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也不知狠下如此毒手的人是誰,竟能心狠手辣至此。 容家上下一片沸騰,最先聽此噩耗的乃是蘭鶯,在見到歪著脖子躺在床上的蘭子越時,平日里她雖對這個侄子的品行有諸多不滿,但眼下瞧見他落得如此下場,也不禁流下幾滴淚。 容七亦有些不忍,扶著她肩膀輕聲安慰。 容長澤臉色亦少見地嚴(yán)肅了起來,當(dāng)下吩咐下人將此事徹查到底。 一家人中,容寶金因著有些雜事須處理一大早便早早地出了門,因而當(dāng)她驚聞這消息趕到蘭子越床前時,蘭子越那般可憐模樣映入眼簾,她身子一個踉蹌,險些滑落在地。 幸而身后一雙大手及時接住她,緊隨其后的江衡亦跟上來,純粹瞧熱鬧來了。 “這是怎么回事?” 容寶金吸口氣,最先沉靜下來。 人群中有一素衣下人站出來哆哆嗦嗦地將今早事情的始末說了便,末了又道: “小的,小的發(fā)現(xiàn)表少爺時他已經(jīng)是這樣了。 ” 容寶金皺了眉,默。 只是容家人哪里能想到事情能發(fā)展到如此地步,即使容寶金一再追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何以早已歸家的表少爺,現(xiàn)如今卻如此處境凄涼的躺在這里無法動彈。 他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又遭遇了多么可怕的事兒,他們皆一無所知。更何遑下此毒手的人是誰了。 卻看這邊,蘭子越瞧見江衡進來之后,臉色突變。像是瞧見了這世間最為可怕的事物般突然開始劇烈的掙扎起來,顫抖著你從床上起來,嘴里嗚嗚叫個不停。 “他這是怎么了?” 身旁大夫答道:“回容大人,蘭公子許是驚嚇過度,暫時性地失了言語功能?!?/br> 倒是容寶金起了疑心,何以蘭子越突然如此激動起來?她順著他目光處望去,那地卻空空如也,只留下江衡朝她慫慫肩了然一笑。 “江公子若有話,直說無妨。” “哦?當(dāng)真如此?!?/br> 容寶金宛然一笑,卻隱含些許倔強: “自然?!?/br> 江衡將手臂放下來,倒也不客氣: “我若是說,蘭子越罪有應(yīng)得,你且如何?” 容寶金聽了此話微微皺眉。 誠然,她這個表哥的品行如何,她也并非完全不知,現(xiàn)如今到了這般下場怕也是得罪了什么人得了人家來尋仇。 都說一命償一命有債有還,此乃世間常理,無可厚非。 但于公于私,這蘭子越始終還是他蘭家獨子血脈,現(xiàn)如今遭人害了雙手雙腳,同一個廢人有何區(qū)別?他雖是可惡,但當(dāng)真應(yīng)得如此對待? 而江衡像是看清她心中所想似的,突然道: “都說有債有還,自然就先天存了一門交易,至于這交易是否平等,就全因人而異了。或許表少爺恰好遇上的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呢?你也知道的,這世上總有些那樣的人。” 容寶金沉默半響,先是點點頭表示贊同,而后亦不甘示弱地回應(yīng)道: “那依你所言,這世上就本沒有公平二字,我偷你一顆香梨,你便要折我手腳了,長此以往,這世道還有什么道理可言。 那魔頭殺人也好,毀人也罷,總是得了一方快活,記得了快活也要付出相應(yīng)的酬報,牢獄之災(zāi)以后,以身償命也好,總不得獨善其終?!?/br> “哦?容家打算將此事徹查到底?一日不找尋找兇手,一日這案子不得塵封?” 江衡戲謔,好像并不把這話當(dāng)回事似的。 “即使我容家網(wǎng)開一面不予追究,你以為我大伯就不會嚴(yán)查此事了?” 容寶金偏生瞧不得眼前人這時時刻刻都游刃有余的模樣。這使得她每每在江衡面前,總隱隱含著一股挫敗感。 “行行行” 江衡卻又?jǐn)[擺手,不知名地笑了聲 ,拂了袖便要離開。 “那江衡并祝容姑娘早日,找到兇手,替令兄報仇雪恨。” 只不過啊,這事斷然沒有她想的那么容易罷了。江衡嘖嘖嘖三聲,便離開了。 容寶金見了他如此斷然離開的模樣,突地心生憤懣,她一張伶牙俐齒本早已準(zhǔn)備好了說辭欲同他爭辯個三百回合,哪曾想她這邊旗鼓當(dāng)當(dāng)士氣足,那邊江衡卻不站不敗地走了。 