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唔,是不錯。不過你這是要去客殿?那兒的人都走了?!?/br> “走了?去哪里?”嘉賜一頭霧水。 未窮將吃完的果核朝前一丟:“回九凝宮啊,我也要去送客呢。”他本來到的更早,不過昨日酒喝多睡迷糊了,現(xiàn)下才剛起。 常嘉賜卻聽得睜大了眼:“她……她們都要走?” “應(yīng)該吧,就是不知日部那兒兩個養(yǎng)傷的女弟子要不要一道,其實就算回去,這人也廢了。哎,你為何那么吃驚?” “我、我是在想那刀……要怎么辦?!背<钨n眼睛咕嚕嚕的打轉(zhuǎn),反正不是高興的臉。 “你這小家伙倒也懂行,跟慕容長老一樣舍不得那神兵就這么送給旁人了是吧?”未窮伸指在嘉賜鼻子上點了點,“門主沒讓她們帶走,畢竟這刀現(xiàn)在還沒定下是不是九凝宮的呢,不過我覺得那位心高氣傲的花宮主沒那么容易放棄。”那樣的好東西,沒見過也倒算了,見過的除了他們門主一顆佛心,誰能那么大度的拱手相讓? “未窮長老……”嘉賜聽罷一臉殷切地看著對方。 未窮明白他什么意思,哈哈一笑將少年拽到了云端:“知道你想湊熱鬧,我?guī)氵^去吧?!?/br> 有長老帶著浮云,那速度自然比常嘉賜自己走要快上許多,幾個游轉(zhuǎn)便到了那里。 “多謝未窮長老。”抱著籃子一落地常嘉賜就要跑,不過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去,“長老……見過那個人了嗎?” 未窮其實不愛湊熱鬧,見著那頭一片混亂,只打算站在遠(yuǎn)處看兩眼就當(dāng)來過了,聽見嘉賜這樣問,不由疑惑,不過一想又明白過來。 “你是說那竹死島來的‘客人’?” 常嘉賜頷首:“他們都說我和他長得很像?!?/br> 未窮回憶了下,點點頭:“像,卻也不像,你若要長成他那樣的脾性,也不知要遭多少罪?!?/br> 常嘉賜一愣,又盯向?qū)Ψ窖劬Γ骸澳恰L老你說過曾認(rèn)識另一位和我長得很像的故人,是否就是他呢?” 未窮堅定地?fù)u搖頭:“不是他?!?/br> “什么?!”嘉賜怔然,“不是他,那是誰?” 未窮只是微笑:“我說過,那個人不會撒謊,更不會害人,除了門主,他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br> 善良?!這個詞讓常嘉賜聽得嘴角抽搐,眼神跟見了鬼一樣。 未窮看了,無奈的揉了把他的頭發(fā):“好了,這與你無關(guān),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有你和花浮,再多一個也不奇怪?!?/br> 怎么可能不奇怪! 嘉賜在心里莫名其妙。 不過他又覺得也許真是未窮認(rèn)錯了人,現(xiàn)在追究怕一時也問不清楚,不如暫且擱置一旁。嘉賜心頭記掛著旁的,隨意又和未窮道了謝便匆匆走了。 多虧半道上有人相助,嘉賜到那兒的時候九凝宮人還未離開,他看見自家?guī)煾刚腔▽m主說話,二人一派和氣,想是之前那月部之事根本沒發(fā)生過一樣。 嘉賜掃了那頭兩眼,趁人不備,悄悄往角落一個蒙面女子挪去。 妘姒正抱著劍隱在暗處,不同于受人擁戴的宮主花見冬,她就像是九凝宮一道見不得人的影子一般。 感覺身邊有東西靠近,妘姒不快地抬眼,一下就對上了一對亮晶晶的視線。妘姒卻跟沒看見一樣,又淡淡別過了臉。 常嘉賜卻半點不受打擊,小心翼翼地擠到了她的身邊,低低叫道:“妘、妘姒jiejie……” 妘姒不理他。 嘉賜又繼續(xù)道:“我之前說了要天天去看你,可是我沒有做到,因為……因為這兩日我病了,妘姒jiejie,你別生氣……” 修真界又不似人界,生老病死與他們早就無關(guān),妘姒聽罷只當(dāng)常嘉賜在誆她,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小孩兒,是真是假同她有何干系,于是見宮中人紛紛上了車輦,妘姒也打算返身離開。