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魚邈發(fā)現(xiàn)了,他自然知道嘉賜辛苦,這段日子相處,他也早將對方當成了朋友,若能讓嘉賜成為自己的師弟,魚邈還是非常開心的。 思忖良久,魚邈忽然說:“也不是完全不行,不如……我們偷偷地練?” “什么?”嘉賜驚訝。 “我也一直想要一個能和我一道研究功法的人,如果我們謹慎些,應(yīng)該不會被人知曉?!?/br> 魚邈誠摯道,從入門起師傅伏灃只把口訣一丟,就由他們自己琢磨了,其他弟子悟性高,進展快,魚邈卻始終遠遠落后,常常得到各種嘲笑和奚落,若真有一個朋友能與他一起研習(xí),魚邈覺得,自己也許會有不錯的收獲。 “我們可以選在夜半后屋這兒練。” 常嘉賜看著魚邈亮晶晶的眼睛,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于是也跟著點頭:“好!既然如此,你也不要難過了,我們會一起變得很厲害的!” “嗯,”魚邈高興,“那我明日就把口訣抄來給你,不知你能不能看懂……不過不打緊,我可以找一個人幫忙,讓他把運氣的功法也寫上?!?/br> “找誰???” “嗯,一位師兄,很厲害的師兄,不是我們水部的,”魚邈說著,臉上閃過一絲隱約的羞赧,“我平日不太麻煩他,但是這回可以試試,他應(yīng)該愿意幫我……” 不知何故,嘉賜想起高臺上將被打狠了的魚邈從地上拉起來的那個弟子,那個腰上佩劍鑲嵌綠色寶石的弟子。 “哦,對了!他也許還能見到門主,我可以央求他向門主說一下你們的近況,”魚邈歡快道,“門主若知道了你過得沒那么好,說不定會來看看你?!?/br> “真的嗎?” 嘉賜被他這么一說也跟著眼含希冀,高興的笑彎了眼。 ******** 東青鶴和破戈二人從火部離開都已是月上中天了,破戈搖著扇子還在感嘆今晚在慕容驕陽那兒喝的美酒真是夠辣夠有勁。 “想到驕陽要離開門中大半月,就該多問他討些酒放著。”破戈可惜。 “未必需要大半月,法器大會還有幾日便開,驕陽去了若尋不到想要的東西,不日便可回來?!睎|青鶴道。 他語意淡然,破戈卻聽出了其中的無奈,笑道:“就算驕陽此去沒在法器大會上覓回什么極品寶貝也無妨,天下寶器何其眾多,我就不信,此處沒有精進修為的,他處還找不到最好的。” 東青鶴搖頭:“修為之道本該循序漸進順其自然,飛升渡劫也是如此,依靠寶器終究不是上策,若驕陽此次空手而歸,該是天意讓我不該貪急?!?/br> 破戈還要再勸,卻見東青鶴訝異的向下方望去。破戈循著他的目光遂發(fā)現(xiàn)原來有兩個人影在山腳下修習(xí),他們先是打坐片刻,接著起身互相比試起來。不過那道行實在太淺,尤其是其中一位手持樹枝的少年,打得踉踉蹌蹌,不過幾招就被對面那人給撂倒了,實在沒什么看頭。 “這不是那小凡人嗎?他怎么學(xué)起我門內(nèi)心法了?”破戈忍不住笑了起來。 東青鶴也笑了,眼帶興味:“他此刻是在水部?”他們打斗的地界正是伏灃的管轄之處。 破戈敲了下扇骨,大嘆:“瞧我,忙得給忘了,白澗把他安排到伏老頭那兒去了,唉,那老精怪可不好相與,平日里沒少瞞著你搞些花花腸子,想必也不會給小凡人好臉色,怪我疏忽了?!?/br> 東青鶴的目光還落在那兩個少年身上,仿佛很喜歡他們這般勤勉認真的姿態(tài),期間嘉賜摔倒了好幾次,全都頑強著站了起來,東青鶴很是滿意。 “伏灃在門中日久,也算有些功勞?!睎|青鶴說。 “我知門主心軟,所以只盼著這老精怪能一直安分守己,以后自可留在門中享福,不然……”破戈冷冷地提了提嘴角。 “這招‘桃李爭艷’練得不錯,”只見遠處嘉賜一個躍起,雖只跳了半人高,但手中樹枝揮得虎虎生風(fēng),險些打到對面人的天靈蓋,東青鶴便忍不住夸贊了起來。 破戈卻道:“只是雖有了梼杌內(nèi)丹,可到底是rou體凡胎,真想走修煉這一路,怕是不容易?!?/br> “有心便好,”東青鶴倒是樂觀,不知想到什么,彎起了眼,“他要喜歡,那便讓他練吧?!?