容寶金面上最是八面玲瓏,但正如容七所言,她二姐骨子里是含了股倔強的。不過她平日里遇到的對手太少,亦或是太弱,總激不起她二姐露出那本面目,這才相安無事地過了這么些年呢。 容寶金分神地想,若是他眼下這副模樣叫老三看見了,怕也是要指著她鼻子笑上幾番的,這使得容寶金突然頓悟,心想自己這是在作甚?何以暗自同江衡較勁? 這般自找不痛快的事兒,可不是她一向會做的。她扯了唇泯然一笑,暗嘆自己真是失態(tài),失態(tài)。 只是……她瞧了瞧躺在床上無力的蘭子越,想: 不管如何,此事萬不可姑息養(yǎng)jian,無論如何也要將這兇手找到,屆時是騾子是馬,只管拿出來遛遛,她且要看看蘭子越這是犯的什么錯才能遭了如此對待。 由此,蘭家便在這京城四周廣布人脈,一向都謹(jǐn)慎的很的容長澤竟特地去求了負(fù)責(zé)鎮(zhèn)守城門的黃杉黃將軍派兵相助,勢必要將殘害了蘭子越的兇手繩之以法。 然,容寶金卻萬萬沒想到,江衡竟一語成讖,無論派出去多少人,得來的結(jié)果都十分統(tǒng)一,一無所獲。 其間驚聞噩耗的蘭家掌事人蘭遠(yuǎn)也不遠(yuǎn)千里從晉江快馬加鞭趕到京城。還未從親兒子變成如此廢人的悲慟中清醒過來,又聽說了捉兇一事的毫無進展,震怒,又暗自向蘭鶯施了不少壓。 這時事情終于有了進展,原是蘭子越出事前所坐的那架馬車被人找到,地點便是在離晉江還有幾十里路的某個荒山野嶺,那地方極為偏僻,想來兇手預(yù)謀已久。 且有人發(fā)現(xiàn),在不遠(yuǎn)處的樹林中,竟發(fā)現(xiàn)一套破舊的且染了血的衣裳,經(jīng)求證,這衣裳乃是車夫所有,但附近卻未發(fā)現(xiàn)其他可疑的尸體,故有人猜測許是兇手假扮車夫引誘蘭子越到了那荒山野嶺之地便于行兇。 抽絲撥繭地,皇天不負(fù)有心人,他們終找到了那本掉了包的馬夫,原來那人住在城郊處一處小茅屋中,容長澤聽此消息忙說把人帶回來,幾個訓(xùn)練有素的精兵連夜趕去,果然瞧見了個年邁的老車夫。 對方聽聞此事,只說那日確實有人以五十兩銀子講他收買換了他這身衣裳和身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替換晚了抱歉么么噠,因為今天雙更哦 晚上還有一更, 然后從明天到大后天,每天日更一萬,希望諸君多多支持 么么噠。 第50章 無心插柳柳成蔭 那老車夫正要細(xì)細(xì)描述那人長相時, 卻只聽一聲慘叫,待到那群精兵回過神來,只瞧見老車夫脖子上插了幾根針,待到那銀針被取下,老車夫精神已然混沌,哆嗦著嘴說不出話來。 眾人朝窗外望去, 皆目露骸色。 此后一日, 有人問起, 方知那群精兵那夜竟在窗外瞧見了一抹一閃而過的鬼影! 那人以面罩蒙面, 只余一雙泛紅的眼,眾人無不驚詫,如此兇狠眼神, 宛如地獄羅剎,不是厲鬼索命, 那是什么? 一傳十十傳百, 謠言漸起, 說啊, 這蘭子越怕是早前做了太多虧心事,害了不少人命,因而此次遭殃, 怕是冤魂還愿,故來索命來了! 三人成虎,尤其在唯一的證人都無用,事情陷入膠著之態(tài)后, 這般說辭不脛而走,轉(zhuǎn)眼間便傳遍容府上下,那些原本還對蘭子越報以同情心的人,眼下都嘆聲因果報應(yīng),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本就膠著的勢態(tài)眼下越發(fā)寸步難行,多日搜尋未果,黃衫的兵也借故收了回去。找到真兇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容家上下也發(fā)愁啊,愁這自家表少爺被人弄成這樣卻連兇手姓甚名誰都不知,也愁蘭子越究竟是招惹了哪個厲害人物,竟如此神出鬼沒,這么多日了,竟一點蛛絲馬跡都不留。 容家人由一開始的信心滿滿,到如今的困惑難行,搜尋兇手的行動仍在繼續(xù),但他們也明白,這不過是安撫蘭遠(yuǎn)的一個借口罷了,此事雖十分憋屈,怕也只能如此。 蘭遠(yuǎn)聽罷自然大鬧了一次,但在那之后卻又如何?怕也只能默默咽下這苦,想著今后如何安頓好蘭子越罷了。 