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節(jié)
“啊,那是石棋盤洞,洞里頭有一倒懸蘑菇狀鐘乳低垂,不曉得誰將它畫上格子,形成一張?zhí)烊坏氖灞P;上回和冷太尉他們一同前來,沈大夫還和冷太尉在此對弈了一局呢。” “原來這樣,”祝小魚看那洞口兩邊雖然野草叢生,但是洞口的一條道路仍有些許人踩踏過的痕跡,才放了心,“原來此間真住著人?!?/br> “不住人,難道還住著鬼???”小謝在后頭嗤之以鼻。 祝小魚怒回頭:“俺又沒同你講!”小謝朝顧柔聳聳肩,繼續(xù)趕路。 又走了一段路,到了半山腰。此事正值正午時分,微風(fēng)吹開了山中的云霧,陽光輕灑下來,猶如撥開面紗一般透出前方的道路——從這里開始,竟然出現(xiàn)了人工斧鑿的石階路。 日照峰巒,水光山色,煙霧在曲折的石階路上忽濃忽暗,宛如一條攀天的仙路。 甚至,遠(yuǎn)處上方仿佛傳來了幽雅輕靈的鼓樂之聲。 眾人都看得呆了,就連那兩個抬轎的轎夫,雖然是東萊本地人,但上山還頭一回,也不禁瞪大眼睛貪看這般景色。 陳翹兒指著小徑道:“從這里上去就是?!?/br> 這會兒,眾人的疲乏皆被奇景之美一掃而空,懷著尋幽探密的心情,眾人加快腳步,沿著小徑拾級而上,不一會便到了高處。 那山雖然高達(dá)四百二十余丈,高處卻甚是開闊平坦,大大小小的峰巒之間,只見一座座紫金宮殿依山面海而建,其間云霧開合飛揚(yáng),猶如海上宮闕若隱若現(xiàn)。 腳下的那條石階小徑,也越走越寬,直到通往山頂?shù)淖C道廣場消失。 寬闊的證道廣場建在三清大殿之前,廣場中心豎著一丈余高的太清像,手捧如意,足踏紫煙,神態(tài)莊重端方。 小謝走近了細(xì)看,只見那紫光流淌的底座上面刻著“上清真境大圣靈寶天尊”。他感到好奇,伸手想摸一下這底座究竟什么材質(zhì),估摸著值多少銀錢,手剛剛要碰到,便聽得旁邊一個小聲傳來:“別碰,若是教掌門師尊瞧見了,你可就慘了?!?/br> 說話的是一位穿著青色練功服的弟子,他盤膝端坐在香茅蒲團(tuán)面,雙手緊握一根腕粗的木棒,正面對太清像,一棒接一棒地往額頭上敲,盡管他的額頭已經(jīng)呈現(xiàn)淤紫一片,仍然沒有停手的意思。 小謝環(huán)顧四周,這名弟子身邊還有不少同他一般著裝的弟子,也是各執(zhí)一根木棒狠狠自敲。 顧柔問:“他們這是在做什么?” 陳翹兒道:“這些都是早課遲到、言語疏失、行功疲懶的弟子,掌門安排在這里受些懲罰,面對太清老祖靜思己過。” 小謝叫道:“說錯話便要受罰,那她豈不早死了?!笔种钢P◆~,祝小魚氣得對著他的指尖探頭咬下去,小謝卻早已敏捷地抽手回來。 “清修之地,何人在外喧嘩不止?” 說話間,三清大殿內(nèi)步出一行人,道者們環(huán)繞前后左右,如眾星捧月般拱衛(wèi)在中間三人周圍。 那中間的三位長老,也俱是顯眼:左側(cè)站著的一位青袍長老,望之五十來歲年紀(jì),雙目半睜半閉,面上似笑非笑,雙唇緊閉,不但不語,仿佛連看熱鬧的興趣都無。 陳翹兒悄聲對顧柔道:“這是丹陽長老?!?