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蓮生臉上表情極為精彩，直瞪著李思淺，不知道說什么才好，連珠貼在她家！真是得來全不費(fèi)功夫！

    連珠貼何等貴重，誰家有了不是當(dāng)傳家之物，她竟要討來當(dāng)陪嫁，她把連珠貼當(dāng)成珠花了？真是個(gè)寵壞了的小丫頭……

    怪不得李思清對連珠貼如此之熟……

    當(dāng)著他的面就這么叫著‘給我當(dāng)嫁妝’，她這臉皮跟當(dāng)年一樣厚！剛才他還以為她說話滴水不漏……

    “連珠貼是你阿娘的嫁妝？”端木蓮生總算從五花八門的念頭中醒過神問道，“你阿爹見過連珠貼沒有？”

    “阿爹……我不知道?！崩钏紲\確實(shí)不能確定這件事，看他問這句的意思，是不希望有人知道這連珠貼在她阿娘這里？

    “太婆喜歡連珠貼，曾經(jīng)借過去看了好長時(shí)間，阿娘看她喜歡，就想要把這貼子送給太婆賀壽，太婆說什么也不要，說她們府上沒有讀書人，這么好的法貼送到她們府上是明珠投暗，阿娘就另挑了壽禮?！?/br>
    端木蓮生臉上都是失望，李思淺歪頭看著他，這失望是什么意思？因?yàn)樘胖肋@貼子收在她們家這事？他要貼子，好象還不想讓人知道貼子出處？這事真是古怪……

    第137章 借嫁妝

    “你放心，太婆說過不要，以后就肯定不會(huì)要咱們的連珠貼，太婆這人一言九鼎，不過就算她要去也沒事，王公法貼又不是只有這一本！”李思淺一臉的天真爛漫，口無遮攔繼續(xù)探話。

    端木蓮生被她一個(gè)‘咱們的連珠貼’聽的一顆心少跳了半拍，又多跳了半拍，竟亂了節(jié)奏，她最后那句最要緊的話竟沒聽清楚！

    李思淺見他緊板著一張臉一言不發(fā)，以為自己猜錯(cuò)了，頓時(shí)糊涂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唉，果然不愧詭異難猜這四字評語，根本不能依常理推測！唉，跟他在一起呆長了，自己猜謎的本領(lǐng)指定大漲！

    “你剛才說什么？”端木蓮生突然又悟過來，剛才她說什么？又不是只有一本？

    “我是說，太婆說過不要，以后肯定不會(huì)再要。”

    “我不是問這句，最后一句，你說什么？”

    “我是說……”李思淺這下明白了，剛才不是自己猜錯(cuò)了，是他溜號(hào)了！忍不住一陣郁悶，好好的正說著話，溜什么號(hào)??！溜號(hào)還溜的那么一本正經(jīng)！

    “王公寫的貼子又不是只有一張連珠貼，好象有很多么，我記得……好象我的庫房里還有一張貼子，應(yīng)該也是王公寫的?！?/br>
    “……”端木蓮生傻了，王公法貼存世極少，她怎么有一幅，還有一幅？她說的王公法貼和他說的王公法貼是不是一樣?xùn)|西？這實(shí)在是巧的……太詭異了！

    “你也知道，我外翁，是做生意的！”李思淺從聲音到神情都透著得意，她知道世人輕蔑商人，卻無論如何無法茍同，而且，她的外翁別說是商人，就是身份再低上幾個(gè)層級，也足夠拿出來傲視眾生。

    端木蓮生一雙眉高挑，看著一幅小人得志模樣的李思淺，不知道為什么，有一種想大笑暴笑的沖動(dòng)。

    “外翁開的有典當(dāng)鋪?zhàn)雍凸磐驿?，外翁以前不做典行和古玩的，之所以后來做，是因?yàn)檫@兩個(gè)行當(dāng)給我淘換東西方便，我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闭f到這里，李思淺神情有些怔然，剛到這個(gè)世間，她花過好多心思搜尋這個(gè)世界和另一個(gè)世界的聯(lián)系，找了好幾年，后來越過越滋潤，才漸漸不找了。

    “想外翁了？”端木蓮生已經(jīng)壓下那股大笑的沖動(dòng)，上身微微前傾，看著怔然出神的李思淺柔問問了句。

    “是有點(diǎn)?！崩钏紲\嘆了口氣，當(dāng)初外翁就為了給她淘換東西方便開了當(dāng)鋪、古玩鋪?zhàn)?，她捂在被子里痛哭過一場，過后很久都覺得她那樣三心二意，很對不起外翁的疼愛。

