他認(rèn)識(shí)，不過十余載。而我跟你，還有一輩子?！?/br>
    一輩子那么長呢。

    作者有話要說：  么么噠～（^3^）☆么么噠～（^3^）☆么么噠～（^3^）☆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第140章 親事

    唐詩雨的親事直到她十六歲都還沒定下。她是永寧侯府唯一的嫡出小姐， 又是名滿京城的才女， 上門求娶的人也不少， 只是她自己不大愿意。

    初時(shí)她母親徐氏還寬容她，格外尊重她的意見。但是看她十六歲還沒定下，不免就著慌了。

    徐氏反復(fù)在女兒耳邊念叨：“姑娘年紀(jì)大一些， 親事就不好定了。好的人家都被旁人選走了。我看上回來求娶的黃家就不錯(cuò)。那個(gè)黃四郎才華橫溢，能寫會(huì)畫， 跟你不正相配么……”

    唐詩雨哂笑：“才華橫溢？是說他在春風(fēng)樓跟妓子作詩相和， 傳得人人皆知么？”

    徐氏一噎：“少年人嘛，稍微風(fēng)流一些也不是大罪過。成了親，就收心了。你都十六了呀……”

    唐詩雨不大明白， 母親為何要強(qiáng)調(diào)她的年紀(jì)。十六歲就很大么？并不啊。她不是嫁不出去，只是求娶的那些人， 她看不上而已。

    對于母親的話， 她沒好氣道：“我爹成親后， 可曾收心不曾？風(fēng)流， 可不只是年少?！?/br>
    她話音剛落，徐氏的臉色就變了。永寧侯風(fēng)流好色， 姬妾頗多， 為此徐氏沒少暗地抹淚。如今女兒拿永寧侯做比喻， 徐氏又是傷心又是氣悶：“你……”

    唐詩雨自悔失言，極是懊惱，忙道歉：“娘，對不起， 我不是要故意傷你的心。我只是不想，不想后半輩子一直心傷難受……”她嘆一口氣，說道：“娘，你這么疼我，難道你想我以后不快活么？”

    她拉著母親的袖子，一臉懇切。她知道母親是最疼她的。如果不是寵她，也不會(huì)縱著她，甚至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大事，也愿意由著她來。她說她的親事她自定，母親就允她自定，還幫她在父親那里爭取自主權(quán)。

    她到十六歲還不定親，母親也沒有強(qiáng)迫她，或者是隨便給她定下一樁親事，不過是在她耳邊多嘮叨幾句而已。

    她心想，她能說不好聽的話傷母親的心，也是因?yàn)樗靼?，母親會(huì)寵著她，縱著她，不會(huì)真的跟她惱。

    她沒猜錯(cuò)，徐氏雖然難受，但是嘆了口氣后，還是原諒了她。徐氏輕聲道：“再耽擱一年，若是你還定不下來，娘就真的不縱著你了。到時(shí)候隨便給你指一家，你可別怪我?！?/br>
    唐詩雨連連點(diǎn)頭：“是，是，是。娘放心……”

    唐詩雨年少時(shí)，不覺得自己的身份、薄名能給自己帶來什么好處。如今長大了，意識(shí)到她之所以能任性，還真是全靠自己出身永寧侯府，又是有名的才女。

    若非如此，也不會(huì)在她拒了一門又一門親事后，還有人來試探，來求娶。她想，這當(dāng)中又有幾個(gè)人是真心實(shí)意沖著她這個(gè)人來的？

    她自嘲一笑，有時(shí)也覺得自己矯情。明明有不少人在別人眼里還不錯(cuò)，可她自己心里就是不滿意。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連豫章長公主都笑著問她：“莫非這世間男兒竟無一人入得你的眼么？”

    唐詩雨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輕聲道：“也不是，許是無緣吧。”

    這世間或許真有好男兒，但是不包括來求娶她的那些人。迄今為止，有暗地里試著議親的，或是八字不合，或是其他緣故，都未能成。直接上門求娶的，也有三四個(gè)，但無一例外，都是有名的“風(fēng)流人物”。

    這些人自恃有幾分才氣，就覺得她一定會(huì)傾慕不已，非嫁不可。

    有才氣？又有幾個(gè)是真有才氣的？！會(huì)做幾首yin詞艷曲，就算是才子了？！風(fēng)流名聲在外頭，連她都聽過。這種男人，有什么好嫁的？

    她也知道自己的才女之名，多半是別人吹捧而來的。她一個(gè)閨閣女子，年紀(jì)甚輕，什么事都沒經(jīng)歷過，寫的詩詞若說真有多深沉厚重，意境深遠(yuǎn)也不大可能。不過是勝在新鮮有趣罷了。

    豫章長公主笑了一笑，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那你瞧著我兒如何？”

    蘇鄴年紀(jì)也不小了，至今親事還沒定下，豫章長公主心里自然著急。她先時(shí)旁敲側(cè)擊，問過兒子放下沒有。

    當(dāng)時(shí)蘇鄴的回答是：“從來沒有的拿住，又何來的放下放不下？”

    她從來都不屬于他，說白了，她跟他也不過是見了幾次面而已。

    豫章長公主思忖著，能說出這話，可見是真的想通了。豫章長公主又暗地里給兒子張羅親事，可惜不知何故，竟一直沒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