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家中這幾日來了幾個苦力,可家中又無閑錢來供養(yǎng)他們,我聽聞金家氣派不凡,便想說把這幾人賣給金家, 也算是給我家小院添磚增瓦了?!彼告付? 表現(xiàn)得幾乎真的是一個貪圖小利的村夫。 金算盤對他口中的苦力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不過他這么說了,她也只能隨口說看上一看。 但是剛剛升起的一點提防之心, 也被他的無知貪財?shù)哪咏o磨沒了。 說來, 這十年不見, 他長得倒是越發(fā)美艷了。那撩人上揚的眉眼, 與鮮艷欲滴的紅唇, 再加上他乖覺側(cè)頭時輕輕揚下的墨色長發(fā),都如同勾人的鉤子,能讓人魂魄都勾了去。 恨春是曾用過這種視線凝望過鳳君的人,哪里看不出來這金算盤心里的齷齪想法。在九皇女與鳳君相好后, 她再也沒用這種眼神注視過鳳君,一是發(fā)覺自己不配,二是心知肚明家主那樣的女子,才是世間良配,又被家主對鳳君的回護所震撼感動過,更不會隨意表露曾經(jīng)有過的癡迷了。 這時重新看到這種目光,她才恍然有多讓人厭惡。叫她都想擋住鳳君的身影,不讓這人色瞇瞇看了去。 花顧白暗下眼眸來,涼涼道:“恨春,去把那幾個人帶上來給金家管事好好瞧瞧,也好給我們個好價錢。” “是?!焙薮悍薹薏黄降南氯チ?。 蕭雅一開始在恨春進來時就退下了,眼下恨春也不在,金算盤眼睛一轉(zhuǎn),那齷齪心思就又重新蠢蠢欲動起來。 反正這里只有他們二人,她便是做什么說什么,別人也不知。 她便開門見山道:“生意談也談了,也該說說正事了。” 花顧白眼光微動,靜靜看向了她。 她猛地一伸手強握住花顧白的手,然后靠過去笑道:“多年不見我兒,我兒真是長大了?!?/br> 說著最慈愛的話,可她的動作分明是占盡便宜。 “金家管事在說什么?”花顧白忍著作嘔的心情,也沒抽出手,掀了掀眼皮,滑過一縷懼怕之色。 金算盤一看,便覺有門,看來他不敢反抗自己的心態(tài)十年也沒有長進:“現(xiàn)下也沒有外人,又何必惺惺作態(tài)?!?/br> 動作愈加過分,手已從花顧白寬大的衣袖滑向他的胳膊內(nèi)測,輕輕剮蹭。 花顧白動了動手腕,繼續(xù)道:“金管事總是說讓人聽不懂的話呢,莫不是金管事來這兒不是為了談生意,而是為了……” 他正要接著說,金算盤已耐不住他這么磨蹭,想起他刻意傳來的胎記,明擺著是心知肚明她為何而來的,干脆打斷道:“自然是為你而來,別做一副貞潔烈男的模樣了,來讓我……” 話尚且沒說完,梁上一道白芒叮的一聲扎在了兩人交握的雙手旁邊,搖晃的箭尾還時不時打到金算盤的手背,嚇得她手瞬間收了回來,額冒虛汗。 ……梁上有人!這箭莫非一開始是瞄準她手的?! 蕭雅從暗處收弓,儼然一副不怕金算盤看到的光明正大的樣子。 呵!就這老賊還想碰娘娘?連被扎手之痛都忍不了,如何與中箭還不愿放手的阿姐比? 金算盤瞄到她時更是后怕,這個奴婢不是在花顧白進來后就出了門退下了嗎?什么時候上了房梁?又是什么時候在她頭上瞄準的她? 花顧白緩緩收回被金算盤丟開的手,他反手拔起被插|入桌案的箭輕輕一笑:“讓金管事受驚了,我家妻主留的人總是這么魯莽,說了多少次也無用,她總說男兒家需要保護,而對本人的安全又不放在心上。倒是與金管事有點像,老是不顧自身安危自己行動,也不想想出了事……連個能擋一擋的人都沒有,死了也沒有地方去申冤。金管事你說是不是?” “……”金算盤面色如土,背后發(fā)涼。 苦笑著附和時,恨不得趕忙離開了!那心思也蕩然無存。 她沒料到花顧白會這么狠,這么大膽!光天化日之下,竟這么明晃晃的動武。他那句話也是越聽越讓人惶恐,什么“不顧安危自己行動”“出了事沒人擋”“死了也沒地申冤”,這不就是說現(xiàn)在的自己么…… 車夫在守著李袖春,那些能為金家賣命的人哪里有那么多,她打著花顧白是個懦弱可欺的……就這樣孤身而來了,想著她是金家管事,花顧白能做什么? 可她忘了,花顧白若是要魚死網(wǎng)破,大不了在這里殺了她,然后……再以命抵命!