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節(jié)
想到這里,方才安定了些,顧柔便道:【我不管, 若是他贏了之后,還不肯放你,我同他沒完!】 國師道:【你不要沖動,他的性子偏激一些,狠起來也不分男女,豈能似我一般事事讓著你?!?/br> 其實國師倘若要離開千鐘塔,也是極為容易的事情;只是因為輸?shù)舯任?,對于國觀深感歉疚,故而特地引來了慕容停。 更深的一層是,慕容停曾經(jīng)受教于國觀和碧游宮兩家,如果能夠借由他之手,將分裂的氣宗從組織到武學(xué)上,重新融合整并,那真是一件屬于氣宗的幸事了…… 慕容停和江遇白的百年難遇的大戰(zhàn),約在五月春夏之交,離如今還有半個月的時辰。碧游宮一行人沒有像南宗眾人那般高調(diào),并未在洛陽城內(nèi)落腳,而是選擇在洛陽北郊的邙山上安頓下來;他碧游宮本是氣宗內(nèi)部的名流,一至邙山,自然收到了山上上清宮道觀的熱情款待 顧柔其間去求見過慕容停幾次,均被上清宮的道士們給拒了回來,只推說客人不見,不好隨意放進來。 這上清宮顧柔也曾經(jīng)來過,是在白鳥營新兵訓(xùn)練的時候,按照任務(wù)悄悄潛入的,她心道,慕容停只當我為夫主的事情纏著求他,卻不知曉我要將江遇白的劍招復(fù)演給他瞧,真是小人之心。這上清宮我過去也去得,如今怎么就去不得了,大不了再偷偷潛入一回。 顧柔派劉青使了銀錢買通上清宮里的小道士,打聽到消息,說那碧游宮眾君雖然在宮中住下,可那慕容停卻獨自外出,據(jù)說每日在洛河河畔的魏王堤附近閉關(guān)靜修。顧柔得到消息,便立刻換好行裝,決定親自去找。 這洛河兩岸筑葺堤防,兩岸栽植花草樹木,素有“金風(fēng)消夏”的說法——每到春夏漲水之時,洛河水量浩大,楊柳夾岸,長橋臥波,景色甚是宜人。 此刻夕陽西下,彩霞漫天,慕容停獨自一人沿著河堤緩緩獨行。 洛陽,是他久違了的第二故鄉(xiāng),此刻故地重游,難免浮起許多陳年舊事。 他一人慢慢走著,忽然,直覺感到有人靠近,此人輕功了得,不由得引起了他的些許注意。 他不動聲色,仍是閑庭信步看景的樣子,身后兩丈之外,柳樹后面光線閃動,像一條影子悄無聲息地跟隨著他。 慕容停緩緩朝前走,繞過魏王堤的一座長橋時,忽然啟動身法,閃進一棵槐樹后,恰好卡住對方視野的死角,躲在樹后暗中觀察。 果然對方沉不住氣,跑了出來——顧柔東張西望:人呢?方才還跟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這慕容停便憑空消失了? 正當她探頭探腦之時,忽然一枚暗器破空飛來,顧柔驚嚇躲閃,那暗器卻直徑擦過她身邊,釘在樹干上。 顧柔湊近細看,這暗器竟是一片樹葉,不由得心驚——若是方才對方想要擊中她面門,這會兒自己恐怕已經(jīng)躺下了。 既然知道被發(fā)現(xiàn)了,她笑嘻嘻地回頭道:“大伯。” 慕容停面無表情,從槐樹后面走出來,經(jīng)過顧柔身邊時頭也不回。 顧柔只好道:“丹華掌門,請留步!” 慕容停這才停住腳步。 顧柔道:“我的請求你很明白,我自然也不會要您白白幫我的忙,我知曉半月后你要同劍宗比試,那江遇白的劍術(shù)套路我略知一二,愿意以此作為交換,要你救我夫主出塔?!?/br> “玉衡叫你來的?” 顧柔遲疑道:“是我自己的意思?!?/br> 分明是一襲艷艷如火的紅衣,然而穿在慕容停身上,卻使得他挺直的背影看起來毫無熱情:“不要緊,即便是他親自求本座,本座也不會答應(yīng)?!?