    “外翁不知道到哪兒了，他就這點(diǎn)不好！讓他三天寫一封信回來，他就是不寫！，唉！”李思淺皺眉抱怨。

    端木蓮生的目光籠住她，眉梢輕巧的抬起又落下，三天寫一封信？寫什么？有什么好寫的？以后她要是這么要求他……

    “好象跑題了，咱們剛才說什么來著？”李思淺總算發(fā)現(xiàn)兩人的對話離題越來越遠(yuǎn)，端木蓮生臉上閃過絲紅意，很有幾分尷尬，她不提，他早就忘了那件大事。

    “說到……你庫房里有一張王公法貼?！?/br>
    “對對對，就是這個(gè)！開始么，外翁就是替我淘些奇怪的玩意兒，后來外翁說我年紀(jì)也不小了，得開始準(zhǔn)備嫁妝了，典當(dāng)鋪?zhàn)釉偈者M(jìn)好東西，外翁就拿回來給我收著當(dāng)嫁妝，收了幾年，就收了好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記得好象有一幅王公的貼子，大哥還想借過去臨幾天，后來他忙著下場考試的事，一混就忘了，回頭我讓人找出來給你送過去。”

    李思淺大方的揮著手，仿佛她要送過去的不過一匣子點(diǎn)心。

    “是哪一年帶回來的？知道來歷嗎？”端木蓮生看向李思淺的目光帶著種說不出的味兒，這小丫頭這份大氣實(shí)在難得。

    李思淺擺手搖頭：“不知道！東西那么多，哪里記得??？不過庫房里都是陳貨，肯定不是這兩年的，你要是一定要知道，就得等外翁回來了，外翁說過，這些東西都是收來給我當(dāng)陪嫁的，來歷一定要干凈，他怕別人萬一疏忽了，都是親自查問把關(guān)的?！?/br>
    “既然是外翁親自查過來歷，那就不必再查?！倍四旧徤肯蛞伪?，姿態(tài)隨意。

    “你要王公法貼什么用？練字？”李思淺非常關(guān)心這個(gè)。

    “我自小臨的謝體，”端木蓮生明顯猶豫了下，“有別的用處，以后再和你細(xì)說，這張貼子算我借……”

    李思淺歪頭看著他，借？有借就得有還，難道他找這貼子就是看看？

    “我還別的東西給你，你想要什么？”端木蓮生舌頭打彎，底氣倒還足。

    李思淺瞪著他，還別的東西給她！這還叫借？真是大帥邏輯！

    “你想要什么？”端木蓮生探身過來，又追了一句。

    “你有什么好東西？”

    端木蓮生皺眉了，他的好東西倒不少，她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

    “我收了把短刀，刀體透明，殺人不沾血，還有一把劍……”

    “停，停！”李思淺急忙擺手打斷他，不是刀就是劍，還殺人不見血，他這是讓她挑東西呢，還是要威脅她呢？

    “你不喜歡刀劍，還有別的?！倍四旧徤荒樣樣?，自己有些少思量了，她一個(gè)小丫頭，哪能跟她說這刀劍殺人的事。

    “算了算了，你前兒不是送了好些衣服料子過來，那張貼子算是回禮?！崩钏紲\極其大度。

    端木蓮生皺起了眉，這小丫頭到底知不知道一張王公法貼值多少銀子？她深居內(nèi)宅，只怕不知道外頭的世情人事，他不能容許別人欺負(fù)她，自己更不能欺她無知、占她便宜。

    “那些衣服料子再加百倍，也值不了王公幾個(gè)字，這樣吧，”端木蓮生自說自話替李思淺拿了主意：“我收的有幾匣子金剛鉆，明兒讓人嵌幾件首飾給你戴，你戴金鋼鉆肯定好看！這只赤金鐲子有些俗了，配不上你?！?/br>
    李思淺抬手看看腕上那只嵌紅寶韭葉鐲，再看看端木蓮生，再一次夜色中凌亂，他怎么又挑上她的穿戴了？他一個(gè)冷酷傲慢目無下塵的大帥，挑完她的舊衣服，再挑她的鐲子，他怎么好意思？