她可還沒活夠! “公子,人帶來了。” 金管事坐立不安之際,恨春的聲音猶如天籟傳來,她這才安穩(wěn)了下心思,是啊他不是打著與她談生意的旗號嗎?那她就看完什么苦力,趕緊離開不就是了? 這么一想,抬起臉來往外面看去。 花顧白看到她因為急切而微微前傾的身體,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那就帶進來吧,別讓金管事久等。” * 此日午后,有村民說看到金管家腳步虛浮的從李家出來,一路說著胡話,到了村口的大樹旁還吐了個稀里嘩啦。 有好心人問她需不需要看郎中,她卻嚇得面無血色,頭也不回的跑了。 花顧白坐在椅子上,抱著懷里暴躁的白狐,手上撫弄著它的毛發(fā)看似在安撫,聽到外面的腳步聲,連頭也沒回道:“郎中如此著急找我有何事?” 他言語冷淡,女郎中也沒顧得上理,也許他是在為之前她的質(zhì)問而別扭,可現(xiàn)在她可不是要與他討論這個的。 “你竟讓人把那些人的手腳都砍下來了?也不止血,你是想讓她們生生痛死么?病人也不易搬動,你居然還讓她們面客?”說完,她可能也知道花顧白聽不進去,便加上一句:“要是她們死了,誰來告知你袖春被抓到哪里去了?” 花顧白清美俊冷的面容上沒有一絲波動,只是停下了撫摸白狐的手道:“所以,我給他們每個人都留了一張口。” 女郎中頓住,一時半會兒竟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對了,還要麻煩郎中把這些血味給處理一下了,本來是要嚇一下舊人,卻把妻主給我的白狐給嚇壞了。”他神色眷戀的低下頭吻了吻白狐的面頰,松開手讓狂躁不安的白狐跳下他的膝蓋,站起來笑道:“那些人郎中也可以隨你心愿去救治,不救也是可以的?!?/br> 反正……就快了,就快要知道妻主被關在哪里了。 她們的口也閉不了多久了。 “荒唐!你真以為,你這樣殘忍嗜殺的男子……袖春知道了還會心悅與你嗎!” 花顧白的步子放緩,側(cè)過頭來,筆直的陽光打在他俊俏的面容上,高挺的鼻梁擋住一部分的光,留下半張臉的陰影來。 “與她心悅我何干?” “我心悅于她便好?!?/br> * 當夜,李袖春驚喜的發(fā)現(xiàn)除了守著自己的車夫,金算盤居然沒有來。 金算盤不來,沒有得到指示的車夫自然不會對李袖春做什么。 李袖春有了喘息之機,也就有了力氣來與車夫攀談:“你不想讓你的那些姐妹活著嗎?” 車夫動了動蹲在外面的身子,沒有搭理她。 “我沒猜錯的話,她們都聽從于你吧。你何必與金家管事賣命?她連你姐妹的命都不顧……”她就不信那樣的老賊會想過救人。 果不其然,這回那車夫開口了:“金家對我們有恩?!?/br> 李袖春趁熱打鐵:“有恩?什么恩要以命相還?我家夫郎脾氣可不好,我的那些下人也不是什么脾氣好的,你家姐妹落在他們手上討不到好的?!?/br> 她覺得馮封應該不會讓那些人逃走,再加上十人隊,那些被擒的家伙估計有的受。這個時候李袖春根本沒有想到,真正對那些人下狠手的不是別人,就是自家夫郎。 “救命之恩?!避嚪蚶淅淇此谎郏挥嗾f:“你說什么都是無用的,我是不會放了你的?!?/br> 李袖春歪頭,也不氣餒,笑了笑:“那我們不說這些,我們聊聊天,這水牢空無一人的,太寂寞啦?!?/br> 她轉(zhuǎn)了個話題,像是嘮家常一般:“你成家了沒?” 車夫不語:“……” 李袖春笑嘻嘻:“我可成家了,我家夫郎……” 車夫煩不勝煩道:“我那日看到了?!?/br> 李袖春搖頭晃腦的,扯到了傷口還樂呵呵的:“對哦,我差點忘了,你那日自然是看到我與我夫君相攜而行的。怎么樣,你覺得我家夫郎是不是美極了?” 她這夫奴的樣子,讓車夫皺緊了眉頭,冷冷道:“算不上美極了,我家姐妹的夫郎也不比你家差?!?/br> “哦?她們也有夫郎?”李袖春像是興奮了起來,瞇著眼問:“那她們的夫郎不心疼?自家妻主……生死未卜?” 車夫愣住,憋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道:“我家主子自然會妥善照顧姐妹們的夫郎的。” 