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你的寄生獸醒了吧。”

    賀飛章：“……”果然是因為這個。

    他舔了舔嘴唇，索性點(diǎn)頭承認(rèn)：“好吧，我認(rèn)輸。它確實(shí)醒了?！?/br>
    周放哦了一聲，他慢慢道：“所以，你對我說了謊?！?/br>
    周放一雙銳利的眼眸盯著他，另賀飛章生出幾分無所遁形的感覺，他咬咬牙，有些抵觸地說：“周放，憑什么我的所有事情都要告訴你，我們本來就不算熟。而且，即使真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也不能一點(diǎn)隱私也沒有吧！”

    “我對你說謊又怎么了，你不也騙過我嗎，我有你這樣的反應(yīng)嗎？”

    “你又不是我的誰，你憑什么管我，而且，就算是我爸也沒有這么管過我！”

    周放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

    賀飛章仿佛終于找到了發(fā)泄的端口，他喘了口氣，接著道：“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dāng)小屁孩兒看，感覺我幼稚是不是，我說謊都能被看穿。是啊，你說不定還要在心里嘲笑我一番，我他媽就是個傻逼?！?/br>
    賀飛章越想越覺得憋屈，之前在車上就不斷蒸騰的情緒不斷翻涌，他只覺得胸腹間那團(tuán)火越燒越旺，逼得他想要發(fā)泄，想要掙脫身上的枷鎖。

    “對于你的一切，你接近我的目的，你所謂的工作，甚至你的私人生活是什么樣的，你從來不告訴我。但我卻必須把我所有的東西，都展示給你看？”

    他抬頭看著周放，嘴角微微一掀，嘲道：“憑什么？”

    周放從椅子里站起來，他看了賀飛章一會兒，慢慢道：“你想知道我憑什么？”

    賀飛章不忿地瞪著他。

    周放沒在意，他只是看著賀飛章染上金色的眸子和微微揚(yáng)起的發(fā)梢，淡淡道：“控制好你的情緒，賀飛章，你快要失控了?！?/br>
    “哈！那又怎么樣。收起你臉上虛偽的同情，什么我是為你好，我是來解救你的。我他媽一個字都不信?！辟R飛章眼中的金色愈來愈濃，他的表情變得張狂而又危險，他被金屬環(huán)束縛在椅子里，但卻仍惡狠狠地看著周放，威壓頃刻間對著他席卷而去，“告訴你，老子不稀罕。”

    他眼中的金色流光濃得仿佛要淌下來，標(biāo)記中，那只猞猁蹲坐著，眼中是一模一樣的光芒。

    他們在一瞬間完成了“同步”。

    賀飛章：“你的偽善，你的憐憫，還有你那假惺惺的同情，老子統(tǒng)統(tǒng)不稀罕！”

    蒙多：【你的偽善，你的憐憫，還有你那假惺惺的同情，老子統(tǒng)統(tǒng)不稀罕！】

    一瞬間，地下靶場里一排排白熾燈全部爆裂，從賀飛章身上放射出巨大的能量，空氣被震蕩出rou眼可見的波紋，原本擺在立柜和桌上面的弓箭槍械“嘩啦啦”掉了一地。

    地下靶場因為這一突變，瞬間陷入了黑暗中。但這對在場的兩人，都并沒有什么影響。

    賀飛章雖然還坐在椅子上，雙腳被縛，兩手被反剪在身后。但他此時仿佛一點(diǎn)兒也不在意，只用一雙冰冷的金眸看著周放，仿佛一只野獸緊盯獵物，只要周放稍有動作，他便會不顧一切猛撲上來，咬住他的喉嚨。

    在這地動山搖一般的波動中，周放穩(wěn)穩(wěn)站在原地，并沒有受到一絲影響。

    a05老實(shí)了這么久，終于還是爆發(fā)了。

    他看著賀飛章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輝的金色雙眼，靜靜問他：“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賀飛章緊緊盯著他，似乎并沒有聽見他的問話。

    片刻后，他勾起一邊唇角，聲音沙啞地說：“我是你老子。”

    周放聞言，微微一笑。這笑意太淺，連他眸子里都進(jìn)不去。

    他從靠墻的柜子里拎出一根拇指粗的鞭子，就這么握著鐵質(zhì)的鞭把，無視賀飛章釋放的氣場，慢慢走到他身前。鞭尾垂在地上被一路拖行，發(fā)出“悉悉索索”的細(xì)微聲響。

    周放在他身前站定，接著一鞭抽在他左肩側(cè)，溫和地說：“知道自己是誰嗎？”

    賀飛章悶哼一聲，嗤笑：“你管我是誰?！?/br>
    周放搖搖頭，又給了他一下。這次是在頸側(cè)，賀飛章被打得身子一偏，他額角漸漸冒出冷汗，發(fā)力掙了一下身上的束縛帶。然而他身上戴的四只金屬環(huán)就是專門對付寄生者用的，賀飛章要想靠武力震裂它們，沒有幾個小時的努力是做不到的。

    “你沒有吸收足夠的能量，就應(yīng)該選擇繼續(xù)潛伏，而不是激怒我?！敝芊诺溃骸叭绻憧刂撇涣俗约海俏抑缓檬褂靡恍┨厥鈺r期的必要手段。”

