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怎么了?可是身體有何不適?” 她回轉(zhuǎn)過去,就看見一雙含笑的眸子直盯盯地望著自己。 綠荷搖搖頭,:“不過有些話,想同您說罷了,不過五日我便要正式嫁進(jìn)來,屆時還請鶯姨您多多關(guān)照,你也知道的,我先前不過是個普通的小丫鬟,哪里能比得上您呢?在這持家之道上,還得同您好好切磋切磋?!?/br> 這還沒進(jìn)門呢,已經(jīng)在打蘭鶯手上這顆金算盤的主意了。 “你若嫁進(jìn)來了,你便是主,我便是客,總有一天這門手藝將交到你手里,我能做的,不過盡心輔佐你罷了,姐夫和這三個孩子有人照料,也沒我什么事兒了。” “這……鶯姨此話也不無道理,您模樣生的極為好看,這么些年卻一直待字閨中,也是一大憾事?!?/br> 蘭鶯無奈一笑,:“可不是嘛,你若沒什么事,我便走了,懷孕初期胎心不穩(wěn),凡事且多照料著。” “鶯姨說的極是,我身邊雖有好幾個丫鬟輪流照料著,可我母子二人人最需要的人卻從來都不露面,您且說……哎罷了罷了,鶯姨,我不打擾您了?!?/br> 蘭鶯皺了眉頭,細(xì)思她這句話中的意思,容長澤對這對母子的寵愛全府皆知,她沒必要撒謊,除非事情另有隱情…… 蘭鶯無奈嘆口氣,頓覺周身俱疲,什么時候開始,呆在此處竟是如此難熬的一件事了?看來,她的確是該走了。 “查到了,沈明鈺與容長澤確實在背地里有過交易,且容長澤趁著大婚之日請來的那些馬戲團(tuán)也著實有些問題,絕非尋常之輩。” “沈明鈺的確有異心不甘日漸強(qiáng)大的北鶴繼續(xù)被大慶所壓制,可他也極其聰明,懂得找到容長澤這個逆臣做伴,反觀容長澤,怕也對我們有了戒心,縱使他此刻收手,圣上恐怕也不會就此放過他。 一不做二不休,還不如同沈明鈺聯(lián)手,殊死一搏,就算敗了,也還有北鶴做靠山,勝了,于雙方都是皆大歡喜,阿玄,他們二人若要聯(lián)合造反,就是在后日?!?/br> 玄凌突然道:“子云,你可知容長澤能得了我父皇開城半日默默引兵進(jìn)來,乃是我的功勞?!?/br> “阿玄?!何以……” 皇甫靖是不能理解的:“你怎么能不阻止,反而助他一臂之力呢?” “不過是,各取所需,各要所得罷了。魚與熊掌,從來都不可兼得。” 皇甫靖云中霧中,卻不明白他這話中的是什么意思。 “很簡單,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敢讓兵公然進(jìn)我京城,我便能出其不意,玩他的請君入甕,他以為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中,殊不知,大慶早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br> 皇甫靖頓了頓,又道:“可若是這樣,你能想到的事情,那沈明鈺就想不到嗎?你如此公然放兵入城,他怕也不會如此粗心?!?/br> “你當(dāng)真以為沈明鈺要的是造反二字?或許還有另外一個選擇,另外一個,不費一兵一卒便能討要到地的選擇。當(dāng)然,這不過是我的猜測罷了,屆時便有兩條路,一條,是大動干戈,另一條則化為玉帛,做些必要的犧牲罷了?!?/br> “不費一兵一卒……阿玄!” 皇甫靖頓悟:“你的意思是……!殺了質(zhì)子……” 玄凌淺淺一笑:“我說過的,魚與熊掌,不能兼得,該是我的,還是我的?!?/br> 皇甫靖卻駭然,久久不能平靜。末了,他又問: “你向來聰明,做事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可阿玄,我皇甫靖今日便只問你一個問題,事成之后,你對容家,將如何處置……” “你要為它說情?!?nbsp;陳述。 皇甫靖聲音低了些:“我有求于人,也答應(yīng)了別人,自然要做到,阿玄,皇甫靖這輩子未曾求過你什么,今日便誠懇地求你,容長澤罪該萬死,可整個容家百余人口卻是無辜還請你,善待生靈,莫要……” 縱使他未說完,玄凌亦是明白他的意思。