李袖春點了點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拖慢了音調(diào)道:“也是,那無恥老賊整日惦記別人家夫郎,應該樂意至極去照顧你姐妹的夫郎吧?!?/br> “你!”車夫被她的話氣得夠嗆,站起來就要重新?lián)炱鸨拮印?/br> 李袖春懼怕的往后退了退,鎖鏈叮當作響:“哎,我開玩笑的,難不成你都沒去看看那些男子過得如何?心里還不清楚我說的是玩笑話么?!?/br> 車夫揮起鞭子半天沒能打下去,面色變幻,好一會兒才扔掉了鞭子,又蹲回了角落里,沉默地低下頭陷入了沉思。 李袖春瑟瑟發(fā)抖,實際上卻將將好斂下眸子里的算計,心想只要這車夫離開一瞬,她便不是沒有機會逃跑的。 埋下懷疑的種子,人的心如此薄弱,定會有一日破繭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fā)現(xiàn):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脫離花枝的花,并不是沒有感情的東西,即使化做春泥,也甘愿培育美麗的春花成長。不為獨香,而為護花。總覺得這句就是在寫李袖春和花顧白呢(笑) 第92多行不義必自斃 水牢里的李袖春被老鼠的吱吱聲驚醒, 她借著水面反射的光四處張望, 被關押的久了無法分辨現(xiàn)在的時辰。 等意識完全清醒過來,李袖春照慣例動了動鎖鏈,沒有聽到往常車夫的制止聲。 ……車夫不在? 她心里一喜, 天無絕人之路, 終于讓她逮到她不在的時候了。 李袖春不敢確定車夫是不是真因為自己的挑撥離間而離開, 她只能確定這是她必須把握的機會。坐以待斃肯定是不行的, 她的雙腿長期浸泡在水里,怕是皮已皺白,再來個幾天就算想跑也跑不了了。 等待救援拖延時間這些東西李袖春當然想過,可是她不放心花顧白對上那老賊,怎么甘心屈身于這水牢中。自從老賊說應邀之后, 就再也沒見她來過, 李袖春心里十分擔心花顧白已經(jīng)出事了。 而且這幾天她也不是沒有想法的渾渾噩噩在水牢里混日子的, 逃跑的辦法,她早已想到了! 這還得感謝金算盤她的心狠手辣, 為了方便鞭撻她, 找了個水牢來泡著鞭子, 泡著她。 經(jīng)李袖春觀察, 水牢的水是不換的, 這也就導致水牢特別潮濕,陰冷。冬夜本就容易積水,而有水的水牢就更加是如此了。 鐵鏈這個東西在她被關押開始就已經(jīng)是有生銹的跡象了,黑色的表皮覆蓋著薄薄的一層紅色。 注意到這些的李袖春簡直要樂開了花, 在現(xiàn)代起碼也是個大學生,普通的氧化反應高中就學過了,還背過什么方程式和現(xiàn)象。 只要她把鐵浸泡在水中,那便能讓銹層擴大。而且,一旦開始生銹,即便是放在水蒸氣中,含有水分子的空氣里,生銹的速度也不會減慢,直到擴散到整個鎖鏈。 她不需要整個鎖鏈都生銹,只要讓她把鎖鏈關節(jié)給銹了就足夠了! 由于她的不合作,金算盤還往水里加了鹽來刺激她,完全不知道多了氯化鈉,鐵鏈生銹腐蝕的速度便快了好幾倍去。 李袖春動了動手腕,聚精會神的尋找著生銹最多的關節(jié),狠狠往方才老鼠在的大石頭上一砸。 鐵銹剝落,鐵鏈也有了崩裂的痕跡。 物質(zhì)的改變造成它本身的硬度也要下降了許多,哪里抵得過李袖春這般下狠手的死磕?撐不到一會兒,就叮當一聲,斷成了幾節(jié)。 李袖春如法炮制,把腳腕上的都給打落,轉(zhuǎn)眼間不過只有脖子上扣的鐵環(huán)還在了。不過這鐵環(huán)沒有固定,只是用來侮辱李袖春的。 “……真痛!”李袖春咬牙拔出陷入水中的雙腿,只覺得踩在陸地上輕飄飄的,走一步都發(fā)脹發(fā)痛。 那金算盤對鎖鏈實在太信任,以往水牢的犯人也不會留著超過兩天,自然沒人發(fā)現(xiàn)鎖鏈的秘密,就算發(fā)現(xiàn)了,被車夫抽打個幾下也就安穩(wěn)了。李袖春此時算是天時地利人和,越過柵欄,竟沒人發(fā)現(xiàn)她逃了! 呼哧呼哧的奔跑著,李袖春知道自己的腿撐不住太久,必須躲起來。暗自許愿外面不要是正午才好,最好是黑夜方便她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