    周放看著他，表情溫柔，眼神卻能將人凍成冰渣：“每次都要被抽一頓，才長教訓(xùn)?！?/br>
    賀飛章不答。周放也沒打算再聽他說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了，他揚(yáng)起右手，鞭子便應(yīng)聲甩了出去。

    漆黑的地下室里，一下子只剩下皮鞭劃過空氣帶起的“簌簌”風(fēng)聲，以及賀飛章偶爾吐出的悶哼。過了很久，周放停手，語氣溫和地問：“知道自己是誰了？”

    賀飛章蜷縮在椅子里，他的衣服已經(jīng)被冷汗完全浸濕了，眼中的金光早已消散殆盡。他顫抖著吐出一口氣，輕輕道：“是……賀飛章?！?/br>
    周放看似滿意了，他將鞭子扔到一邊，走到賀飛章面前，俯下身去查看他的傷情。

    他抽的時候用了巧勁，且打之前看準(zhǔn)了地方，待到真的落鞭子的時候其實(shí)并不很疼，也就是雷聲大雨點(diǎn)小。但賀飛章算是頭一回經(jīng)歷這種陣仗，看到他靠近，身體瞬間又緊繃起來。周放感覺到了，但全不在意，只低頭查看，過了一會兒他滿意的發(fā)現(xiàn)，自己抽人的技術(shù)果然又有了進(jìn)步。

    賀飛章繃著身子，他仿佛腦子還有些不清醒，半晌開口道：“剛才……我失控了？”

    周放抬頭看了他一眼，應(yīng)道：“嗯?！?/br>
    “我為什么會……十九局那些人就不會這樣……”他有些混亂地道：“燈怎么滅了，我……”話沒說完，他被迫停住了。

    周放一手蓋住他的額頭，揉了揉，輕輕道：“還記不記得，你剛剛問我，我憑什么管你？”

    賀飛章卡殼了，其實(shí)他并不太記得剛剛自己失控后具體說了什么，就連周放抽他那段都不太清晰，只感覺一腔怒火無處發(fā)泄。他被周放蓋住了眼睛，喉結(jié)不自覺微動，小聲說：“你……你為什么知道我的寄生獸醒了，你為什么要當(dāng)我的監(jiān)察員？”

    周放無聲地笑了笑，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無視“超隱”發(fā)出的一連串文字警告，他將“超隱”的系統(tǒng)暫時屏蔽了。

    原本蓋在賀飛章眼前的手漸漸下滑，最后捏住他的下巴，周放將他的臉掰向自己，讓他在黑暗中與自己對視。

    周放道：“飛章，看著我?！?/br>
    兩人四目相對，周放幽深的眼眸里，仿佛隱藏著無盡的東西。賀飛章只覺得自己整個靈魂都被攝入了這雙眸子里，他的眼前已經(jīng)看不到別的東西，只因他本身就已經(jīng)置身在這雙深邃瞳眸之中。他仿佛投身進(jìn)了星辰的海洋，又像是經(jīng)歷了時間的洗禮，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眾生萬物都在他眼中，一切仿佛無所遁形。

    賀飛章猛地彈起身子，他回過神來，大口大口喘息起來。

    “那是什么……”賀飛章偏頭靠在椅子上，感覺自己就像條脫水的魚一般，他聲音沙啞地說：“你的眼睛，那是你的能力？你……明明說你不是寄生者。”

    周放一手插在褲兜里，另一手還撫在賀飛章臉旁。他微微彎腰，嘴唇貼在賀飛章的耳側(cè)，語氣微涼：“問問你的小貓，我是什么？”

    賀飛章早已經(jīng)在腦中不斷叫著蒙多的名字，然而這一次，似乎受到剛才兩人“同步”以及周放的影響，他的寄生獸明顯不在狀態(tài)。

    賀飛章：【蒙多，你——你怎么了？！】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蒙多蜷縮成一團(tuán)，它從頭到尾巴尖都在細(xì)微地顫抖著。

    蒙多虛弱地呻吟：【可……惡啊……】它將頭埋在身子里，周身毛發(fā)都炸了起來。

    “哦?！敝芊诺溃骸八赡軟]法告訴你?！?/br>
    賀飛章咬著唇，他靈光一閃，喃喃地說：“等級壓制……”他轉(zhuǎn)過頭再次看向周放的眼睛，不敢置信道：“等級壓制，你至少是s級！”

    周放沒答話，只是又用手輕輕揉按雙眼，順勢重啟“超隱”。

    【滴。超級隱形眼鏡重啟成功?！?/br>
    【滴。警告，監(jiān)察員周放擅自使用能力，已備案。】

    【滴。警告，原寄生者周放擅自使用能力，可能存在自損風(fēng)險，已備案。】

    【滴。警告一次，三次后將上報，請使用者謹(jǐn)慎對待?！?/br>
    周放沒理“超隱”絮絮叨叨的廢話，他只注視著賀飛章。

    蒙多這時候正在賀飛章耳邊虛弱地說：【母親的味道。他有……母親的氣息?！?/br>
    賀飛章怔住了。

    蒙多：【但他……讓我母親……死去了。】它越說越低，最后將頭埋進(jìn)肚子下面，喃喃道：【母親的味道……】隨后不管賀飛章怎么叫它，蒙多都將自己深深扎在毛里，不再出聲了。

