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可是當(dāng)她的手臂擁住他的時候,有種奇異的感覺忽然從胸腔里滋生,像是有無數(shù)根看不見的絲線從手臂間流竄出來,牢牢捆縛住了她的心臟。 當(dāng)她抱住他的時候,她便覺得再也無力放開了,除非他推開她。 可是他當(dāng)然不會推開她,只會更緊的回抱住她。 當(dāng)她感覺到他的手臂圈住她的腰時,隔著朦朧的淚眼便也看到了他正緩緩睜開眼睛。 頃刻間所有的繾綣旖旎全都退散,她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正準(zhǔn)備脫身時卻被他死死抱著,根本掙不開,或許是她不忍心用力去掙吧! “言晏,我又看到你了?!彼袂榛秀钡男α艘幌?,聲音帶著病中特有的虛弱。 “不知道這回是做夢還是幻覺,”他一只手依舊攬著她的腰,另一只手緩緩摩挲著她冰涼的面頰,癡癡道:“應(yīng)該是做夢吧,能觸摸的到!” 她的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了下來,哽咽著說不出話。 “別哭,你別哭,過幾天我就去美國找你,這次我一定可以找到你的?!彼槃莅阉哪X袋攬到了胸前,呢喃道:“你可要好好等著我,等著我去找你。你要是不想走,那我就留下陪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弱,像是又睡了過來。 她漸漸止住了哭泣,小心翼翼拿開他的手臂,一點點從他懷抱中抽離出來。 “你有比找我更重要的事。”她把他的手掌疊放在一起,輕輕拍了拍道:“愛情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了,好好守護你的事業(yè)。” 她站起身來,沒敢再回望一眼,匆匆往外走去。 言晏出來的時候,芬妮正和童桂妮說著話。 “童小姐,我們先走了。小譚,再見!”她定了定神,走過來道。 “哎,言姐,你就這么走了?那……留個電話吧?”小譚急忙起身道。 “她的手機只是個擺設(shè),有事call我就好了。”芬妮眨了眨眼睛道。 她們從醫(yī)院側(cè)門走出來時天已經(jīng)亮了,百無聊賴的霍威正倚著車子打呵欠。 看到她們過來時忙轉(zhuǎn)過身招手,“快點吧,姑娘們,我得回去睡一覺。” “飛機上睡好不好?”言晏揉了揉紅紅的眼睛,試探著道。 “詹姆斯今天還有應(yīng)酬,難道要撇下他自己回去?這也太不地道了吧?”霍威說著做回駕駛位,手腳麻利的扣好了安全帶。 “那我跟芬妮先回去?”言晏道。 “喂,就我們兩個女孩轉(zhuǎn)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你真的放心嗎?”芬妮很是不滿道。 “我當(dāng)然不放心了,”霍威一邊發(fā)動車子一邊道:“所以我撇下詹姆斯那個老爺們,護送你們兩位回去,滿意了吧?” “當(dāng)然滿意了?!狈夷輷е躁痰募?,笑嘻嘻道。 五月底,三人回到了洛杉磯。 戛納之行,猶如一場夢,夢過無痕,她很快就投入了工作。 福特斯電影公司位于日落大道盧斯費麗斯路段,與芬妮所在的貝克工作室只隔了一座小公園。 瑪麗蓮.夢露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在好萊塢,人們愿意用1000美元交換你的吻,但只愿付50美分買你的靈魂?;蛟S聽起來有些無奈和不可思議,但是當(dāng)你來到這個城市,就會發(fā)現(xiàn)一點兒也不夸張。 在這個俊男美女滿街跑的城市,享譽世界的電影明星或電視明星隨處可見,還有許多懷著夢想的未來之星,甚至委身在餐廳當(dāng)服務(wù)員,甚至在街上做推銷,只為等到有朝一日能被發(fā)掘。所以再耀眼的人物,投入到這里之后,都會顯得平平無奇。 以往人們都以為在山水田園中才能忘憂,但其實熱鬧喧囂的都市更有效。因為身邊快節(jié)奏的積極氛圍會帶動你,讓你忘記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憂傷和難過。 和言晏同時期進入公司的二十八名新學(xué)員現(xiàn)在只剩下六人,其他大都半路被淘汰,或者選擇了自行退出。 她唯一的優(yōu)勢大概就是比別人更能吃苦,更下得了功夫,除了破釜沉舟一往無前,她再也沒有別的選擇。 在異國他鄉(xiāng)本來就不好混,比你漂亮比你年輕比你有天賦的人比比皆是,如果你還不努力,那就只能淪為失敗者。 雖然霍威是公司的元老之一,也在同事間頗有威望,但他除了指點和引導(dǎo),并沒有給過她多少特殊照顧。