    第138章 太閑的話

    “我喜歡金子！”李思淺這句話說的咬牙切齒，讓端木蓮生又是驚訝又是意外，她好象又生氣了，他又沒說什么，那只鐲子確實(shí)俗氣。

    唉，這小丫頭就是跟別人不一樣。

    “那我明天讓人打幾套赤金首飾送過來?！倍四旧徤霃浹a(bǔ)自己的失誤，卻徹底把李思淺氣的仰倒在地，她明白了，他不是嫌棄她戴了赤金，而是嫌棄她的品味！

    “你又是翻墻過來的？”李思淺忍不住挑刺了，端木蓮生淡然的點(diǎn)了下頭。

    “你什么時(shí)候養(yǎng)成的翻墻習(xí)慣？當(dāng)大帥的時(shí)候？”見他根本沒把她那句挑釁問話當(dāng)回事，李思淺接著挖苦，他居然嫌棄她的品味，這口氣實(shí)在憋的難受。

    “就是找你說幾句話，這樣方便?！倍四旧徤袂檎Z氣比剛才還要溫和，目光籠著她，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她不高興了，這是在責(zé)備他？真是個(gè)有意思的小丫頭。

    “那你要說的話說完了？”李思淺如同一拳打在棉花糖上，又軟又粘更不著力，讓人悶氣不爽快！

    “嗯?！倍四旧徤鷳?yīng)了一聲，卻伸手端起茶杯，身子舒適隨意的往后靠到椅背上，手肘支著椅子扶手，慢條斯理抿了口茶。

    她的意思是他的話說完了就該趕緊走！他這是什么意思？非逼著她把話說的直直白白、大家沒臉嗎？

    “明天一早我要啟程去清草馬場，傍晚又聽說了真假連珠貼的事，總要告訴你一聲，順便問問連珠貼的事?！倍四旧徤粗鴼夤墓牡睦钏紲\，有幾分好笑，又有幾分心軟。

    “清草馬場一來一回要兩三個(gè)月，若有什么事，你就打發(fā)人到燈草胡同最里頭一家找趙大，我交待過了。”

    “我沒什么事?！崩钏紲\雖回絕，語氣卻柔和，她是個(gè)吃軟不吃硬的，他態(tài)度這么好，她總不能太過份吧。

    “貼子找出來先收在你這里，我的小廝，黑山，認(rèn)的清楚嗎？”端木蓮生這一句問的鄭重。

    李思淺點(diǎn)頭。

    “后天我讓黑山來取，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端木蓮生掃了眼垂手侍立的金橙和松綠。

    李思淺順著他的目光也看了眼兩人，想說不會(huì)傳出去卻又咽了回去，這事不用再說。

    “你叫什么？”端木蓮生突然點(diǎn)著金橙問了句。

    李思淺呆了，金橙更呆，好在雖呆還知道答話：“金橙?！?/br>
    “金橙說你喜歡普茶，我那兒正好有幾餅上好的普茶餅，是今年的新茶，明兒都給你送來?！倍四旧徤{(diào)回目光，看向李思淺，驟然轉(zhuǎn)了話題。

    李思淺被他這一連串的大轉(zhuǎn)向轉(zhuǎn)的一個(gè)勁兒的眨眼，話說完了，有了出差的事，交待完出長差什么什么的，不該起身告辭么？怎么又扯到茶上來了？

    “好！”李思淺爽快答應(yīng)。吃茶做媳婦兒，她已經(jīng)做了媳婦兒了，多少茶都吃得起。

    “阿娘最喜歡普茶?！倍四旧徤质且粋€(gè)大轉(zhuǎn)彎。李思淺微微一怔，他剛生下來不久，阿娘就病沒了，關(guān)于他阿娘的一切，都是聽人說的吧？

    “是大哥告訴我的?！狈路鹂闯隽死钏紲\的疑惑，端木蓮生解釋了一句，“阿娘的陪嫁里有座茶山，出極好的普茶，每年送過來不少，大哥在的時(shí)候偶爾喝幾杯，大哥先天不足，大夫不讓他多飲茶，我小時(shí)候不覺得普茶好，是到了軍中才開始喝普茶的?！?/br>
    端木蓮生看起來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李思淺聽不出他說這些話的目的，這些話甚至連個(gè)主旨都沒有，卻讓她聽的心里酸軟。

    “阿娘比舅舅足足小了十四歲，外翁外婆死的早，阿娘是跟著舅舅長大的，舅舅最疼阿娘，阿娘走的時(shí)候，舅舅大病了一場，留下了病根，很小的時(shí)候我就覺得，天底下最親的人，除外大哥，就是舅舅，那時(shí)候一心一意想到舅舅軍中建功立業(yè)?！?/br>
    端木蓮生語氣沉緩，李思淺捧了杯熱茶，縮在一堆墊子里聽的專心。