他們成為摯友多年,眼下卻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之于這個友人,皇甫靖唯一能做的,便是靜候他的決定了。 當(dāng)前最重要的是后日容家那場大婚,屆時,天色大變,風(fēng)起云涌,也不知是喜是悲了。 而這一日,終究還是來臨了。 這般舉城歡慶,盛世空前的大婚在京城已經(jīng)多年未遇見,人人都道平日里吝嗇得要命的榮國公,到老了,方開了竅,故為自己辦了個這么宏大的婚禮,也算一解夙愿,花對了地方。 第103章 婚事 這是一場宏大的婚事, 漫天的紅燈籠從府門外十里處撲到了大門前,灼眼的紅鋪染了整條街,預(yù)示著這場婚事的萬人矚目。城中大半百姓皆入了府,榮國公大開朱門,欲與萬千百姓普天同慶。 吉時到,花轎抬, 紅嫁衣, 喜帕掩, 火盆過入門來, 執(zhí)嬌手,兩心連,高堂在上, 兒女在下,喜氣洋洋, 樂不思蜀。 座下賓有人歡喜有人愁, 也有人黑衣在內(nèi), 刀影婆娑, 瞅準(zhǔn)時機(jī),一躍而上。 變故幾乎就在一瞬間,漫天的紅中突生出一抹黑, 賓客之中鬧作一團(tuán),只見數(shù)十人轟地站了起來,脫去身上外衣,一身黑, 一把刀,于光下閃耀,卻只剩不斷充斥的寒意。 那群人的速度極快,刀光劍影中,雪白的刀漸漸不再純粹,它染了紅,越見的紅。但凡阻礙了他們道路的賓客無一幸免,慘叫一聲,便就此倒地。 他們很快就趕到了大堂前,那里很安寧,很平靜,大紅燈籠高高掛,龍鳳秉燭點點燃。卻不知一場噩夢襲來。 混亂中,數(shù)十家丁涌上來,將他們推到身后,容七只記得自己被什么大力給甩到了一邊,其他人亦是如此,他們被逼到一個角落里,前面是誓死保衛(wèi)他們的護(hù)衛(wèi)。 原以為,在劫難逃,生死有命,容七緊緊的盯著那群人,然后發(fā)現(xiàn)其中一人同他爹鬼魅地對上了眼,他爹的眼神清朗,在這一片蕭寂與混亂中尤為突出。 容七瞪大了眼,發(fā)現(xiàn)他爹將下巴一揚(yáng),指向了某個方向,容七的臉色變得煞白,眼睜睜瞧著那些人開始朝那邊蜂涌,他們的刀尚且還帶著血,赤血,熱騰騰地,可仍不滿足,他們想要的,是更多一個人的血。 容七眼中再無其他,生出一股怪力,將其他人攔在身后,不要命的追了上去。 “阿玄!開始了!是殺質(zhì)子!” “跟上去。” 他望著隨后跟上去的那抹瘦小的身影,不自覺凜了眉,可慢慢地,又舒展開來。 一切尚且還朝著他意料之中前行,縱使容七為了另外一個人狂奔的景象讓他心煩,可這一切也戛然為止了。 這一切,都將畫上句號,他也由得容七,為那人送上最后的緬懷。 他們終究還是趕到了,層層疊疊地將那一間外表上看起來富麗堂皇的屋子給包圍著,容七被堵在身后,焦急欲一扒開來看,可眼前人墻太過厚重,她反而被擠下臺階,身后有一雙手接住她: “當(dāng)心?!?/br> 是玄凌,容七紅了眼:“我便知道的,你終究不會放過他,是你?!?/br> “多日不見,倒學(xué)會了胡口亂說的毛病,皇家子弟反目本稀疏平常之事,歸根究底,只是質(zhì)子生錯了地方,糊涂過了一世罷了?!?/br> 他這般輕輕地道,好似已然看見了自己的勝利。這時,亦傳來了,砰的一聲,門被撬開的聲響。 容七絕望地閉上眼,她的身子抖得厲害,她甚至從頭上取下一支發(fā)簪,攥在手心中,做好了魚死網(wǎng)破的準(zhǔn)備。 下一秒,她即將迎來一片血腥,他腥甜的血會竄入她鼻尖,讓她顫抖,讓她體會人間煉獄之滋味,容七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 可她卻沒有等到預(yù)想中的結(jié)局,反而是那群人層層散開,其中黑衣人的頭目走出來,附在玄凌耳邊,不知說了句什么,卻看后者臉色滕地一變,大力的拂了拂袖子朝前走去。 容七跟上去,玄凌背著光站在她眼前,說不出的可怕,她能明顯感到玄凌此刻的憤怒,而后容七身子一偏,卻看到了一張,怎么也沒想到會出現(xiàn)在這間屋子里的臉。 是沈明鈺。 