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jié)
“是。你爹無能,這么多年無法消除鐵衣給人帶來的毒害,不能把它變成一劑有益無害的良藥,只能尋到一個壓制的配方。不過此解藥唯有服下鐵衣初期服下,方才管用,若是超過五日,元?dú)庀倪^度,只能聽天由命,若是到了第八日之后,徹底預(yù)支了精力,這鐵衣便再也無解了?!?/br> 顧之問抓住女兒雙手,緊緊握著道:“爹請求你,一定要上去拿到這卷藥方,將它徹底銷毀。” 顧柔不由得又是一呆,猶豫了:“爹,可是,我是替朝廷來拿鐵衣配方的?!?/br> 顧之問驚訝:“你怎么會成了朝廷的人?”在他眼里,官場上的沒一個好東西,朝廷只是一群豺狼虎豹披上人皮聚集的產(chǎn)物。 然而,他這樣問罷,卻顯得對顧柔的解釋并沒有多少興趣,只是疾言厲色呵斥:“鐵衣害人遠(yuǎn)甚于戰(zhàn)爭!只要世間還存在它,就會爭端不休,戰(zhàn)火連綿!” “可是皇上想要鐵衣,是為了大晉能夠國悍兵強(qiáng),威懾邊關(guān)?!?/br> 顧之問不禁重重?fù)u頭,嘆息:“女兒,你別傻了,天底下哪有沒有野心的霸主?所有人都一樣,只要掌握遠(yuǎn)甚于人的力量,你且看他會不會去攻打鄰國開疆拓土,人的*無窮無盡,便是再道德的人,也抵擋不住這層誘惑,這世上就不應(yīng)該存在超凡之力。” 顧柔沉吟,半響問道:“爹,若是我此刻問你鐵衣的配方,你是不是也不肯告訴我?!?/br> 顧之問嘆氣。鐵衣這副藥配方極其復(fù)雜,從采集草藥的時辰到火候,煉制時辰,錯了一樣,功效大相徑庭。即使旁人拿到了真正的配方,沒有他在旁監(jiān)督指導(dǎo),沒有長期煉藥的經(jīng)驗,也不知會煉出什么邪門古怪的藥物出來——這也是路平安覬覦鐵衣,偷師已久,卻始終不能找到法門的原因。 他懶得多做解釋,只告誡道:“爹即便告訴了你,你也無法復(fù)制。平凡是福,你不要去追求用鐵衣?lián)Q取什么潑天富貴。你爹一生最后悔之事,便是制造了鐵衣,害得你娘最后慘死。爹知道你娘一定希望我這么做,你一定要幫爹?!?/br> 顧柔震撼,她想要得到鐵衣,卻不是為了父親所以為的富貴,而是想要為家族洗脫罪名,然而,父親并不在乎這樣的罪名;而她自己,卻在思考是否要做此種舍棄。 她想起答應(yīng)大宗師的話,還是決定先弄到鐵衣配方再說。 顧之問見她沉默,以為她貪心,忙道:“女兒,你答應(yīng)爹,把那個盒子拿到,銷毀里頭的配方,好不好?否則你爹你娘,九泉之下亦死不瞑目!” “爹,我答應(yīng)你,我現(xiàn)在就上太公峰取東西。” 顧柔正要出門,卻聽外頭有腳步聲,顧柔和父親對視一眼,她立刻倒地,裝作捂著腹部呻|吟之狀,顧之問繼續(xù)裝瘋。 進(jìn)來的人卻是沈硯真。 沈硯真聽到消息,立刻趕來,給顧柔切脈觀察癥狀,然而顧柔毒性已解,沈硯真卻看不出個中毒的端倪來,只是很焦慮這莊氏究竟給顧柔下了什么毒,竟然如此難以分辨。她一邊尋找藥材,一邊道:“小柔,這莊氏下毒手法奇詭,我也斷不了癥,只能勉勵一試,你且忍一忍……但愿老天保佑。” 顧柔一聽,知道她是友非敵,不由得朝父親看去。顧之言已換了個姿勢,盤膝而坐,冷冷盯視沈硯真:“莊氏令你前來?” 沈硯真搖頭:“不是的……”突然一震,抬頭也望著他:“……師父,您好了?” 顧之問道:“你還認(rèn)我這個師父。” 沈硯真悲喜交加,一路爬過去,跪在他面前,淚水滿盈:“當(dāng)然,徒兒一生都認(rèn)您這個師父。”沉默寡淡的臉龐泛著狂喜的暈紅。 “很好,那你替我殺了莊菁那賤人?!?/br> 沈硯真一呆。 顧之問挑眉:“怎么,你又不敢了。” 沈硯真忙磕頭解釋:“師父,不是徒兒不敢,是徒兒根本殺不了她,您不曉得她如今在外頭引來多少軍隊守衛(wèi)……” 不等她說罷,顧之問便冷笑:“枉我養(yǎng)你這么久,卻養(yǎng)出如此的一個反骨賊。