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作坊外,宋拂正攔著蕭秉瑞,身后是被她牢牢護住的彌麗古麗姐妹倆。蕭秉瑞往左,她便往左,蕭秉瑞往右,她便往右。就同個老母雞似的,張開胳膊,擋住人向往彌麗古麗身邊湊的舉動。 呂長真擔憂地往前走,就聽見蕭秉瑞氣極反笑道:“孤只是想同彌麗古麗說說話,宋娘子你何必這么攔著?!?/br> “想同殿下說話的人,能從關城西城門排到東城門,何必非要纏著彌麗古麗?” “這怎么能一樣。那些可都不是美人?!?/br> “美人?!彼畏鼽c點頭,倏的偏頭看著蕭秉瑞笑,“殿下府里有幾位美人了?” “……” 宋拂冷哼,行了一禮:“殿下,彌麗古麗已與我阿兄定下親事,擇日便將完婚。殿下這般怕是不妥吧。” 宋拂這話說得突然,呂長真心頭一突。 蕭秉瑞“啊”了一聲,有些不信:“真的……已有婚約?” “有了。” 似乎怕蕭秉瑞不信,宋拂趕緊偷偷在身后擺手。彌麗古麗咬唇:“我真有婚約了?!?/br> 這倆人的理由找的實在敷衍得很,六皇子就是一時信了,怕也很快就會回過神來。呂長真扶額,當即決定過去幫忙擋一擋。 他一動,宋拂那邊便扭過頭來看。 蕭秉瑞正回過神來,洋洋得意道:“只是婚約而已……” 話音沒落,彌麗古麗忽的喊了一聲:“文行!” 她喊完,便如蝴蝶一般,飛到呂長真身側,微微一個墊腳,在他臉頰落下一個吻。 呂長真的心,在那一刻,“咚”地差點躍出喉嚨。 他愣愣地看著轉過身去的彌麗古麗,垂在身側的手被她緊緊握住,似乎有些緊張,掌心都出了汗??刹恢钦l的。 他聽著彌麗古麗臉上露出幾分局促,裝著膽子喊:“我已經(jīng)認定了這個男人,殿下……殿下莫要……”她聲音發(fā)顫,雙耳已經(jīng)通紅。 呂長真胸腔里的跳躍聲越來越大,不由地掙了掙手,反握住她。彌麗古麗手上一顫,臉上騰地就燒紅了起來。 “真是……”蕭秉瑞哭笑不得,手指摩挲著扳指,笑道,“孤也不是那般不講理的人。只可惜,好好的美人,如今只可遠觀了。” 蕭秉瑞的話,讓呂長真微微吃了一驚。然他好像真的就沒再纏著彌麗古麗,在之后的一段時間里,蕭秉瑞雖還時不時往作坊跑,可始終和彌麗古麗保持著距離。反而,同宋拂的關系親近了不少。 “你別和蕭秉瑞走得太近?!眳伍L真從書院回來,老遠就瞧見宋拂和蕭秉瑞站在街頭說話,等人走了,忙上前給她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 宋拂悶悶地笑:“他這是想給他永安城里的朋友說媒。我才不想被拉這個媒,就騙了騙他。” 呂長真動了動唇角,從書袋里扒出一卷書?!澳阋臇|西我給你淘來了?!币娝畏鹘舆^書,呂長真忍不住道:“那位殿下畢竟是宮里的人,還是當心些好。免得被人知曉了我們的身世?!?/br> 這天之后,宋拂果真與蕭秉瑞保持了距離。他們兄妹的身世特殊,便是在安西都護府一帶,也鮮少與人深交。霍老將軍府是例外,但這份例外的前提,也是霍老將軍曾與虞家關系匪淺。 至于蕭秉瑞……能不來往,顯然還是不來往的好。 呂長真自覺有些對不住meimei,可想到虞家和皇室的仇,便又只能狠狠心,防備著蕭秉瑞幾次三番地接近。 宋拂反而好像真的不在意,一頭扎進了自己的事情。等到呂長真得知真相后,他與彌麗古麗的三媒六聘已經(jīng)走了差不多一半。 這門親事,呂長真并不反對。他只擔心自己的身世,最后會牽連到彌麗古麗。可這個年輕的胡人姑娘,雖面露羞澀,卻十分堅定地搖了頭。 “我不怕那些?!彼臐h話已經(jīng)說得可以了。那些跟著呂長真學習漢話的日子里,她總是顯得溫順乖巧,頭一回露出這么堅定的神情。 恍然間,呂長真仿佛又見到了那個站在集市上被人兜售,卻沒低過頭的身影。 “我不怕那些?!睕]有看到呂長真的回應,彌麗古麗有些急,“以后的路,我可以陪著你一起走下去?!?/br> 呂長真閉上眼,有些不敢看她的雙眼。 