她邪懶著身子靠在桌邊,桌面上放了一壺小酒,一碟花生,這般悠閑,準(zhǔn)備著他人的大駕光臨,見客已來,這位翩翩公子,北鶴大名鼎鼎的昭陽王沈明鈺朝著面前眾人笑了笑,那笑多么純粹,純粹到,只剩嘲諷。 “七皇子,千算萬算,你終究算漏了這一環(huán)?!?/br> 玄凌臉色鐵青,少見的將憤怒擺在了臺面上,許久,才問道: “你到底是誰?” “你要找這些房子的主人?真是不巧,眼下他怕是早已光明正大的出了這城門,還是您親自開的城門,這般緩慢的,悠閑的走出了您的所有預(yù)想之外?!?/br> 沈明鈺哈哈大笑,將折扇給收了起來,又忽地展開,掩面一笑,媚眼如絲: “我?我不過是一條狗罷了。” 他方又側(cè)了側(cè)身子,對著那顫抖不已的人道: “容姑娘,別來無恙,我便說我們還會再見罷?我沈明鈺向來說到做到,如何?你可喜歡我給你的這個驚喜?” 容七穩(wěn)了穩(wěn)心神,止住搖晃不已的身子,緩緩地問道: “你方才說了……什么?” 眼前卻只剩沈明鈺越來越放大的笑臉。 “報————” “報————” 連綿不絕的聲響傳來,如一道驚雷劃過天空,在這一片死寂下,這聲音顯得尤為突兀。 那是一位身著盔甲,神色匆匆的小兵,他是從容家大門而入的,一路急匆匆,雖然是為了追尋玄凌而來。 在場的人,是那群神色錯愕的黑衣人,沈明鈺 赴死趕來的容七,以及隨后趕來的容寶金。當(dāng)然,玄凌與皇甫靖也在。 那小兵再顧不得其他,匍匐在地,大聲疾呼: “七皇子,大事不好了!北鶴,北鶴攻進(jìn)大慶來了!” 此言一出,滿堂寂靜。 “是攻入京城來了?” 玄凌頓了頓反問道。 這事情尚且還有轉(zhuǎn)機(jī),若那人帶著兵攻入京城,不過是自己送死,請君入甕,就算讓他僥出逃半日,最后也逃不出他的手掌。 事態(tài)仍掌握在他的手中,他不必如此驚慌。 可下一刻,小兵的話,又徹底打亂了他的設(shè)想: “回七皇子!是從,是從東邊以海路奇襲……現(xiàn)如今,現(xiàn)如今東疆臨海幾乎一大半的疆土都被他們占了去,皇上亦很焦灼,北鶴占地為營,公然與朝廷叫板,皇上,皇上特命我前來尋您——” “好了,你不必說了?!?nbsp; 玄凌微瞇著眼,神色不可知: “告訴父皇,千萬別心急,待我回宮再與他細(xì)細(xì)商量?!?/br> 小兵很快便走了,皇甫靖欲沖上來說什么卻被玄凌給攔下,他手一揮,目露狠絕: “把人給我抓起來,押回天牢,聽從處置?!?/br> “是?!?/br> 沈明鈺笑的壓彎了腰:“怎么,現(xiàn)在就不把我當(dāng)哪鼎鼎大名昭陽王沈明鈺了。” 玄凌再不看他一眼,周身籠罩著可俱的鬼魅之氣,用力拂了拂袖子,大踏步走開。 容七低垂著頭僵硬著身子站在一邊,玄凌最后看他一眼,微微皺眉,亦不再說什么。 而他在這府上的最后一眼,是與大堂內(nèi)容長澤遙遠(yuǎn)地四目相接。對方一如往昔諂媚模樣,他卻從來看不清這位看似酷愛阿諛奉承的榮國公心中所想。 他身邊,是仍然佩戴著大紅喜帕,一手輕撫孕婦的新婦人。 玄凌感官敏銳,直覺這個女人,怕是得不到什么好下場。 果不其然,容家這場婚事變成鬧劇,變故場,待人們的關(guān)注重回這對新人身上時,卻發(fā)現(xiàn),又是一場巨變。 “將人帶下去,關(guān)進(jìn)柴房?!?nbsp; 容長澤臉上溫柔神色不再,轉(zhuǎn)而一副冷冰冰厭惡的模樣。 一身紅衣本該享受無限祝福的人,此刻卻呀然睜大了眼,像是不明白何以容長澤會在這段時間內(nèi)發(fā)生如此大的變,她杏目圓睜,身子微顫: “老爺……?您——” “帶下去!” 可惜,她恐怕是再也享受不到那種眷顧了。來了好幾個家丁將她拖下去,許是還照顧著她腹中胎兒,動作尚且算得上輕柔,直到被關(guān)進(jìn)黑漆漆的柴房中,她仍然不明白,不理解,何以容長澤變得如此之快? 莫非事跡拜漏了,他們的陰謀被揭穿了?也許真是這樣。怪不得這場婚事來的如此急,如此宏大,原來,這不僅是他們的一個計 ,卻也是容長澤與容阿呆的一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