    賀飛章怔怔的看著周放，對方也冷淡地回視他。半晌，賀飛章道：“你的寄生獸……怎么死的？”

    周放淡淡道：“戰(zhàn)死?！?/br>
    “……那我身體里這只，是它的兒子？”

    “它在那個世界便已經(jīng)有家庭，它是和兒子一起跌進(jìn)這里的。隨后它選擇了我，而它的兒子，看樣子和你關(guān)系還不錯?！敝芊呸D(zhuǎn)身找到自己那把倒在地上的椅子，他把它拎起來放在賀飛章對面，坐下才道：“它們觸發(fā)了不同的能力，找到了不同的宿主，經(jīng)歷不一樣的戰(zhàn)場，但身上的血脈關(guān)聯(lián)卻一直沒有斷過?！?/br>
    “即使之后，你的寄生獸被人為激發(fā)了狂暴癥，但我依然可以輕易壓制你。”

    賀飛章注意到這里，周放用了“人為”和“狂暴癥”這些詞，但他已經(jīng)無暇再試探更多，現(xiàn)階段的發(fā)展已經(jīng)讓他應(yīng)接不暇了。

    第44章

    “不止是等級壓制，這里面還有血脈的牽連，即使我的寄生獸已經(jīng)死亡，但它始終還安息在我的體內(nèi)?！敝芊疟П鄱⒅Z調(diào)低沉地道：“我們應(yīng)該是除了親人以外，最緊密的聯(lián)系。所以，你現(xiàn)在知道，我為什么要申請擔(dān)當(dāng)你的監(jiān)察員了嗎？”

    賀飛章迷茫地看著他。

    周放：“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不學(xué)好做了一堆壞事，身為家長，難道不應(yīng)該負(fù)責(zé)懲罰他，糾正他的錯誤？”

    賀飛章不自覺點(diǎn)頭：“……很、很對?！?/br>
    “寄生獸之間的血脈，讓我們互相對對方產(chǎn)生了熟悉的親昵感?！敝芊趴粗?，淡淡道：“賀飛章，我不會做傷害你的事。而你，是不是可以選擇，更信任我一點(diǎn)？”

    “所以，我們的關(guān)系其實(shí)很親密？”蒙多的反應(yīng)讓他不得不正視這個答案，賀飛章有些混亂地道：“所以你其實(shí)是我媽？！”

    周放：“……”

    賀飛章：“……”

    賀飛章想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他覺得現(xiàn)在的情況太詭異了，就在剛剛，這家伙還拿著那么粗一根鞭子抽了自己一頓，現(xiàn)在轉(zhuǎn)眼就要“母子相認(rèn)”了？

    想到這兒，他干咳一聲，尷尬地道：“那個，能不能先把我解開，我保證絕對不動手，咱們心平氣和坐下來談?wù)勗趺礃?？?/br>
    周放看了看他，眼珠輕輕轉(zhuǎn)動，他漫不經(jīng)心道：“哦？但是，我在生氣啊?！?/br>
    賀飛章：“啊？”

    周放抬頭看著天花板，慢慢道：“你騙了我，還防備我。我非常、非常、非常生氣?！?/br>
    賀飛章簡直要被他氣笑了：“等等，你剛剛還抽了我一頓好嗎！”不提還好，這么一說，他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疼得要命。

    周放仿佛剛剛才想起自己的暴行，他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勉強(qiáng)算是認(rèn)同了賀飛章的說法。

    賀飛章再一次認(rèn)識了周放的控制欲和小心眼。

    賀飛章：心累，感覺好像突然有了個媽管自己。

    然后他被自己的想法雷得里焦外嫩不能自拔。

    兩人這才算是暫時和解了，周放站在賀飛章面前，彎腰把他手腳上的四肢金屬環(huán)一一卸下來，賀飛章一得到自由，立刻癱在椅子上。他揉了揉酸脹的手腳，齜牙咧嘴道：“周放，你也太狠了吧，你剛剛那是真抽好嗎！”

    他摸了摸脖子，頸側(cè)那里現(xiàn)在還有一道一尺來長的鞭傷，此時脹熱難忍，賀飛章拿手輕輕一碰，忍不住皺眉嘶了一聲。

    “別碰，一會兒給你抹點(diǎn)兒藥?！敝芊虐阉氖帜玫簦痈吲R下看了看縮在椅子里的青年，此時賀飛章早已經(jīng)沒有剛才氣勢洶洶的刺頭樣子了，周放嘲道：“每次看你那副欠抽的狂犬病樣就手癢，抱歉，下次我會克制一下?！?/br>
    賀飛章氣得磨牙，心想等以后一定要報復(fù)回去。但表面上，他卻老老實(shí)實(shí)什么也沒說，只暗暗琢磨什么時候得了機(jī)會，他必然也拿鞭子好好抽姓周的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