如果她不能憑借自己的實力獲得應(yīng)有的待遇,他寧可去帶其他學(xué)員。 他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雖然平日里寬容豁達(dá)很好相處,開起玩笑來也是沒個底線,但對待工作特別嚴(yán)謹(jǐn)認(rèn)真。其實這里的每一個電影人,都跟他一樣懷揣著敬仰甚至崇拜的心態(tài)在工作。因為那不僅僅是工作,還是一項神奇而偉大的藝術(shù)。 這樣的氛圍讓她一旦進入工作狀態(tài)就會精神飽滿、熱情高昂,因為身邊沒有一個懶散頹廢的人。 “喂,聽說按照你們公司的規(guī)定,新學(xué)員只要必須要有一個得到認(rèn)可的角色,才算正式晉級,是吧?”這天下午下班后,兩人沿著日落大道往回走,芬妮突然問道。 這條路兩邊高樓林立,遠(yuǎn)遠(yuǎn)望去如同峽谷間的一線天。這會兒正是下班時間,所以路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言晏剛一開口,聲音就被一聲尖銳的喇叭打斷了。 她忙拉了芬妮往路邊躲了躲,道:“是呀!哪怕是董事長的千金也不能破例?!?/br> “哈哈,我挺看好你的?!狈夷菀荒樑d奮道:“我這幾天聽同事們議論《未來之外》的時候,好像對你的角色都挺贊賞?!?/br> “他們欣賞的可能不是我的表演,而是你們的化妝技術(shù)吧!”言晏笑著道。 《未來之外》的特效化妝是由貝克工作室和尼爾公司聯(lián)合承包的,而孟婆那個角色的化妝則是由貝克員工一手cao辦的。 “哎呀,你要有點信心。”芬妮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我當(dāng)然有信心啦,”言晏轉(zhuǎn)過臉,有些興奮道:“國內(nèi)的分公司匯報說希望這次宣傳把我也帶上,哈哈哈,原本以為只是跟著劇組回去探親,沒想到這下子竟然成了帶職出差,好神奇呀!” “你這么高興,不會是還有別的原因吧?”芬妮抱著她的手臂晃了晃,笑嘻嘻道, “什么別的原因???”她抓了抓頭發(fā),道:“我要回去看老媽和兒子,當(dāng)然高興了???” “如果你真的這么想,看來就恢復(fù)的不錯呀,改天得讓霍威把皮克醫(yī)生約出來好好感謝一下?!狈夷莸?。 “什么呀?我本來就恢復(fù)的不錯……” “按照皮克醫(yī)生的說法,你的病情已經(jīng)到了無藥可救的境地,連自己都嫌棄,哪里還會在意其他人?就算老媽和兒子在身邊,也不會多看一眼吧?” “你不就想說我天性涼薄冷血自私嗎?好吧,你說對了,我這是遺傳的。”她不以為杵,反而笑了,繼續(xù)道:“母愛這種東西真不是天生就有的,如果不是去年圣誕我有時間回去了一趟,那么可能到現(xiàn)在我都不會覺得我有個孩子?!?/br> “我跟你說,剛生下他的時候我天天都想死,看到那個哭鬧不休的小東西時我整個人都快崩潰了。電影里那些幸福的場景都是騙人的,你只有真正去生一次孩子才會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感覺。雖然孩子是我mama一手帶的,但我只要聽到他哭,就覺得頭都快要炸了。如果不是顧念到我媽年紀(jì)大了,姆媽不遠(yuǎn)萬里的跟著我,我隨時都想推開窗子跳下去或者跑到馬路中間。那段時間對我最有吸引力的就是死亡,我常幻想著有一天睡下后再也不用起來,或者走到路上發(fā)生什么意外?;钪纯嗵哿耍刻於枷裨诘鬲z里煎熬一樣,不僅心里難受,身體也像瀕死一樣難受。我時時刻刻都想死,可是偏又不甘心。于是兩邊就在拉鋸戰(zhàn),一直拉到了美國。當(dāng)我感受到生活的壓力和需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時,那種想死的心就慢慢占了下風(fēng)?!?/br> 現(xiàn)在風(fēng)淡云清的說出這番話,感覺就像做夢一樣。 “好可怕,”芬妮夸張的打了個哆嗦,道:“那你有沒有覺得我也面目可憎?恨不得隨時一刀殺了我,或者一把把我退到車底下去?” “怎么會?那個時候我對來說死亡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自己都求而不的呢,怎么會先送別人去享受?你想得倒是美。”她順勢攬住她的肩,一本正經(jīng)道。 芬妮不由得笑開了,道:“那我就放心了,不然以后聽到誰有抑郁癥,我都不敢接觸了?!?/br> “行了吧,我現(xiàn)身說法給你科普一下,我所認(rèn)為的抑郁癥不會殺別人,只想自殺。