當(dāng)初我本想拿你做鐵衣的試驗,若不是你師娘說你還小,又是女孩兒,極力勸阻我,你早死了。她對你有救命之恩,你卻如此報答?!?/br> 沈硯真徹底驚呆了。這些事情,過去從沒人告訴過她。 原來待她親如骨rou的師父,也曾經(jīng)想要拿她去做鐵衣的活人試驗! 難道,她在師父眼中,和其他那些弟子并沒有任何不同…… 眼淚頓時流了出來,沈硯真喃喃道:“師父,原來你便是這樣看待我的?!?/br> 顧之問的聲音冷若冰霜:“那你要為師如何看待你?!闭f罷,招呼顧柔到他身邊去坐著,提防沈硯真下毒。父女二人坐在一邊,像是跟她隔了一個世界。 沈硯真孤獨(dú)地顫抖著,瑟縮著,即使她身體里有三根透骨釘,再過三日不到,她便要魂歸西天了,然而她早有死的覺悟,這些傷痛不能把她擊倒,她堅持著想要救出師父。 可是方才師父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徹底將她擊潰了! 她含淚顫聲:“我的命不重要嗎,我是您的徒弟……” 顧之問反問:“這世上除了慧兒,還有什么事情重要?” 在他身邊的顧柔聽到這話,不由得也是一抖。 剎那之間,沈硯真眼中染上絕望之色,她隱忍深思地看了顧之問一會兒,面對他冷酷無情的目光,終于道: “莊菁派我來查看你們兩的情況,我馬上得去回報她了?!?/br> 顧柔心頭一緊,跟著卻見沈硯真脫下外衣:“顧柔,你換上我的衣裳出去罷,去辦你要辦的事,我在這里等莊菁。別耽擱時辰,她等不到我,須臾便會趕至?!?/br> 顧柔穿著沈硯真的衣服走了,只剩顧之問沈硯真師徒二人在洞室內(nèi)。 顧之問閉目養(yǎng)神,對沈硯真冷冷不睬。以前谷中日子寂寞,薛氏常說想要養(yǎng)個女孩兒打發(fā)時間,顧之問便在送來的弟子之中挑了個眉清目秀長得和顧柔有幾分神似的,作為關(guān)門弟子,薛氏很喜歡,顧之問便跟著薛氏寵她。如今薛氏都死了,他隨之沒了對人世的留戀,愛屋及烏之情早已消失干凈,對待沈硯真猶如對待陌生人。 沈硯真抱著膝蓋坐在他一旁,既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只是怔怔望著他清癯伶仃的面容。這樣呆了沒多久,便聽見腳步聲逼近。 還沒見著人,便聽見莊氏狂妄風(fēng)sao的笑聲:“顧之問,可憐你處心積慮想要陷害我,如今卻反倒讓我知曉了鐵衣的配方!等我拿到配方,便來感謝報答你,送你去見你妻子!” 原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顧之問開始給顧柔配藥的那一刻起,便有衛(wèi)士通報了守洞的陳翦,陳翦前去告知莊氏,莊氏立刻趕來,在隔壁將顧柔父女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只有顧之問低聲附耳跟女兒說配方所藏地點(diǎn)那兩句話,她沒有聽到。 于是,她派人跟著顧柔,下令等她拿到盒子便活捉她——現(xiàn)在還不急著殺顧柔,等藥方確定有用再動手。 莊氏將眼睛轉(zhuǎn)向沈硯真蒼白的臉,啐了一口道:“但是你這個吃里扒外的賤貨,確實已再沒有利用價值?!?/br> 說罷,鬼魅般的手從袖中脫出,朝著沈硯真撒了一把藥粉。沈硯真也不躲開,袍袖一掀,素手揚(yáng)起,也沖著莊氏撒了一把。 莊氏嗆得連聲咳嗽,冷笑著罵道:“就你這點(diǎn)‘摧肌散’也想來害我?” 她回去便能找到解藥解開此毒,然而她給沈硯真撒的,卻是能夠致使人失明的“銷|魂珠”。果然此刻只聽沈硯真哀聲慘呼,捂著雙目倒在地上,白皙的指縫間血流如注。 話音未落,卻感到腳下傳來震動,身后轟然一聲悶響,仿佛瞬間發(fā)生地震般,視線晃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