蘭遠(yuǎn)傷心之余又氣急,這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手忙腳亂的跑到蘭子越房中。 見了說不出話來,又手腳盡廢的兒子內(nèi)心蒼涼的很,但他仍打起精神,將手探到蘭子越懷中摸了摸,待到他拿出一疊方方正正的東西,瞧見那可都是他蘭家寶貴的地契時,這才送了口氣。 “所幸所幸,子越啊,你現(xiàn)如今成了這般模樣爹的命已經(jīng)去了大半條,這地契若是還不在,那你可叫爹別活了呀?!?/br> 幸好幸好,幸好他蘭家百年基業(yè)還在,也算是給了他唯一一點安慰。 床上的蘭子越雖不能言喻,但像是明白了他爹的心情似的嗚嗚嗚地幾聲,也不知是開心呢,還是不開心。 蘭遠(yuǎn)得到地契后,態(tài)度也和緩了許多,對著胞妹蘭鶯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這也使得她有了些許余韻喘喘氣。 雖心有不甘,但此事也只得漸漸歸于平靜。 清溪外,玉石臺前,有魚,有酒,興趣盎然,得天獨厚,豈不快哉,快哉。 卻見那青石臺上坐著的兩人,一人身著白衣鍛,雙腿盤坐于臺上,神色冷清,清雅高潔。 另一人一身玄衣著地,落入溪澗染了清水微蕩。 相較于那一身白衣的坐姿端正的人,這玄衣公子便要隨性,瀟灑的多。 “這么些天,容家怕是也要放棄了,況且那容長澤本就無意在此事上多做文章,眼下這事呀,若不橫生意外,怕也只有這樣一了了之?!?/br> 等不到對方回答,江衡又湊過去頗有些邀功似地說道,: “哎,溫丫頭,此事若沒有我從中阻攔特意扮的鬼去嚇嚇那群人,恐怕你這次可不能如此輕易地獨善其身。你且要如何報答我?” 他將掉落在地的玄衣抬了抬,擰了擰那尚且還滴著水的衣角,瞥了瞥她。 溫如沁性子涼薄,看也不看他一眼: “本色出演罷了?!?/br> “嘖嘖嘖,你這小丫頭真是忘恩負(fù)義,你且等著,下次可沒能讓你這么輕松?!?/br> 她頗不在意的瞥他一眼,上挑的眉角顯出抹不屑,若有似無的輕哼一聲,江衡不以為然,又為自己滿上了一杯清酒,然后聽到她又問: “蘭子越手里拿的是假地契吧,趁他昏迷時我曾搜過他身,順帶也看了眼那所謂的地契一眼?!?/br>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反正那蘭家少爺啊,這次可沒撈著好果子吃。不過” 江衡湊過去笑眼瞇瞇: “你這次出手也太狠了吧?竟直接廢了人雙手雙腳,蘭子越這輩子算是完了?!?/br> 那白衣少女面色向來清淡,模樣端正秀麗,卻常年不茍言笑氣質(zhì)寒寂,許是因著其職業(yè)的特殊,溫如沁這張臉上,總帶著股超脫生死的冷漠,。手上染的血太多,作惡多端,這已經(jīng)成為了她的宿命與習(xí)慣,手起刀落,人命也好,鮮血也好,她早已習(xí)慣了。 習(xí)慣到,溫如沁即使那日失手殺了蘭子越,怕也并無什么異樣。 江衡竟莫名的想起那容寶金所說的話,想來那話也并不無道理。 蘭子越此人雖品行不端,驕奢yin逸,但大抵是那些紈绔公子哥們的習(xí)慣所致,這京城上上下下,這樣類型的人多也不多,少也不少,也不差蘭子越這一個。 你要說他可惡呢,倒也是真的可惡,但正如他正容寶金所說,蘭子越從一開始,雖就惹人討厭,錯誤不斷,但是這蘭家少爺自入京起,所做之事,恐有九成都在主子的把握之中,也算是受盡了他們的捉弄。 都說善惡終有報,蘭子越絕對算不上什么好人,更何況他們了。因為這蘭子越啊,也是倒霉,偏生遇上的是溫丫頭,且還是近段時日心情明顯欠佳的溫丫頭。 若那日玄凌未曾將容寶金綁走欲將他趕出京城,那對付蘭子越的可能就是江衡了,或許蘭子越會得到一個好一些的結(jié)局罷? 江衡不禁如此想到,待他反應(yīng)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產(chǎn)生了多么可怕的想法。他竟對蘭子越有了些許的惻隱之心,當(dāng)真可笑至極。 江衡嘖嘖嘖三聲,仰臥在那青石臺上,枕在自己手上愜意淺眠。 身邊有茶杯被放下的聲音,江衡眼皮也不抬,直接問: “你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