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節(jié)
224 一晃五年過去。 國觀在朝廷中的影響算是式微, 但武學(xué)上卻以大宗師慕容停為首,開創(chuàng)了新的巔峰, 氣宗高手云集,武學(xué)人才輩出。而儒宗則在政治上大展拳腳,弟子門生遍天下,開口便以師夫子為榮傲。 朝廷里, 以錢丞相和冷太尉為首的兩派官員依舊勢同水火。這日,兩位大佬又在朝堂上為了國庫先撥款賑災(zāi)還是擴充軍餉而爭吵, 下朝之后, 冷太尉在丹犀上叫住錢丞相:“丞相大人,請你留步!” “怎么,”錢丞相沒好氣地道,“太尉方才在朝堂上沒有說夠, 還要到本官面前說么?!?/br> “公事本官也不必私下找丞相談?!薄澳撬绞履阄揖透鼪]話可說了!” 錢丞相拂袖欲走,被冷太尉拉住。 他驚訝惱怒地回頭瞪著對方:“太尉大人不愧是武人, 真是蠻不講理,幾十萬災(zāi)民將因你食不果腹,餓死荒野,還想要對本官動粗嗎?” “丞相, 軍餉得不到補充,會有更多的人死于倭寇入侵, 不過本官今日不跟你爭,這里有一件東西,是故人托本官交給你的, 請你拿好?!?/br> 錢丞相疑惑又惱怒地從他手里接過,當他一眼看見信封上的字體時,眼中的怒氣頓時全數(shù)化為驚訝,閃爍著異樣激動的光芒。 他用顫抖的手拆開信箋,只見到那再熟悉不過的字跡: “鵬月,兩位小兒四歲了,隨母識文斷字,尤其愛讀你雜記,只是我居處偏僻不便搜羅,特同你求取一二,一點贈禮,權(quán)表心意?!?/br> 冷太尉把一枚和田玉鎮(zhèn)紙交給他,錢丞相奪在手中,舉高了,對著光線,看了又看,顫抖激動如同一個老人。 因為政治立場的不同,他迫不得已失去了這位故友,這些年,對方?jīng)]有音訊,他派人找過,可是都打聽不到他的消息,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般。 現(xiàn)在他來信了,他還生兒子了,還一生生倆。 錢丞相臉上洋溢著溫柔歡快的微笑:“好啊,好啊,你等著,我把我這些年的書都給你,你拿回去給他?!边€有這個,他急急忙忙從貼身處掏出一枚冰紋如意玉佩,匆忙中用力扯了兩下,終于扯下來,塞到冷山手里帶著體溫:“你交給他,你交給他,我送賢侄的,家里還有一塊一模一樣的,我回去拿!” 冷太尉也笑容一展,換了口吻道:“丞相不必激動,慢慢來,本官還要過幾日才回信?!?/br> “我能不激動嗎?阿情的兒子,跟我學(xué)儒,好,這不像他,又像極了他!”他高興得用力跺了一下手杖?!澳銇恚憬裢韥砦腋夏脰|西,我,我請你喝酒!我讓我三個臭婆娘請你喝酒,給你唱歌跳舞……” 而遠處值守的宮中老太監(jiān)奇怪地張望著,心里念叨——這兩位大人平日見面就掐,今日怎么突然如膠似漆,莫不會是吃錯了什么藥吧。 …… “翹姨,翹姨?!?/br> 浪花拍擊沙灘的聲響陣陣傳來,陳翹兒仿佛聽到了其中夾雜的稚嫩童音傳來,她收起思緒轉(zhuǎn)身,果然看見一個穿著灰色小襖的男童駕著輕功一溜煙跑來。 他功夫是跟母親學(xué)了一點,還不大純熟,臨到面前落地時,自己重心不穩(wěn)跌個趔趄。 陳翹兒看見了,疼愛又責備地蹲下身,將他扶起來,順帶摸了摸他被海風吹得青紫的小臉:“阿昭,怎么又一個人跑出來了,被你阿父看見又要挨揍了?!?