/br> 而右側(cè)的另一位高冠長老,則穿著講究,風(fēng)采瀟灑,他看起來甚是年輕挺拔,若非身著道袍,還以為是為世家公子。但神態(tài)卻是不矜而莊,一抖拂塵,微笑款款看向眾人。 陳翹兒悄聲對顧柔道:“這是丹朱長老。” 顧柔點(diǎn)點(diǎn)頭,方才那一聲質(zhì)問正是丹朱長老發(fā)出,雖是質(zhì)問,卻語聲柔和,仿佛含笑,并無一絲攻擊敵對之意。 立在中間的,顧柔望去,卻見他艷艷如火甚是奪目,道袍雖然圖樣仍是道家陰陽乾坤,卻非黑白二色,而換成了紅白。這便是掌門慕容停了。 陳翹兒附耳道:“這是丹華掌門,你一定認(rèn)得的?!?/br> 顧柔一看見他,每一絲毛孔中都透出了涼氣兒。 只因?yàn)樗煤头蛑鞯南嗨瞥潭龋秃孟衲饺萸閾Q了一件紅衣裳從國觀里頭偷跑出來一樣。 顧柔屈身一拜:“在下顧柔,乃國觀慕容情之期,遠(yuǎn)道而來拜見丹華掌門,丹陽長老,丹朱長老。不邀而至只因事出有因,打攪了眾位真人上仙清修,唐突之處還請見諒?!睉B(tài)度甚是恭敬。 聽了這番話,丹陽長老溫和地垂下眼眸,丹朱微微一笑,勝似春花。 只有慕容停卻紋絲不動,顧柔曉得這位大伯性格孤傲冷漠,不敢多言冒犯,只靜靜等在一邊。 慕容停長相跟國師幾乎一樣,但是眉心的花繡卻非梅花而是一團(tuán)烈火,他高冠束發(fā),頭冠高出身邊兩位長老半寸,在兩頰下面垂下絲絳。 國師白發(fā),這位孿生兄長頭冠之下壓的卻是黑發(fā),他不茍言笑,然而于無聲平靜中,卻使人感到一種無聲的壓迫。 三清像前面,幾個弟子都開始指尖微顫。 慕容停問:“本座命你等思過悔罪,當(dāng)心無旁騖——方才何人出聲打岔?”他一雙狹長鳳眸冷冷睥睨,威儀難以名狀。 那跟小謝說過話的弟子立刻站起來,不敢有絲毫的延遲:“回掌門師尊的話,是弟子?!?/br> 慕容停道:“再打三十?!?/br> 那弟子汗水順著臉頰滴落:“是,掌門師尊?!庇肿嘶厝?,手里棒子敲地更加用力,眼中淚水微噙。 陳翹兒對顧柔小聲解釋:“這再打三十啊,不是再打三十下,是再打斷三十根棍子?!?/br> 小謝和祝小魚頭一回變得如此有默契,一起張大嘴“啊”了一聲。 “這,”顧柔急忙出聲為那弟子求情,“這位小道友也是出于善意,怕我們玷污了那道祖圣象,所以才……” 慕容停如若未聞,補(bǔ)充道:“罰畢逐出山門,不得再以碧游宮弟子自居?!?/br> 說罷,一返身,拂袖返回了三清殿。 丹朱長老朝眾人微一欠身,緊隨其后。 小謝瞠目結(jié)舌片刻,忽然正色道:“這人教我好生想宰他?!比滩蛔∶嗣锏那C(jī)匣。 “千萬不可,”陳翹兒急忙阻止這作死的念頭,“違抗他的人一定下場很慘,你切不可沖動,一會兒到了殿上,也不可以表現(xiàn)出半分不敬,要記??!”見小謝不爽地呲牙,陳翹兒又柔和了聲音,勸說道:“其實(shí)莫看他外表冷酷,但實(shí)在是一個好人?!?/br> “……好人?”小謝和小魚一起把脖子向后伸,一起扁嘴露出門牙——雖然祝小魚那兩顆是沒有的。 第204章 文學(xué)|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