    “大哥不許我去，我就和他鬧別扭。”端木蓮生的話突然停了，靠著椅背，愣愣的看著桌上隨風(fēng)搖曳的燭光。

    “后來還是去了?！边@句話干巴巴沒有情緒，卻聽李思淺心里一陣凄惶。

    “那年大哥吩咐我跟燕王到南邊舅舅身邊，限我一個(gè)月內(nèi)必須得到，出了京城，燕王就帶著我日夜兼程，換馬不換人，直到壽春城外，才頭一回下了馬進(jìn)驛站歇了一夜，頭一站，是歇在壽春驛，就在壽春城外?！倍四旧徤軓?qiáng)調(diào)了一句就在壽春城外，邊說邊仔細(xì)看著李思淺的臉色。

    李思淺聽的出神，從京城往南邊軍中去，必得經(jīng)過壽春府，都是這么走的，他看她做什么？他什么意思？他當(dāng)年出京城頭一站歇在壽春城，當(dāng)時(shí)她就在壽春城里，所以他和她有緣分，他是不是想表達(dá)這個(gè)意思？

    這可太牽強(qiáng)了，一來壽春城里的姑娘成千上萬，二來壽春驛是繁華大驛，一天不知道要過多少人，這算什么緣分？

    李思淺仰頭望天，她就算要討好他，也沒那么厚臉皮把當(dāng)年你路過我的城這事硬說成緣分。

    端木蓮生臉上閃過絲失望，她那時(shí)太小，果然不記得了，不記得他了。

    “不早了，你早點(diǎn)歇下吧，我明天一早啟程?！倍四旧徤@話意是要告辭了，人卻依舊坐的安穩(wěn)，李思淺側(cè)頭看著他，好幾回她以為他要走了，結(jié)果他又轉(zhuǎn)了個(gè)彎，這一回……沒站起來還是算數(shù)。

    “你想要什么？我給你帶回來?！倍四旧徤偹惴鲋巫臃鍪郑袔追忠酒饋淼囊馑剂?。

    李思淺沒說話只是搖頭，清草馬場那地方，有什么好帶的？

    “你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這一路要是看到，我替你收著帶回來?！倍四旧徤偹阏酒饋砹?，李思淺急忙從墊子中間竄起來，準(zhǔn)備把他從垂花門送出去。

    可端木蓮生熟門熟路的轉(zhuǎn)過身，又從女兒墻出去了。

    李思淺深吸了口氣，長長吐出來，算了，她不跟他計(jì)較。

    第139章 李家姑娘

    清遠(yuǎn)侯府鄭樺是承重孫，要服三年喪，遵老清遠(yuǎn)侯遺囑，喬嬌嬌趕在熱孝里嫁進(jìn)了鄭家，李思淺上門恭賀，自然要去看望李思汶。

    李思汶這次是真病了，而且病的厲害，她自己折騰了四五個(gè)月，氣血兩虧之下小產(chǎn)，雖說延醫(yī)取藥沒耽誤過，可正逢在老清遠(yuǎn)侯喪期，孝子賢孫都要忌葷，別處不知道，反正在她這里，這吃素吃的徹底之極，她正需要大補(bǔ)的時(shí)候一點(diǎn)葷星不見，這病哪能見好？

    李思汶流產(chǎn)那天，柳姨娘高興的額首稱慶，當(dāng)天就偷偷跑過來看望李思汶，卻被鄭家下人攔在角門外：二太太吩咐了，府里忙，請姨娘過一陣子再來。

    柳姨娘塞了幾個(gè)大錢過去，那婆子撇著嘴掂著那幾枚大錢，陰陽怪氣的說了一通什么二奶奶不過磕頭太多才累暈過去啦，什么正趕上經(jīng)期，其實(shí)好好的根本沒什么事啦，什么她們大夫人、二太太多疼多疼二奶奶，雖說沒事還是請了大夫拿了藥啦，柳姨娘聽完，一顆心更是放的穩(wěn)穩(wěn)的回去了。

    還是喬嬤嬤過去兩趟，看出了不對，回來和田太太稟報(bào)了，田太太連聲嘆息，默許喬嬤嬤跟柳姨娘暗示了實(shí)情，又隔三岔五的打發(fā)柳姨娘過去看望李思汶，柳姨娘這才知道李思汶這一場病的極是兇險(xiǎn)，懊悔之余，只恨不能住到鄭家天天看著女兒、照顧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