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蔣易秋像不認識許璟了似的,盯著她看了許久。 直到許璟忽然站起來,對著走廊盡頭招呼:“在這里?!?/br> 蔣易秋順著她呼喚的方向抬眸,看見喘氣跑過來的趙然,他回憶了半晌才想起來他們之前見過。 緊跟著冒出的想法是:怎么又是這人? 趙然把臉貼在明明不透明的病房門上,朝里張望,理所當(dāng)然地沒有收獲,他走到許璟面前,焦急道:“怎么樣了?” 許璟站起來:“還沒醒,但是醫(yī)生說沒大礙?!?/br> 蔣易秋坐在原位,趁著沒人注意,肆無忌憚地打量起他們。 趙然看起來與上次無異,普通的雙肩包、普通的運動上衣、普通的半框眼鏡,是即便換了衣服,也不會讓人留意到穿著的類型。 趙然痛心疾首:“這個嚴思敏心理素質(zhì)也太差了,每次遇著大考就緊張得好幾天睡不好覺,這樣當(dāng)然會失手了。這次我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她的父母,凡事平常心對待嘛,不能給孩子太大壓力?!?/br> 許璟還以為他要教育嚴思敏,沒想到是要教育嚴思敏的父母,她噗地笑出聲,“是,她的父母是該教育?!?/br> 在她還未來得及收斂的笑意里,趙然總覺得像是看到了揶揄。 “你的心又有點太大了,整天沒心沒肺的,你們倆要是能中和一下,那就最好了。” 許璟正想反駁,身旁突然站來一人,臂袖拂過,靠得她很近。 蔣易秋笑道:“趙老師,您別這么說許璟,這次多虧了她,要是嚴思敏一個人哭暈在宿舍還沒人發(fā)現(xiàn),那就嚴重了?!?/br> 許璟往旁挪了一步,她被這熟稔的態(tài)度弄得有點懵,詫異看向蔣易秋,只見他面不改色,笑容和煦。 面對蔣易秋,趙然每一次都能感受到他的敵意,這是一股無形的壓迫,說不清怎么回事,莫名就會陷入互相較勁之中。 他挺起腰背,說話前也是想了想才開口:“你說得對,這次多虧了許璟。你是得知她們來醫(yī)院了,所以才過來的?” “不是,”蔣易秋欣然解釋:“我去找許璟,當(dāng)時正好在她們寢室。” 趙然長長地“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那真是謝謝你了,幫了這么大忙?!?/br> 蔣易秋:“既然趙老師也來了,那我們就走了吧。” 后面那句話是對著許璟說的。 “啊?”許璟說:“我現(xiàn)在又不走,你要是忙,可以先走啊?!?/br> 蔣易秋提醒道:“你不用去上班?” “不管怎么樣,總要等她醒過來,見一面再走吧?!痹S璟認為事情必須有始有終,再說,她又不想當(dāng)雷鋒。 許璟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趙老師!嚴思敏的父母一會兒到了,你一定要穩(wěn)住他們。千萬別人剛醒過來,又給罵暈了?!?/br> 趙然點頭:“我知道?!?/br> 趙然覺得小毛病其實根本不用聯(lián)系父母,平添擔(dān)心,無奈輔導(dǎo)員很快上報給了系主任,領(lǐng)導(dǎo)怕?lián)?zé)扯皮,只想快點脫手,所以第一時間聯(lián)系了嚴爸。 趙然想起這茬,撥通號碼,往旁指了指,“我聯(lián)系一下她爸爸,看看到哪兒了。” “嗯。” 許璟準備找個位置坐坐,剛一轉(zhuǎn)身就被直勾勾望著她這個方向的蔣易秋嚇了一跳。 “你怎么還沒走?” 蔣易秋:“我等你一起走,正好我們的公司順路?!?/br> “不用等我,留個銀行賬號就行,你墊的醫(yī)藥費等嚴思敏醒了我讓她轉(zhuǎn)給你。” 那種呼吸不暢、大腦充血的感覺又來了。 蔣易秋說:“我不是為了那點錢才等在這里。她……好歹是我送來的,要看到她完全恢復(fù)了我才放心?!?/br> “哦……”許璟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許多東西。 蔣易秋徹底沒脾氣了,好言好語地說:“我對她沒有別的想法,你別誤會?!?/br> “隨便你,”許璟沒有要深究的意思:“反正你也陰晴不定。” 鑒于許璟已經(jīng)率先提出了設(shè)想,雖然漫不經(jīng)心了點,但蔣易秋頓時也有了提問的勇氣,就算再天馬行空,也比不過她剛才了。 “我問你。” “……”許璟不想接茬。 蔣易秋問得很隨意:“你是不是喜歡趙老師?” 與想象中的不同,許璟沒有驚異,或是暴跳,她很久都沒有否認。 “他又不是你的老師,不要跟著瞎叫?!?/br> 蔣易秋也覺得這不太可能,但腦海里又始終回旋著許璟剛才與趙然說話時的小女兒情態(tài),時而唇角上揚,時而低眉斂目,既雀躍又羞澀。 “那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蔣易秋倏地緊張起來,他輕輕地呼吸著:“你不敢回答?” “我剛才就是隨便開個玩笑,很多人都會這樣,你不用睚眥必報?!?/br> “可我都回答你了,作為禮貌,你也應(yīng)該正面回答一下我?!?/br> 在蔣易秋問之前,許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被纏得想發(fā)火,但畢竟醫(yī)院不是她家開的。 許璟把后腦勺靠在墻上,望著天花板,認真思考起來。 “可能有點吧,我覺得他人很好?!?/br> 許璟給出了一個肯定答復(fù),她沒有震驚于這個結(jié)果,就像說今天上什么課一樣說出來了,至多有一點“原來是這樣啊”的了然。 蔣易秋徹底僵住,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雙腿像灌了鉛般動彈不得,咽喉仿佛被制住,只能皺起眉尋找氧氣。 許璟和趙然剛才相處的畫面像一把把尖刀直往心口插,蔣易秋震懾于自己驚人的洞察力,又厭惡自己為什么非得受虐般地求一個答案。她一共說了兩句話,他想不明白,這到底是因果關(guān)系,還是補充關(guān)系,每個字都像大山堵在血管毛孔,腦子嗡嗡作響,讓人懷疑是不是產(chǎn)生了幻聽。 “你的意思是,”蔣易秋深吸一口氣:“就僅僅因為他人好,所以就喜歡他?” 許璟心想這人還真是沒完沒了了,“不然呢?難道要去喜歡傷害我的人?” “對你好一點你就要喜歡,那你的喜歡還真隨便。” 許璟萬分后悔沒帶耳機和充電寶出來,不然也不至于淪落到如此尬聊的境地,她耐心耗盡,走到另一邊,用物理方式結(jié)束對話。 對峙局面剛剛形成,趙然就回來了。 他還帶了個消息:“嚴思敏的父母不來了,問我嚴不嚴重,我說不嚴重,他們就表示算了,好像挺忙的,走不開?!?/br> 許璟覺得不來也沒什么:“那就等她醒來我們多勸勸,多關(guān)心,總能想通的。” 蔣易秋看著他倆站在一起就難受,年齡相仿的男女,即便只是簡單的對話,也琴瑟和鳴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去民政局,這畫面太過刺目,他痛苦地捂住臉,雙手埋進膝蓋。 趙然大驚:“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許璟猜測道:“看這表現(xiàn)像是肚子疼,正好這里就是醫(yī)院啊,想看病就可以立刻去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