/br> 阿昭苦著臉道:“已經(jīng)被揍了,我從外面弄了只小狗回來,被阿父訓(xùn)了。翹姨,你幫我同阿父求情,讓我養(yǎng)它。” 他這會五歲年紀,童顏中看得出幾分父親模樣,既秀美又清麗,說話不緊不慢,一字一頓,條理又甚是清晰,聰明得惹人憐愛。 縱然如此,陳翹兒也不好隨口答應(yīng)這個要求:“不行的?!?/br> “為甚啊,翹姨不幫我,我平時都幫你?!卑⒄蜒銎鹦∧?,飽含期待又包含失落。 “就你花頭濃,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外面正發(fā)狗瘟,你沈姑姑都說了不能接觸那些野貓野狗,你怎么還不聽,萬一給它咬上一口,你阿母還不得急壞了。聽姨的話,回去乖乖呆著?!?/br> 阿昭聽了,倒也不犟?!芭逗玫穆N姨?!彼吡藘刹剑只貋?,“翹姨,你不回去嗎?!?/br> “翹姨在待一會,你先回去?!?/br> “翹姨,你是不是在等人?”阿昭眨了眨眼睛,忽然閃出一個鬼靈精的笑,“我陪你一起等,我有好多話跟那個人說。” 這下陳翹兒奇怪了:“你連他的面都沒見過,有什么話和他好說。” “我要跟他說,翹姨心善又美麗,每天風雨無阻都會在這里等他回來,他真是交上了八輩子的好運;我還要說,他要是再不回來,再過十年二十年我長大了,翹姨就輪不到他了,那他就倒了八輩子的窮霉?!?/br> 陳翹兒噗嗤笑出聲,輕輕戳住他的額頭:“你個小鬼頭再油嘴滑舌沒大沒小,我就要跟你阿母告狀,讓你吃一頓加強版的毛栗子了!”伸手作勢欲揍。阿昭馬上使用輕功一溜小跑:“翹姨你慢慢等,晚飯我來喊你!” “你慢慢點——別摔著!”陳翹兒在后頭踮腳大喊。 阿昭輕功走得快,眨眼的功夫跑遠了,又余下陳翹兒一個人獨自面對碧海長空。 天風蒼蒼,海山浪浪,嚴冬時節(jié)想起了故人,她心中泛起難言的感傷。 ——三少爺,我都要老了,你還能記得我年輕時的樣子嗎? 慕容宅里,馬廄旁邊,顧柔和沈硯真一人一手按住那只被臨時捆綁了的小狗,正仔細檢查它是否感染瘟疫,顧柔想要滿足昭兒養(yǎng)狗的愿望,春天帶兒子去打獵。 沈硯真聽她這個想法,笑話道:“那你還得給他套只鷹,馴鷹可比訓(xùn)狗熬人多了,倒時候我可不陪你,你們夫妻自己弄去。”話雖這樣說,手上卻很仔細替他檢查那只小狗。 顧柔正要回答,忽然看見墻角人影閃過,熟悉得都不必再猜?!澳阆让χ?,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br> 顧柔來到后院,只見唐三一身飄逸的淡藍衣裳,看似與往日有些不同,不過具體怎么個不同,也說不上來。顧柔見怪不怪了,順口道:“又來看翹兒啊?!?/br> “不是,來看你兒子?!?/br> 顧柔笑道:“我兒子可愛吧,現(xiàn)在能騎小馬了,還能拉弓,你要肯現(xiàn)身,他都能喊你叔了?!薄安?,我只想揍他?!碧迫捓餂]好氣。 方才他在海邊樹林里遠遠偷看陳翹兒,把昭兒和翹兒的對話聽了個全數(shù),現(xiàn)在正吃一個五歲大的娃娃的飛醋。 顧柔收住笑容,瞪眼道:“唐三兒,你不要自己情場失意,發(fā)泄到我兒頭上來。” 唐三眉毛皺來皺去,表情甚是復(fù)雜,好似在說那鬼靈精的小子,長大又是跟阿情一樣的禍害。 顧柔嘆口氣,又道:“就你倆這樣捉迷藏,有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