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看樣子,他是悶壞了, 本來因為強逼他吃藥兩人鬧得并不愉快?,F(xiàn)在他卻像是忘了這事, 跟在自己身邊偏頭看著街邊的玩意兒。 確實, 花顧白現(xiàn)在心情稱得上愉悅。他畢竟十年沒有出宮,那一次落難還是坐著輪椅, 怎么可能有心思好好看看市井生活。 “想要什么嗎?”李袖春停下來,仿似無意間一問,但是她的眼神卻透露出了她的認(rèn)真。 花顧白被她問的一怔, 一是沒料到這人不計前嫌的開口,二是對她這句話有些觸動……她眼神看起來認(rèn)真得像是在說他要星星她也會取來一樣。 忍不住挑起眉毛,露出幾分艷色來,他展顏一笑:“難道我要什么,你都會給我?” 李袖春能看出來他的不屑,但她只是像他當(dāng)初給自己捋頭發(fā)一樣,為他掖了掖耳邊的發(fā)髻,滿不在意道:“只要我有,便就給你?!?/br> 鬼使神差般,花顧白竟有那么一瞬失神。眼前的人突然沒有那么不順眼了,果然比起那天逼自己喝藥的強勢,他更習(xí)慣這樣溫和的她。 溫和的像水,包容著萬物。 然而花顧白卻不知道,李袖春其實只是在包容他一人而已。 再三確定他沒什么想要的,李袖春也不為難他,怕夏天日頭太大曬到他,一直站在他靠前側(cè)的位置給他留下一片清涼的陰影。 有時像是她貪嘴,買了些糕點,吃了一塊就轉(zhuǎn)手就給了他。等到他們到了賣酸梅的地方,花顧白驚覺自己居然已經(jīng)捧了一堆小吃了,根本騰不出手去挑。 而李袖春當(dāng)然不會麻煩他去挑酸梅,這種事他應(yīng)該也做不來。便笑呵呵的擋了他在身后,跟老板搭起話來:“這梅子怎么賣?” “你去到那個茶樓里等著吧,我一會兒買完去找你?!崩钚浯禾籼魮鞊?,轉(zhuǎn)過頭看了看花顧白被太陽曬紅的臉,漫不經(jīng)心道。 以為她覺得自己在這兒幫不上忙,他頓了頓,干脆按她說的去了茶樓。反正他也不喜歡在那里干站著,周圍人的視線他也挺不舒服。 一樓人滿,他只能上了二樓一處窗戶旁的空地。咂咂嘴,覺得口渴,叫小二過來上茶,掏了掏兜,他一愣。這三十文,還是她之前說買他畫給的……倒真是派上用場了。 一時忍不住視線從窗戶里往下瞟,尋找著那三十文的主人,還不忘把手上捧的吃食一股腦放在桌子上。 這人怎么這么愛吃這些甜的,花顧白戳了戳一塊糕點,意興闌珊,實在是他一路上已經(jīng)吃膩了。 她倒好,買了她不吃的都丟給自己??墒?,這么一想……花顧白又抿嘴沉默了,連小二端茶過來都沒察覺。 都是他吃的……她幾乎沒吃。難不成,她是故意買給他的……? 就在他走神的當(dāng)頭,二樓里又多了些公子哥兒,似乎在品茶聊天。 “哎你看到底下那個挑梅子的小姐了么,我剛剛在她身后跟了一路,發(fā)現(xiàn)她可勁兒給夫郎挑吃的,還不忘給夫郎擋著光呢!”有一個興致洋洋的說。 立刻引起另一個的呼應(yīng),“哪呢?難道是那個?不會吧……天下間,還有這么好的妻主?沒看到她的夫郎啊,你莫不是騙我的吧?” 花顧白順著那桌人的視線一看,就看到了下面聚精會神挑梅的人。可不就是李袖春么……大概是天熱,她時不時擦擦汗,還對老板笑瞇瞇的,一雙眼睛新月一樣彎彎的。 “倒是,倒是長得挺好看的呢?!蹦亲滥凶硬恢朗钦l羞澀的感慨了一句。 花顧白擰眉,狐貍眼淡淡一掃,心里冷哼,沒見過世面的小鎮(zhèn)男子,春天已過還思春。本就未嫁,議論女子。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tǒng)? 不再看他們,花顧白修長好看的手指輕輕端起茶杯,涼薄的唇翹起吹了吹,正要送入口中啄飲,就聽到那邊一開始挑起話題的男子又道:“你說,她愿不愿意娶?。窟@般疼人的女子,我也想要一個?!?/br> “若你不是騙我,這種女子我也想嫁!不只你咧,怕是我也要跟你搶的!” 叮當(dāng)一聲落了茶杯,聲音不大不小,偏偏那兩個男子聽得到,便回頭打住話語,好奇看了過來?;櫚子押玫臎_他們抿唇一笑,端的是顧盼生姿。 其中一人看清他長相后,面色一變,扭過頭去,戰(zhàn)戰(zhàn)兢兢對同伴低語:“那個就是那女子的夫郎,我跟了他們一路,絕對沒看錯!” 頓時他兩有些難堪,左右坐不住一會兒就走了。 見兩人十分識趣灰溜溜的走了,花顧白才撐著下巴,不緊不慢地瞅著下面的李袖春。 