/br> 破戈意外:“門主的意思是……” “給他找個師傅,伏灃,或者哲隆,看他想跟誰吧,”東青鶴最后看了常嘉賜兩眼,笑著轉(zhuǎn)身離開,不過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你讓白澗看著些,若伏灃過分了,便來稟報我。” 魚邈說得沒錯,青鶴門二十年一招徒,人數(shù)從來寥寥,且哪一個不是精挑細選無暇璞玉,如今門主竟這般輕易就收了個毫無資質(zhì)的新弟子?! 實在稀罕。 “是,我去安排?!逼聘晷膬?nèi)思量,面上還是恭敬應(yīng)下。 看來這小凡人還挺討門主喜歡的。 第九章 第二日一大早,伏灃老兒就派了人把常嘉賜給喚去了,魚邈怕嘉賜有麻煩,著急的隨在了后頭,在門外等了半天才見嘉賜出來。 魚邈忙上前詢問:“師傅怎么找你了?” 常嘉賜的臉上還帶著懵懵然的情緒,奇怪地說:“伏長老問我……要不要當他的徒弟?!?/br> “什么?!真的嗎?”魚邈不敢置信。 常嘉賜點點頭:“他問我要不要在青鶴門修行,如果我不愿拜他為師,還可以去金部的哲隆長老那兒學(xué)本事。” “師傅怎么會忽然……”魚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心念一轉(zhuǎn),“我知道了,一定是前幾日我去找了宋師兄的緣故!他當時雖然說沒有閑暇替我劃寫口訣的運氣方法,但他答應(yīng)我若見到門主就會向他提起你們的,一定是他幫忙了!我要找個時間去多謝他?!濒~邈越說越欣喜,面皮都熱得紅了起來。 “是嘛,那感情好?!奔钨n也跟著笑了起來。 “不過,你選了哪里修煉呢?要去哲隆長老那兒嗎?金部的人掌管門內(nèi)防御,金部的哲隆長老修為可厲害了,他與破戈長老又時常隨在門主身邊,你要是跟著他,該比在這兒好?!彪m說這么說對自家?guī)煾涤行┎痪?,但是魚邈還是忍不住道出了實話。 誰知嘉賜竟然用力搖頭:“為何要去那里,我本就是為了陪你修行才練這個的,到哪里練不是一樣,我又不能成仙?!?/br> 聽了這話,魚邈嘴巴一癟險些感動得要哭,被嘉賜捂著眼睛嬉嬉鬧鬧的笑話回去了。 這消息讓他們這兒和樂成一團,可對于水部其他弟子來說,心里就不那么痛快了。 被選來青鶴門學(xué)徒的諸位誰不是自視甚高,總以為日后能獨領(lǐng)風(fēng)sao大殺四方,現(xiàn)下莫名和一個屁都不懂的凡人成了同門,不是將他們水部弟子的段數(shù)都一道拉低了?實在丟人! 當然,這還只是其一,真正讓人不快的是這凡人還不一般,他肚子里可是有顆寶貝內(nèi)丹在,這凡人要能解得其內(nèi)奧秘,修為一日千里也是不無可能,這不就要爬到好些人頭上了嘛!仿佛是家養(yǎng)的豬狗忽然成了上賓,這豈能忍?! 只是不管這情緒是般不屑也好、提防也好、嫉妒也好,個中思量最終都化為了對常家兩兄弟的敵意,讓嘉賜在水部的日子越發(fā)艱難。如此結(jié)果他也算早有準備,但處處謹慎卻到底擋不住百密一疏,最后還是讓人抓到了把柄。 這不,果園的白樹結(jié)了果,那可是高階靈果,一般都由水部有些經(jīng)驗的弟子去采摘,然而這回那幾個弟子不知為何鬧了肚子,旁人也各自有活,輾轉(zhuǎn)一番這難事兒就掉到了嘉賜的頭上。 白果個兒大色美皮卻極薄,稍一用力汁液就會溢出,果子也廢了,嘉賜使了吃奶的勁兒好不容易圓滿的弄下了四五個,其他的卻還是沒有保住。 嘉賜知道這回要遭,果然東西才交上去就有人找上門來,來的還是個老熟人。瞧著眼前氣勢洶洶的藍衣女弟子,嘉賜后知后覺到這白果原來是給了那前幾日要用針扎自己的木部蘼蕪去吃的。 難道上回逃了對方毒手,這回還是要栽? 嘉賜不由在心里嗚呼哀哉…… 卻不想一番鬧騰后竟然是那藍衣女弟子碰了一鼻子灰的回去了。 木部內(nèi),蘼蕪拿著針線抬頭看向神色恍惚著進門的緗苔,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么?你要拿人的時候誰來了?” 緗苔面色凄苦,將話又重復(fù)了一遍。 “師傅,是白澗來了……”雖然同為青鶴門弟子,但木部地位可遠及不上月部,而白澗又是月部長老破戈的愛徒,別說緗苔見了他要低頭,就是蘼蕪在那兒也得客客氣氣。