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林家還對不起你了？”林王妃眼睛微瞇，目光如刀。

    林夫人下巴微抬，根本不在乎她的眼刀，“我一個寡婦，林家能有什么對不起我的？王妃今兒怎么有空來？”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林王妃也惱了，“我來，是因為你姓林！我還當(dāng)你是姐妹！你且仔細(xì)想好了，喬家傍的是誰！今兒這事，你若一意孤行，就是自絕于林氏一族！沒了林家，你且好好想想后果！”

    “我早就想過了?！绷址蛉松袂槔淠袔е?，“樺哥兒被人算計那會兒，有誰記得我姓林嗎？林家記得我姓林嗎？你那時就沒想過要來一趟鄭家，把我當(dāng)一回姐妹？從前我一直以姓林為榮，我一直覺得林家才是我的根本，不管出什么事，我后頭都有林家，呵！”

    林夫人一聲譏諷的笑刺的林王妃耳鼓生疼。

    “我糊涂了十幾年，這會兒總算明白過來了，我能靠的，只有自己！樺兒能靠的，只有我！”林夫人說完，看也不看林王妃，轉(zhuǎn)身往屋里進(jìn)，“我累了，恕不遠(yuǎn)送?！?/br>
    林王妃臉色發(fā)青，眼里的惱憤沒了，余下的，除了怔忡，就是茫然。

    她的話如箭穿進(jìn)她的心，能靠的，只有自己？

    端木守志拉走林明玉，再擺脫林明玉時，滿府的客人，早就走的一個不剩了。

    端木守志失魂落魄的扶著棵樹，急的兩眼發(fā)紅，再不趕緊見到阿淺，他和她說不定就真要此生錯過！

    無論如何，他得趕緊見到她，端木守志仰頭盯著已經(jīng)開始西落的太陽，天要黑了，等明天？明天哪有機(jī)會？后天？不行！他不能等，這事不能等，他得見到她，越快越好！

    他要去找她，去她府上，找她！

    黑山急的腦門上全是汗，他壓根沒想到四爺還有膽子爬人家墻頭！

    “爺！有急事！”黑山一頭沖進(jìn)摘星樓雅間，不管不顧的問端木蓮生稟了句。

    “慌什么？成何體統(tǒng)？”端木蓮生擰眉教訓(xùn)黑山，卻直接站起，團(tuán)團(tuán)沖眾人拱了拱手，轉(zhuǎn)身出了雅間。

    “爺，四爺……”黑山咽了口口水，這話說出來真難聽，“正爬李府后園墻頭呢?！?/br>
    “他倒有膽子！”端木蓮生一個愣神，隨既眉毛豎起，臉上有了怒氣，“去看看！”

    黑山答應(yīng)一聲，急忙緊兩步?jīng)_到前面帶路，至于雅間里滿屋的客人要不要有個交待，爺沒說，他也不敢問。

    端木守志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四體不勤的富貴哥兒，哪爬過墻頭做過這樣的小賊，爬李府后花園的墻頭還好，有車子墊腳，又有小廝扶著舉著推著，墻又不算高，翻上墻再跳下來，倒沒費太大事，可要從園子里再翻進(jìn)李思淺的院子，端木守志圍著其實不高的女兒墻轉(zhuǎn)了幾圈，就是狗咬刺猬，無處下口。

    離女兒墻七八步，有棵歪脖子樹，葉子落盡，看枝杈相當(dāng)粗壯有力，端木守志圍著樹轉(zhuǎn)了幾圈，從樹下往女兒墻比較了幾回，若是爬到樹上，再沿那根最粗的斜出樹干爬過去，應(yīng)該能跳到女兒墻上，再跳進(jìn)阿淺院里。

    端木守志謀劃完畢，緊了緊袖口，將長衫前擺塞在腰帶，兩只手在樹上蹭了蹭，笨手笨腳往樹上爬，所謂有志者事竟成，累出了一頭一身汗，端木守志還真爬到上了樹上！

    可沿著粗枝往女兒墻爬這件事比他想象的可怕多了，端木守志緊緊抱著根樹枝騎坐在樹杈上，屁股挪來挪去，就是不敢松手往前挪，這樹怎么這么高了？剛才在下面看，明明沒多高！這樹枝怎么還會動？要是松了手，指定得摔下去！

    這可怎么辦？

    第121章 勇于承擔(dān)

    照理說，二月初的天氣，又入了夜，依李府這種下人少一向清靜的人家，園子里的樹上爬了個人是不大能查覺的，可今天巧了，從林相府上出來，姚章慧和李思淺一起到晚睛軒說話，說的酣暢，干脆打發(fā)婆子往家里捎了句話，她今天就歇在晚睛軒了。