結(jié)果又被常嘉賜攔住了。 嘉賜上前幾步,一邊跟著她一邊舉起手里的籃子。 “我、我知道你要走了,你怪我也無妨,不過,我摘了些果子給你,請你一定要收下……” “我不要?!眾u姒想也沒想就一把推開。 她用的氣力并不大,但是常嘉賜卻被一把推到了地上,籃子也險些翻了,幸好他抱得穩(wěn)。且二人正處角落,才沒有被人注意到。 “jiejie……jiejie……” 見對方仍是要走,常嘉賜不放棄地輕輕叫著,反反復(fù)復(fù),終于讓妘姒住了腳步。 她回頭看著坐在地上的少年,還有他一雙赤忱懇切的眼,妘姒心內(nèi)忽然一揪,最終冷著臉將人拉了起來。 “jiejie……果子,給你?!背<钨n立刻高興地笑了起來,將果籃捧到了對方的面前。 妘姒看得皺起了眉,關(guān)于冷言冷語的口中也說不出什么好話:“我不吃這種東西,你莫不是要毒死我吧?” 常嘉賜聽了一呆,不知想到什么,表情有些僵硬,不過當(dāng)即否認(rèn)起來:“不會的,我怎么會害你,我絕不會害你。” 這少年奇怪的語氣惹來了妘姒狐疑的目光。不過她到底還是沒有面上看著冷冽乖戾,在少年期待的表情里,妘姒還是伸手將籃子接了過去,直接轉(zhuǎn)身跟上了九凝宮一行。 嘉賜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眼中終于帶上了一絲喜色。 直到車陣離了青鶴門良久,車輦上的妘姒才打開那只果籃,上頭的確堆壘了一枚枚滾圓可愛的野果,然而翻到最下頭時,卻躺了一只方方正正的木盒。 妘姒四顧了一圈,見無人注意,便小心地將木盒打開了一條縫,一看之下不禁呆然。里頭整整齊齊碼放了至少三十瓶丹藥。 再湊近一聞,那味道悠遠(yuǎn)清雅,甜而不膩…… 正是千金難求的紫芙蓉丹。 第三十四章 萬籟俱寂月色正好, 花浮在院中練鞭。 火色紅衣若盛放牡丹, 金紅長鞭若游走靈蛇,道道旋轉(zhuǎn)飛舞, 帶起一片驚鴻艷影。 此時一只雀鳥自苑墻上空徐徐途經(jīng), 花浮余光一瞥, 長鞭急轉(zhuǎn)就要向這擾人的物事抽去,忽然一道青藍(lán)光影快上一步在前閃過, 讓花浮抽了個空。 花浮牙關(guān)一咬, 恨恨地看向站在不遠(yuǎn)處的東青鶴,不快道:“這修真界的大派掌門難道個個都像門主一樣游手好閑?愛夜半不請自來?” “只是剛好在居內(nèi)看見你練鞭, 便想來問問你的修為是不是好了?”東青鶴張開手心, 讓里頭安然無恙的雀鳥緩緩飛離, 笑著對花浮道。 花浮抬眼遠(yuǎn)眺,果真發(fā)現(xiàn)那片石居一隅正對著月部的這處院落,想是只要東青鶴樂意,隨時隨地都能站在那里監(jiān)測自己的一言一行, 花浮不禁冷笑一聲:“我不知東門主還有深宵不眠掩門窺伺的興致?” 東青鶴半點不在意他的挖苦, 反而嘴角勾得更深, 上前一步道:“我之前在為我的徒兒治傷,他剛才回房歇下了,我就想四處走走?!?/br> 說著他又一把拽住了花浮的手。 花浮慢了一步被他得逞,立時沉下臉來:“東門主的待客之道可真是特別,三番兩次動手動腳,好一個人正人君子?!泵髅鳟?dāng)年二人一道游歷時對方對那花見冬可是處處自持守禮的, 怎么幾百年不見就變成了這樣?! “我說了只是想看看你的傷而已,”東青鶴不慌不忙的制住了他的掙動,甚至將花浮逼到了角落,手掌牢牢扣住對方的脈門。一搭之下不禁驚異,的確如花浮自己所言,他的氣脈不過兩日又重新強健充盈起來,仿佛之前那空乏的丹田只是東青鶴的一場錯覺而已,真真怪事。 見東青鶴眼帶詫然,花浮不快地甩掉他的手:“我說了修為自己會回來,這么些年時有時無的,早習(xí)慣了。” 被甩脫的東青鶴卻沒有退開,仍是隔著這點距離望他:“我之前發(fā)現(xiàn)你的氣脈同我的徒兒有些近似,他那時不察險些走火入魔,我怕你也……” 花浮彎起眼:“門主可真愛瞎cao心,莫不是因你那徒弟同我長得一般模樣,東門主忍不住將那愛徒之心轉(zhuǎn)嫁到我的身上了?我告訴你,我不需要。” 