心里有幾分不痛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人當(dāng)面覬覦了九皇女的皮囊? 等到李袖春買好了東西,上來喚他時,花顧白高昂著頭,從她身邊擦肩而過,自顧自的先下去了。沒聽到她跟過來,才在樓梯口語氣不明道:“不走嗎?” 李袖春撓撓頭,心里困惑,這花顧白的臉怎么說變就變。都說女人翻臉猶如翻書,她覺得用來形容花顧白也不差了。 幾個踏步跟上去,李袖春沒站穩(wěn),花顧白不得不回過身扶了她一把?!懊ё?,粗心。”小聲斥責(zé)她,李袖春也不計較,依舊給他擋著陽光出了茶樓。 “我們?nèi)ズ舆吿ぬで喟?。”李袖春摸不清花顧白愿不愿意,只能用商量的語氣問詢。 花顧白想了想,或有或無般點點頭。忽的,他仿佛感受到什么,敏銳地抬頭向剛剛的茶樓二層睨了過去。 李袖春疑惑:“怎么了?” 花顧白搖搖頭,眉頭皺起,“無事?!笨赡苁撬攵嗔?,怎么會有人專門盯著他們呢?莫不是又是哪家膽大的男子,在窺視李袖春? 隱在暗處之人神色震驚,伸手捂著跟自己一樣吃驚的小侍。躲在窗戶下,沒有被花顧白發(fā)現(xiàn)。 “公子……那是,九皇女和……鳳君?” 被叫為公子的人也是神情恍惚,微張著嘴巴,顯而易見對看到的畫面還沒緩過神。 不過他比小侍鎮(zhèn)定得多,站起身后,把震驚壓在心底,不忘鄭重囑咐道:“清水,這事不可告訴除你我以外第三人知道,你可明白?” 毓柳也沒想到,走訪親戚到遼山腳下,居然會遇到傳言中已死的鳳君和九皇女……再想到他看到聽到的,之前全部發(fā)生的事,心里一陣亂跳。 臉色煞白,毓柳不得不重新估量起來,這兩人如今的關(guān)系。 ……莫不是,當(dāng)真如路人所討論的那樣,父女變?yōu)槠薹颉?/br> * 小鎮(zhèn)口有一處河流,前陣子被李袖春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夏天悶熱,這處倒是十分清爽。 李袖春拉過花顧白坐在草坪上,自己吊兒郎當(dāng)?shù)刂苯犹闪讼氯?,喟嘆一聲舒服,整個人便不愿意再起來了。 扭頭看到花顧白依舊挺直背,正襟危坐的,忍不住拉了他一把。得到他白眼一枚,“你又做什么?” 李袖春說不清楚怎么回事,她見不得他逼著自己一絲不茍的樣子,很久沒有這種想搗亂讓他露出意外之色的鬼心眼了。 她……委實從放不下他開始,就變得畏手畏腳了。總怕他不喜自己,哪有剛穿越過來半分自在。 可又有什么辦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陷入了,就怪不得別人。 趁他不注意把他拉倒在草坪上,怕他痛還用胳膊墊了一下,花顧白立即炸毛,瞪著李袖春,“別對我動手動腳?!本嚯x太近了,他想到了馬車?yán)锉粡娢堑牟缓糜洃洝?/br> “你不覺得躺著很舒服嗎?你那樣坐的正兒八經(jīng)的給誰看,這里又不是皇宮,你也不是鳳君?!背褟娊o誰看?放松一下不好嗎? 她說著說著,看到花顧白面染薄紅,才意識到他們倆距離有些太近了。她說話的氣息撲在了他臉上,他長長的頭發(fā)也被風(fēng)吹著打了個卷,落在她臉邊,癢癢的…… ……日了狗,他一副波光瀲滟的眸子那么勾人,她本是無心都想有意拉近距離了。 而花顧白或許是明白了她的心思,立刻扭過頭趁她不注意坐了起來。 忽然落空的懷抱,讓李袖春有些失措。她把墊著的手收回來,看著他的背影,想伸手去勾他被風(fēng)調(diào)皮吹動的頭發(fā)。 但是頭發(fā)絲打了個彎,輕巧地就從她手中溜走了。握了握手,李袖春仰頭看著天空,仿佛聽到了河對面,小鎮(zhèn)里傳來的嬉鬧聲。 怎么明明有了心愛的人,認(rèn)為自己也有了落腳的家,還是覺得自己在這個異世里格格不入呢……李袖春少有的沉默了。 花顧白待久了覺得身體被吹的發(fā)涼,正要叫她回去,還未扭頭,聽到后面的人用很輕的聲音忽然問道:“如果我說我很喜歡你,你是否愿意試著放下九皇女,接受我呢?我會對你很好的,然后我們會在這里有一個家,我陪著你,你陪著我,再加上恨春馮封蕭雅,好不好?” “……”花顧白背脊一僵,沒想到她真的說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說這兩章防盜章節(jié)明天替換,但是我看了下花開半夏的評論,忽然覺得……算了吧,喜歡看盜文的就算我開啟了防盜也有無數(shù)的辦法去鉆空子。