    兩人抿茶吃點心說話，丹桂進(jìn)進(jìn)出出的忙。

    這一進(jìn)一出的多了，就看到了矮矮的院子外那棵歪脖子樹搖的厲害，可今天哪有風(fēng)呢？

    這一留意，就看到了樹上黑乎乎象是個人影。

    丹桂侍候李思淺多年，經(jīng)過見過的事多，總算沒嚇的當(dāng)場驚叫出聲，可也嚇壞了，沖進(jìn)上房，揮手點著后園，半天才說出話來：“大娘子！不好了！后面，是園子后面，那棵樹上有人！好象有個人……”

    “什么？”李思淺一躍而起，拖上鞋就往后園子跑，姚章慧呆了一瞬，手忙腳亂中一腳踩在自己裙子上，幸虧金橙一把扶住才沒跌倒。

    幾個人沖到備茶水的倒座間門口，丹桂攔要最前，姚章慧挨在李思淺側(cè)后，掂腳張目往丹桂示意的那棵歪脖子樹上張望，連望連低低問道：“看清楚了？是人嗎？”

    “看那樣子，十有六七是人！”李思淺瞇縫著眼睛，仔仔細(xì)細(xì)打量著樹上那團(tuán)黑影，難道是她們府上進(jìn)賊了？可這賊不去偷東西，抱在樹上干什么？困在樹上下不來了？要真是這樣，那就是笑話兒了，這賊也算笨到家了，那歪脖子樹不過一人高！

    “去請大哥和二哥過來，悄悄的請，千萬別驚動了那東西，免得他狗急咬人?！崩钏紲\吩咐，金橙和松綠領(lǐng)了吩咐，急忙沿著游廊出了大門，奔去請大爺和二爺。

    端木蓮生縱馬急奔，剛剛?cè)胍沟慕值廊肆魅缈?，五六匹馬速度極快的在人群中起落，仿佛是專程到大街上炫耀騎術(shù)的，竟惹來了一路喝彩。

    離李府還有兩條巷子，端木蓮生勒馬停下，將馬留給一名小廝看著，帶著黑山等幾個心腹小廝往李府掠去。

    端木守志的兩個小廝正縮肩抱臂，可憐巴巴等在李府花園墻外，他家四爺干的這是什么事，兩個小廝當(dāng)然一清二楚，可他家四爺那么好說話的人，這回擰的根本沒法勸！就這么跳進(jìn)去了，這要是讓人看見……四爺怎么樣不知道，他們倆肯定得一頓板子打死！

    可四爺已經(jīng)進(jìn)去了，除了求菩薩保佑，還能怎么辦？兩個小廝四目相對，愁眉苦臉。

    “四爺呢？”黑山一把扭住個小廝低聲呵問。

    兩個小廝被黑山和白水扭住，見是端木蓮生，竟露出滿臉驚喜：“二爺！四爺他……松一松！四爺進(jìn)去了！求二爺趕緊救我們四爺！”

    “進(jìn)去多長時間了？里面有什么動靜沒有？”端木蓮生一張臉陰的嚇人。

    “沒多長時間，就一會兒！真就一會兒，里面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小的兩個擔(dān)心死了……”

    “那就好！”端木蓮生輕輕松了口氣，沒有動靜那就說明老四還沒見到她，也沒被人發(fā)現(xiàn)，其實還有另一個可能，那就是端木守志見到了李思淺，說上了話卻沒驚動人，不過端木蓮生自動無視了這個可能。

    “紅雨帶他倆先找個地方等著，你們?nèi)齻€跟我進(jìn)去尋四爺?！倍四旧徤贿叿愿溃贿呉呀?jīng)尋到了一處不易被人看見的陰影地帶，幾步奔過去縱身躍入，黑山等人緊跟其后，也跳進(jìn)了李府后園。

    李思清的院子里離晚睛軒近得多，李思清沒聽金橙說完就往外跑，金橙跟在李思清后面跑了兩步，忙又剎腳回來，沖莫名其妙但明顯受了點驚嚇的宋大奶奶解釋了一句：“大奶奶別急，沒事，就是后園進(jìn)了個……活物！”

    這個解釋聽的宋大奶奶更加困惑了，活物？

    端木蓮生幾個人進(jìn)了李府后園，沒費什么力氣就找到了困在樹上的端木守志，因為有一串燈籠正奔著那棵歪脖子樹聚攏。

    “二哥！”端木守志只有愕然沒有驚喜，沒等他再說第二句話，端木蓮生揚手砍暈了他，黑山和白水伸手接住從樹枝上掉下來的端木守志。

    “帶他回去！”端木蓮生吩咐黑山，自己卻躍下樹，迎著那串燈籠過去。

    黑山將暈迷的端木守志塞在白水懷里，推著白水示意他趕緊帶人出去，眼睛卻盯著他們爺寸步?jīng)]移，他們爺就這么迎上去，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不是趁人家沒看清是誰，趕緊跑么？