東青鶴卻搖頭:“你們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口中說得滿不在乎,但花浮還是忍不住問,“他該比我討你喜歡多了吧?” “他是十分乖巧,”東青鶴據(jù)實以告,然而目光又是一轉(zhuǎn),落到眼前的臉上時,帶出了比月色還亮的燦光,“但是,他不是你,沒有人……會是你。” 后一句東青鶴說得十分低緩,卻深重,震蕩得花浮的心口都有些麻痹,東青鶴的臉就在面前,以往平和的眉目此刻卻深邃如海,風(fēng)浪一般層層疊疊向自己傾覆而來。 不知怎么的,二人的間隔被莫名其妙地約拉越近,從還剩幾寸,到鼻尖相觸,溫?zé)岬臍庀⒀垡娋鸵嗳軙r,花浮忽然勾人一笑,伸出兩指抵住了東青鶴壓向自己的唇,硬是在兩人中間留出了最后的一絲距離。 看著東青鶴皺起的雙眉,花浮低喃道:“那倒未必……” 未必什么? 東青鶴沒懂,正要追問,那頭忽然傳來了幾聲低喚。 “門主……門主……” 一聽那嗓音,竟然是青儀他們。 作為一名出類拔萃的小廝,青儀自然要時時刻刻注意主人的動向,只是若不是事情緊急他也敢來打擾門主的……呃,好事。 硬著頭皮開了口后,站在門外的青儀看著樹叢后兩個靠得很近的身影緩緩分開,其中一個轉(zhuǎn)身走了出來,正是自家門主。 青儀悄悄上下一瞥,還好……衣衫齊整,不過那小妖精能把門主都勾動,本事真夠大的…… 青儀在心里一番悄悄的胡思亂想,口中倒是盡責(zé)地道:“門主,青溪的情形不太好,您、您之前讓我們看著他,說一有不對便要來稟報?!?/br> “怎么了?”東青鶴問。 青儀道:“他近日醒來胡言亂語比以往少了,我和青瑯?biāo)麄兌家詾樗D(zhuǎn)好了呢,誰知方才又忽然吐了好多血,也不知怎么回事。” “該是那梼杌毒素在體內(nèi)反復(fù),”東青鶴嘆了口氣,“我去看看?!?/br> 說著又回頭對樹叢后的另一個人影軟聲道:“聽金長老說,你問他要了許多紫芙蓉丹,那倒是好東西,平日多服用一些也好,還有什么需要的再告訴我,雖然你的身子沒有大礙了,但還是要多歇息?!?/br> 聽東青鶴一番啰嗦,花浮仍懶懶的靠在那兒,樹蔭遮得他面目昏暗,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一雙眼睛依然炫目。 直到人走遠(yuǎn)了,花浮才慢慢踱了出來,在原地擰眉細(xì)思半晌正欲回屋,忽然又抬眼向沉黯的天際望去,只見那兒有一道黑影隱隱飛過。 “又來?!”花浮怔了下,不屑一笑,旋身追了上去。 黑影也是個高手,當(dāng)即就發(fā)現(xiàn)到了花浮的尾隨,于是左閃右突,似乎想逃避他的追逐。 花浮看得呵呵一笑:“上回讓你逃了,這回可不會了?!?/br> 他沒有繼續(xù)跟著對方,反而一個頓步直接往片石居背面那荒僻死寂的后山飛去…… …… 半炷香后,一個黑影也落在了后山處,他身形極快的閃進大門,幾番騰挪在就來到了一處石室前。 不過黑影還未踏入就覺不對,他警覺地望向室中,低低喝問:“誰在那里?!” 下一刻,一束幽光“哧”得亮起,桌上的油燈被人點亮,也點亮了一片黢黑的四周。 黑衣人就見一個妖嬈的紅衣男子大喇喇地坐在自己的地盤內(nèi),嘴角則帶著挑釁的笑容。 “你怎么這么慢?想帶我繞路,結(jié)果自己迷路了嗎?”花浮笑著問。 沈苑休劍眉蹙起,防備地打量了對方一圈,問:“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花浮嗤笑:“這話該我問你吧,畢竟,你是被收押在青鶴門中的犯人,而我可是客人?!?/br> 沈苑休瞇起眼,似是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不語。 花浮也不介意:“好,你不說,那我換個問題,三更半夜的,你……在青鶴門里找什么?” 沈苑休說:“我不懂你的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