也許,胡女的骨子里的確有著漢人女子所沒有的奔放和勇敢。彌麗古麗直接伸手,緊緊抓住了呂長真的衣角。 “我不管你究竟是什么身世。這世上有秘密的人那么多,可有秘密的人里,我只信你和二娘。” “我想嫁給你,你娶不娶?” 娶! 他何嘗不是對彌麗古麗藏著感情。只是他太過膽怯,生怕得到的又很快失去,只想把所有的心悸藏在心底??墒挶鸬某霈F(xiàn),一次一次沖擊他心底所有的壁壘,和他相依為命的meimei,偏偏這個時候還偷摸著做了所有的工作。 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是最后的選擇—— 這門親事,成,還是不成? 乾章七年,呂長真與彌麗古麗大婚。 乾章八年,彌麗古麗懷孕。 乾章九年,呂長真長子出生。因是長子,故稱大郎。這年,彌麗古麗抱著大郎,笑瞇瞇地對兄妹倆說,希望下一胎能生個女兒,最好能長得像姑姑。 乾章十年,有客訪。呂長真看著坐在自己面前品茶的桓岫,忽就覺得心下不寧。入夜,他果然聽到了那個人翻墻去了隔壁宋拂院子里的動靜,心下越發(fā)不能平靜。只覺得怕是他們兄妹倆這些年平靜的日子,是真就要走到盡頭了。 乾章十一年…… 這一年,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 他們兄妹倆的身份被人揭穿,康王之子蕭子魚帶人不遠萬里前來捉拿他們。呂長真一度以為,下令做著一些的人,是皇帝??苫羔陡嬖V他們,蕭子魚背后的人,是康王。 這些都不算什么。 對于呂長真和宋拂來說,他們兄妹倆早在多年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明白有朝一日總會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存在,然后下狠手,想要徹底斬草除根,將虞家真真正正地滅門。 但知道,不代表屈服。 唯獨是……連累了彌麗古麗。 尸體被送回來,他跨進門,看見他的妻子躺在床上。身上穿著干凈的衣裳,露出的雙手卻凝著烏紅色的血塊,連擦也擦不干凈了。 他的妻子。 那個曾經(jīng)擁有著一雙叫他心動的眼睛的女人,冰冷地躺在那里。他邁腿,想要走到床邊,卻踉蹌地差點跌倒。 他和妻子,從此天人永隔…… 乾章十三年。 在落雁城的生活已經(jīng)步入正軌。 雪落了整整一夜,厚的一腳踩下去就到了小腿肚。大郎本是在掃雪,可身后跟了小狗,一腳一個梅花印,逗得他丟了掃帚,追著狗直跑。 薛芃芃是來告辭的,可沒見著宋拂,只瞧見了坐在屋檐下的呂長真。 她說她要走了,有個走南闖北的皮貨商討她續(xù)弦,嫁了之后就跟著到處走,去瞧瞧除了永安和落雁城之外的地方。 呂長真笑笑,溫聲道:“挺好的?!?/br> 他對薛家始終沒有什么好感??梢仓?,薛芃芃做的那些事,已經(jīng)足夠和薛家劃分界限。這也是為什么,在薛家闔府被送上斷頭臺的時候,二娘竟然會央求新帝饒過她。 那之后,薛芃芃就被人送來了落雁城。她沒改名,還是姓薛,叫芃芃。她說她要記住這個身份,記得薛家那些年的愚蠢。 薛芃芃說要走,呂長真自然不會留她。 他送她到門外,外頭有個老實憨厚的矮胖男人正牽著馬等著,見人出來,忙行了個禮,牽過她的手,扶她上馬。 呂長真目送他們遠去,再回頭就聽見了從另一頭傳來的說話聲。 他循聲去看,他家二娘正被人穩(wěn)穩(wěn)背在身上,踩著雪,笑鬧著往家的方向走來。 雪地靜謐,兩人的背影被拉得長長的。 他忽然有些想念彌麗古麗。 如果她還在,如果他的腿還能行動自如,他多想背著她,走在雪地里,聽踏雪的吱呀聲,聽彼此的心跳。 作者有話要說: 這回是真完結了~暫定十月后開的新坑如下,有興趣可以收藏一個~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