    一串燈籠沖到端木蓮生面前，李思清在前，微瞇眼睛盯著端木蓮生，卻沒開口。剛才樹上那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闖進(jìn)他們府上后園的另有其人，并非這位大帥，可那人必和大帥關(guān)系親密，他既救走了他，那就看他怎么個說辭吧！

    端木蓮生迎著李思清先長揖到底，“在下一時莽撞，擾了令妹和尊府，鑄下大錯，此錯在下愿一力承擔(dān)，明兒一早在下就上門提親?！?/br>
    對于端木蓮生會找個什么樣的借口，李思清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就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么一段，饒是他機(jī)敏過人，也被這幾句話驚的目瞪口呆傻在了那里，這個地方雖然離晚睛軒近，可畢竟還隔了道圍墻呢，怎么能扯到阿淺身上了？還要上門提親，這是哪跟哪？

    “在下仰慕令妹已久，今天酒多了，暈了頭，一心想看令妹一眼，暈頭漲腦，竟做下這等失禮之事，還望恕罪?！倍四旧徤秸f越順溜。

    黑山聽傻了，他有點懷疑四爺跳進(jìn)李府這事，究竟是自己跳進(jìn)來的，還是被誰扔進(jìn)來的？

    “端木大帥言重了……”李思清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飛快的將整件事盤算了一遍，這才謹(jǐn)慎的拱手開口。

    “是我酒后無德，傷了令妹清名……”端木蓮生打斷了李思清的話。

    “啊？你混帳！”連跑帶竄奔過來的李思明，正好聽到了‘酒后無德、傷了清名’這句，登時眼睛都紅了，借著沖勢揮拳就打，端木蓮生迎著李思明的拳頭，不閃不避，反倒迎了上去。

    第122章 哥哥的說法

    “二哥兒住手！”李思清出聲喝止已經(jīng)晚了，李思明一拳砸在端木蓮生肩上，他還沒怒到失去理智，自然沒往端木蓮生臉上招呼。

    李思清暗暗松了口氣，再一聲厲喝，上前拉回李思明，沖端木蓮生拱手道：“大帥言重了！就算大帥酒后失了方向，也不過到我李家后園逛了一趟，大帥若覺得這園子還可入眼，就讓明哥兒陪大帥夜游一回，秉燭夜游，這是雅事。”

    “大郎替我開脫，這份抬愛，在下感激不盡……”

    “這兒離舍妹居處隔著大半個園子，清名一說，過于牽強(qiáng)，大帥若真是酒多了，就該早些回去歇息，我讓明哥兒送大帥回去。”李思清皺起眉頭，心生疑惑，這位大帥打的什么主意？為什么非要這么死拉硬拽要把這盆臟子往自己和阿淺身上潑？

    “大郎大度寬容，在下敬佩之極，大郎如此，在下更不能失德不顧，不然豈不是讓世人唾罵？明天一早在上就上門提親，在下先告退，明早再行登門?！倍四旧徤屠钏记鍍蓚€人，各說各話，簡直跟彼此相望、絕不相交的兩條平行線一樣。

    李思明聽糊涂了，這到底怎么回事？！沒弄清狀況，他不敢亂說話，只握拳瞪目站在李思清身邊，擺出一幅打架親兄弟的架勢。

    端木蓮生從來路躍出李府后園，李思明一頭霧水問大哥：“這到底怎么回事？”

    李思清眉頭緊擰、神情凝重，他正在想上元節(jié)那一堆東西，果然不是無緣無故。

    “……去晚睛軒，這事得和淺姐兒商量。”李思清簡短幾句說了剛才的情形，示意李思明往晚睛軒去。

    李思明聽傻了：“??？這算什么事？先頭那人是誰？這事跟淺妹子根本不相干！他喝醉了？這純是胡說八道，咱們離這么近，你聞到酒味兒了？要醉成這樣，那酒味兒還不得順風(fēng)飄十里？這中間有古怪！”

    “嗯。”李思明一大通連牢sao帶分析，只換來大哥心不在焉的一個‘嗯’字，先頭的人是誰不要緊，也不必理會，就是因為沒有酒味兒，這事才嚴(yán)重了，才需要極其慎重的對待……他說要娶阿淺！