所以,白澗所言所行皆是破戈長老的吩咐,而破戈長老的意思……大多就是門主的意思。 蘼蕪表情沉了下來,問:“他做了什么?” “我已是將師傅的話傳令于他,白澗卻還是把我趕、趕出了水部,他說……說那小凡人在沒有拜師前,除了門主,誰的話都不用聽?!?/br> 刺啦一聲,蘼蕪手中的布帛裂了條縫。 緗苔憤慨地問:“師傅,門主為何要這般護著那凡人?!” 蘼蕪頓了一下,將那破布小心團了丟在一旁:“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一無是處的東西最會招他可憐?!?/br> 緗苔冷哼:“其實若不是剛才在靈田那兒先一步被火榕攔住了,弟子本可以趕在白澗到之前就把那凡人帶來的!” “火榕?!”蘼蕪訝然,“又是未窮?”那火榕乃是火部未窮身邊最得力的小廝,若沒有長老撐腰小廝可沒有那么大膽敢擋門中弟子。 “不錯,上回是未窮自己阻止我們抓人,這回又派了小廝來盯著,他對那小凡人如此上心,莫不是看上人家了?!”緗苔嗤笑,想那未窮平日吊兒郎當,不愛捯飭不愛修行,只愛喝酒游蕩,沒想到這次倒多起事來了,奇哉怪哉,這凡人總不見得真有來頭,讓他們一個個那么護著? “師傅,要不我再去查查他?” 蘼蕪也緊皺雙眉:“好,你且盯著,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兒來?!?/br> “是!” “別被門主發(fā)現(xiàn)?!?/br> “是。” ******** 嘉賜原本已經(jīng)睡下了,只是在床上反復(fù)了一會兒后又翻身下了床。在墻角邊摸索了一陣,他抱起一只大籃子,拉開門走了出去。 有了之前亂跑險些遭殃的經(jīng)歷,這回嘉賜學(xué)乖了,沒有走遠,只挑了小草屋附近的一處溪邊蹲坐了下來,拿出籃子里頭的臟衣服浸沒到水中,一下一下搓洗著。 今晚月色正好,襯得溪水若鏡,波光粼粼,也讓嘉賜在對面樹叢間一有異動時便注意到了。 那驀然出現(xiàn)在面前的東西似一團白影,恍恍惚惚,細看又覺是一捧棉絮,飄飄蕩蕩,正在嘉賜疑惑著是該靠近還是該逃跑時,一陣白光大熾,那物事竟長出了一對翅膀,然后是尾巴、翎羽,最后是聳著高冠的頭…… 竟然是一只鳥? 那鳥足有半人高,渾身純白如雪,長長的翎羽則赫奕流光,嘩啦一聲,雙翅輕展,撲出一片星辰,簡直美不勝收。 嘉賜前一刻還有點提防,后一刻便被美得忘了言語,發(fā)現(xiàn)那鳥要飛走,二話不說呆呆起身就追著它跑,只是才跑過小溪迎面就險些撞上一人。 對方倒是穩(wěn)如泰山,一把扶住了搖晃的嘉賜,輕輕一笑。 嘉賜原本全副心神都放在那鳥上,可目光一轉(zhuǎn)看清來人便更呆了,嘴巴開開半晌,才叫出含糊的一聲“門主……” 東青鶴長身玉立,曳地的青絲輕束在腦后,只幾咎垂落頰邊,長袍廣袖,隨風(fēng)輕舞,翩若謫仙。 他問嘉賜:“這是要去哪兒?” 嘉賜沒敢想怎么會在這兒見到門主,遲滯了片刻才道:“我……我看到了一只鳳凰……” 東青鶴聽罷,爽朗一笑,就著扶在嘉賜腰上的手將他輕輕拉到一邊,指著停在一棵榕樹之上的禽鳥道:“那不是鳳凰,它叫南歸,是我養(yǎng)的孔雀?!?/br> “孔、孔雀……”嘉賜一臉茫然,他這破落村莊來的小農(nóng)夫,野雞倒是見過各種模樣的,卻從來沒見過什么孔雀。 不過不待他問出口,便見東青鶴輕輕抬手,那本專心梳理羽毛的禽鳥一個騰起盤旋落到了他們的面前,伸出腦袋撒嬌般地蹭著東青鶴的掌心。 “它喜沐月色,我看今日天氣不錯,便由著他到處走走,不小心就到了此地,”東青鶴邊說邊示意好奇的嘉賜可以上前,仔細看看南歸。 嘉賜眼冒燦光,雖想看孔雀,但卻又舍不得把目光離開眼前人臉上,于是兩邊游移,倒搞得眼睛都花了。 東青鶴似是所覺,不由笑得更深,只是待看到常嘉賜額頭上的青紫時,目光一頓。 第十章 “這么晚了,在練功嗎?”東青鶴將視線從常嘉賜的額頭上拉回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