我還是不給一直追文的小天使添麻煩了!所以今天相當(dāng)于兩更哦!求抱抱☆下一章下午再替換,我還要修改一下! 第41門開疑是故人來 正所謂有花堪折直須折, 莫待無花空折枝。李袖春覬覦花顧白這朵花多久了,終于忍耐不住出手了。 可枯等了很久, 也沒等到回答。只有沉默,伴隨著蟬鳴惹人煩躁。 她又有些懂了, 其實有些事……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不回應(yīng)便是最好的拒絕。 有什么不懂呢?上輩子無數(shù)次見過別人發(fā)好人卡,自己起碼沒聽到花顧白說你是個好人, 對不對? 從地上坐起,她摸了摸藏在袖子里放了一路的東西。忽然上前,趁花顧白還在想著剛剛她的突然告白時, 把一個東西塞入了他的發(fā)間。 花顧白立刻受驚般要去摸,卻被李袖春制止了?!笆悄銊倓偺上碌舻慕痿ⅰD悴皇呛軐氊愃鼏??我給你戴回去了?!笨此裆匀?,花顧白才收回手。 妖嬈的眸子瞥了她一眼, 看她似乎沒有再提剛剛那件事的意思, 頓時松了口氣。他面對著那張臉, 說不出拒絕的話,可她不是九皇女, 他也不能接受她的喜歡。 這樣便好, 揭過去就好了。 她不再提, 他就當(dāng)沒有發(fā)生過,兩人都好過。 一路把花顧白送回秦嬸家, 李袖春神情慌亂忽然道:“糟糕了,我忘了給你帶藥了,你先回去吧?!?/br> 花顧白不疑有他, 正好他也累了,走了一路,急著回去歇息。進門后,就被恨春迎了回去。 李袖春一言不發(fā)的看著他頭也不回的動作,長長久久站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日頭確實有點大,曬得她眼睛生疼的,摸了摸眼角,才轉(zhuǎn)身離去。 屋內(nèi),恨春殷勤地打了水給花顧白凈臉,忽的出聲驚叫。 惱她把自己的睡意吵沒,花顧白瞇著眼,“大驚小怪什么?!焙薮阂彩?,蕭雅也是,都被李袖春慣的太活潑了些,他一手提拔的人都沒了開始的沉穩(wěn)。想到這兒,他頭疼地晃了晃腦袋。 恨春利落地把他頭上一個東西抽出來,滿臉驚訝之色,“公子,你什么時候開始戴白玉簪了?”她從沒看到鳳君戴金簪以外的簪子,不由有些驚奇也是難免。 花顧白伸手一摸,感覺到金簪還在自己頭上,才安下心去打量恨春手上的白玉簪。 晶瑩剔透,確實潔白無瑕。上面有個栩栩如生的小狐貍,似乎正在梳理著自己的毛發(fā),嬌俏可人極了。再仔細一數(shù),那狐貍有九個尾巴,各個雕刻的都很細致。 ……這不是他的東西。他敢肯定。 他不戴白玉簪,易碎。而且若是這等巧手做出的簪子他見過,一定會很有印象。 “哎呀,這狐貍真可愛。奴婢覺得金簪比不上這個配公子呢?!焙薮簮鄄会屖值匕淹?,她就沒見過這么可愛的小狐貍玉飾。 “會不會是誰偷偷送給公子的?”恨春沒想她無意間的話,一語成讖。 花顧白搶過來那簪子,掂量了一下重量,再一回想,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你剛剛躺下掉的金簪。你不是很寶貝它嗎?我給你戴回去了。” 她……何時買的簪子?自己今天與她形影不離,都沒看到……這人,到底圖個什么呢? 花顧白怔怔出神,那簪子被他放在了桌子上,恨春可惜地瞥了一眼,但是回頭間,卻仿佛看到了鳳君臉上閃過了什么。 那一瞬間,恨春仿佛看到了他在笑。 可是下一瞬,那溫柔的笑意又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習(xí)以為常的清魅。 “公子不睡了?” “罷了,拿書給我看吧?!彼舆^恨春遞來的書本,猶豫了一下,隨即道:“今日秦嬸秦叔似乎是故意把我和李袖春叫出去的?!?/br> “公子的意思是?”恨春很是明白,伺候在花顧白身邊,一切都聽從安排就好。反正,在宮中她也從來沒看穿過他的心思。 “寄人籬下本就不妥,讓主人cao心更是不好??峙率强吹轿液退朔值囟?,故意把我們叫出去解決問題吧。”花顧白翻過一頁,一目十行,仿佛并不放在心上道:“你去把你家小姐的被褥抱回來吧,總不能讓秦叔懷著身子還擔(dān)心。” 恨春絞盡腦汁也沒想明白,公子前面那一串話有什么作用,說到底不就是一句話把被子搬回來的事?果然,鳳君的思維不是她這種奴婢可以摸得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