不過你還是注意點,萬一突變,一下成了精神病,那誰也說不準(zhǔn)?!彼室鈬樆5?。 “咦,好怕怕??!”芬妮配合的打了個哆嗦道。 前面到了岔路口,拐進去后走了十來分鐘就到了她們居住的那條街。 居民區(qū)大都是獨立的院子,而不是壓迫感十足的高樓大曬。 她們的房子位于路邊第二座院子,是一套帶花園的二層小樓。 此時夕陽西下,低矮的院門半開著,越過籬笆墻,看到姆媽正彎著腰在澆花。 “姆媽,我們回來了!今晚吃什么?”言晏喊了一聲,加快步子跑進了院子。 她剛跑進院子就看到了另一個人,一個根本不應(yīng)該也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歡迎歡迎,影帝先生?!狈夷蓦p手抱臂,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靳安原本正坐在花園旁的椅子上,彎腰陪興奮的明明玩,他應(yīng)該是剛到,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行李箱還倚在邊上。 言晏有些怔仲的站在那里,一時間竟是呆住了。 ‘汪汪汪’幾聲,明明從靳安腳底下跑了過來,一邊歡快的叫著,一邊興奮的直轉(zhuǎn)圈。 靳安緩緩站了起來,姆媽也停下了澆花,神情有些擔(dān)憂的望著她。 她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轉(zhuǎn)過身的時候,看到芬妮抱臂站在門口,竟好像故意堵住了她的退路一般。 第92章 chapter 91 消融 無論何時, 無論何地,永遠(yuǎn)不要忘記你愛的人在等你——天堂鳥的花語。 天堂鳥又名鶴望蘭,是洛杉磯的市花。四季常青, 葉大姿美, 花形奇特,猶如一只昂首展翅的火焰鳥。而且它的花期可達(dá)百日,一朵花謝, 另一朵相繼盛開。 她見過兩支鶴望蘭高低搭配的插花,遠(yuǎn)近有致, 相偎相依, 如同熱戀中互訴衷腸的情侶。 可瓶花雖能延長花期, 但不過是虛假的繁榮,還不如在枝頭凋落, 化作春泥。 一抹斜陽映在庭院中的花叢里, 枝頭上火焰般的花冠仿佛在燃燒。 偶爾能聽到蟲鳴鳥叫之聲, 也有汽車喧囂沖遠(yuǎn)處傳來。 大家都出奇的安靜, 就連原地撒歡的明明似乎也覺察到了不對勁, 耷拉著腦袋走過去蹲在靳安腳前,仰頭望著言晏。 “大家怎么都不說話呀?”門口的芬妮實在忍不住打破了靜默。 她伸了個懶腰, 道:“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墒窃贅? 也要有個度,總這么站著傻樂也不是一回事,姆媽, 你說是吧?” 姆媽立刻噤若寒蟬,搖頭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跨過低矮的花墻,走出來把噴壺放在了地上,又重復(fù)了一句道:“我根本不知道他會找到這里來?!?/br> 她這句話是對言晏說的,甚至走過來站在她這邊,以此來證明自己并沒有跟芬妮串通一氣,像是怕刺激到她一樣。 姆媽這樣小心翼翼的神情讓她心底一痛,腦海中忽又浮現(xiàn)起曾經(jīng)那段生不如死的回憶。 所有人都盯著她,卻又怕傷害到她。她們連說話和走路都分外小心,似乎怕會驚擾到她一樣…… “姆媽,你這么快就出賣我?”芬妮有些委屈的嚷道。 “你們這樣互相推諉……那都是我的錯了?”她忽然感到?jīng)]來由的憤怒和激動,轉(zhuǎn)過身望著芬妮嚷道,“我到底算不算這個家的人?” “哎,言晏……”芬妮還沒來得及解釋,她卻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跑進了屋中。 姆媽心情不佳,便也不想好好做飯,只煮了一鍋粥,拌了兩個涼菜,簡單的做了幾個卷餅。 言晏沒發(fā)話,靳安便不肯進來,一個人坐在外面門廊下的臺階上。 他不進來,明明便也不肯回來,無精打采的縮在他腳邊。 夜已經(jīng)深了,芬妮下樓喝水,看到姆媽正在客廳看電視,便小聲問道:“還沒走嗎?” 姆媽搖手,低聲道:“沒有。” “那讓進來住客房吧,反正咱們有地方?!狈夷萁ㄗh道。 姆媽忙擺手道:“這可不行,就是言晏同意我都不同意呢!你們兩個都是黃花大閨女,我也是婦道人家,哪能讓一個大男人住進來?” “哎呀,姆媽,這都什么年代了?再說了,這里又不是國內(nèi),你就是招一個長期男房客都沒有人會說什么的?!狈夷萆炝藗€懶腰道。 “凈胡說,”姆媽嗔道:“快喝完水早點睡覺去,明天言晏叫你起來跑步可別又賴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