/br> “為什么?就算你奉道了,他也是你親生兄弟,難道你當真忍心看著他一輩子困在千鐘塔內(nèi)?” “這你要去問他。”慕容停說著重新放開腳步,顧柔追趕著他,不依不饒:“好,就算你不答應(yīng)幫我,我也告訴你江遇白的劍招,他的路數(shù)……” “本座用不著你和玉衡提醒?!蹦饺萃T阶咴娇欤瑵u漸已使上了輕功,然而顧柔如影隨形緊緊粘著他,死纏爛打: “你不要聽,我偏要說,你受我恩惠就要幫我的忙,江遇白這人劍招奇快無比,你決不能同他比快……” 慕容??v身飛馳,在河堤岸邊的草地上,猶如猶如滑行一般,企圖將顧柔甩開。哪知道顧柔卯足生平勁道窮追猛打,扯著嗓子喊:“第三劍!你要留心他的第三劍,他三劍一個回合,每當出到第三劍,劍上的力道足以使人全身麻痹一瞬,倘若你能躲開他的第三劍,便大有機會反制他……” 顧柔輕功雖好,可是追到一半,忽覺胸口發(fā)悶,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實在沒了氣力,只好氣喘吁吁地停住腳步。 再朝前方望去,慕容停的身影早已凌虛踏浪一般飛渡了魏王堤,到了洛水另一岸,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唉……”顧柔又傷心,又是失落,伸手輕撫小腹,這里已孕育著新的生命,只期待著孩子出生的那一日,能夠見到自己的父親…… 在這之前,她仍然沒有將這消息告知國師,只怕他曉得了過于激動,要闖塔出來,畢竟那千鐘塔有高手掠陣,強行突圍只怕他手上。這會兒,她忍不住辛酸,忽然升起一股要傾訴的沖動:【夫主?!?/br> 虛空中傳來他的回音:【在呢,怎么了?!?/br> 顧柔話到嘴邊,又忍了下去,話鋒一轉(zhuǎn)道:【大伯他早年和你有甚么過節(jié)么?】 方才雖然慕容停話很少,但他一言一行中,無不透露著對于國觀的厭惡和冷漠。 國師道:【怎么,他又給你臉色看了?!?/br> 【那倒沒有,只是我覺得,他好似同你有什么過節(jié)。】 國師此刻正在千鐘塔內(nèi)抄寫經(jīng)書,此刻放下了筆,左右旁邊兩個磨墨的小道童均看向他。 他沉吟片刻,終于道:【我這位兄長,早年曾同我一齊在國觀修行,這你知道罷?!?/br> 【嗯?!?/br> 【他拜入紫衡師父門下比我早一年,在此之前,他一直跟隨軍中的武師學(xué)藝。而父親之所以送他修道,是因為他武功精進太快,性格卻又爭強好斗,在八歲那年,他和人切磋比試,失手打死了人?!?/br> 顧柔驚訝地張大了嘴:【八歲!】 因為這些陳年往事,他也漸漸陷入感慨,一邊回憶道—— 【說來慚愧,此事為父親以權(quán)勢鎮(zhèn)壓,最終以賠錢了事,于是保住了他不至于出去抵命;然而父親擔心他再次闖禍,父親將他的名字從慕容洲改為慕容停,意思是希望他“停”下來冷靜,三四而后行。】 【同年,父親將他送入國觀師父門下,希望他能夠通過奉道修身來消弭內(nèi)心的戾氣;經(jīng)過師父調(diào)|教,一年之后,果然他為人處世慎重許多?!?/br> 【當時,師父正在尋覓傳人,雖然我兄長為人聰穎好學(xué),然而卻不是師父心中滿意之選,我想,也許是因為師父當時也看出了他內(nèi)心的激躁罷?!?/br> 國師說到此處,停了一停,顯得有些為難,仿佛不大愿意往下說了。 顧柔追問道:【所以,阿翁便將你也送入國觀,希望你能夠繼承紫衡真人的衣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