    李思清越想越覺得亂如麻絮，這事得好好問問阿淺，也只能問阿淺。

    晚睛軒上房，姚章慧避進(jìn)丹桂居住的東廂房，李思淺接進(jìn)大哥和二哥，沒等她問，李思清先直截了當(dāng)問道：“后頭端木大帥進(jìn)來，你都看到了？”

    “后來的那幾條黑影是端木二爺？”李思淺很驚訝，“我只看到了樹上那一半?！彼退麄兏袅艘坏琅畠簤?，只看到了樹上的起落，卻不知道后頭的事，更不知道端木蓮生和大哥那一段對話。

    李思清將他和端木蓮生簡短的幾句對話一字不漏的學(xué)了一遍，“……他既說明天一早登門，明天一早必定要來，這事，你心里可有數(shù)？”

    李思淺早聽呆了，這事的主角要是換成二哥，她一點也不奇怪，可竟然是那位冷面殺神，這太違和了！

    “他喝醉酒了？發(fā)酒瘋？”這是李思淺頭一個反應(yīng)，李思明頭搖的象撥郎鼓，“你和他還真是……他也這么說，不過他肯定沒喝酒，渾身上下一丁點兒酒味也沒有！”

    “上元節(jié)他送你回來，又送了那些東西，我就覺得不對勁?！崩钏记逑胫切┨焐粚Γ阶聊ピ接X得這事必定由來已久。

    “上元節(jié)？還送了東西？這事我怎么不知道？”李思明驚訝了。

    “你眼里只有王家jiejie，你能知道什么？”李思淺一肚皮的沒好氣，沖李思明吼了一嗓子，李思明縮了縮脖子，沒敢答話，上元節(jié)那天他是對不起阿淺，阿淺跟他們走散，他當(dāng)時竟沒發(fā)覺。

    “我細(xì)想了想，這倒是門好親?！崩钏记彘_門見山，直說主題，“端木大帥算得上是本朝第一英才，人生的又好，人才這一條配得上阿淺；雖說有個繼母，可這繼母也有繼母的好處，你只要面上應(yīng)付過去就行，至少不用早晚立規(guī)矩；至于爭世子這樁隱患……不算大事，端木大帥如此人才，能立上世子是錦上添花，若爭不到，憑他的軍功，說不定照樣掙一個王爵回來；至于林王妃的能干，阿淺應(yīng)付得了。”

    李思清看著李思淺笑，他這個meimei絕不象表面上那么無害，她才是真正惹不起的。

    “哪別的高門大家比起來，靖海王府算是人口簡單，污糟事少的。再說，端木大帥如此行事，看來也極愿意娶阿淺，這份心思只怕在上元節(jié)之前就有了，這不是壞事?！?/br>
    “二郎人也不錯，”李思明接過話，“相當(dāng)不錯！行軍在外，一點都不挑剔，有什么吃什么，多臟都不嫌臟，性子隨和，好說話！”

    李思淺只覺得腦袋發(fā)漲，這事太意外了，意外到她只覺得腦子全是亂麻。

    “讓我想想，先讓我好好想想！”李思淺手指戳在太陽xue上，愁眉苦臉。

    “是要好好想想。”李思清心疼的伸手到李思淺眉間，替她揉了揉，“別的不用想，你只要好好想想自己的本心，到底想不想嫁給他，愿不愿意跟他相伴終生，若不想，明兒咱們就回絕了他，不是大事?！?/br>
    李思清溫聲寬慰，李思明連連點頭：“對對對！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咱們就不嫁！管他是誰！”

    “我知道。”李思淺松開手指，笑容綻放，兩個哥哥如此交待，她心里溫暖極了。

    送走李思清和李思明，姚章慧急吼吼沖進(jìn)上房，盯著李思淺焦急問道：“出什么事了？沒出什么事吧？”

    “沒……也不算沒，不算出事……”李思淺唉聲嘆氣的將園子里的事說了，姚章慧聽的雙眼圓瞪，嘴巴半張，好半天才緩過口氣，一屁股坐到炕上，連吸了幾口涼氣才說出話來，“怪不得！我早就覺得不對勁，竟然是真的！”

    “嗯？你早就覺得？什么時候覺得？你怎么沒告訴我？”這回輪到李思淺瞪圓眼睛跳起來了。

    第123章 跟著心靈走

    “我就是影影綽綽覺得他不怎么對勁，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你也知道，那一陣子，我被大jiejie折騰的整天暈頭漲腦，還以為是自己又昏頭了！”姚章慧細(xì)細(xì)回想當(dāng)初的感覺，那時候她不敢肯定，其實現(xiàn)在還是不敢肯定。

    “那也要告訴我！”李思淺跺腳抱怨，姚章慧又氣又笑道：“好了，你先別糾結(jié)這個，趕緊想想到底嫁不嫁，這才是大事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