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也懶得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你年齡與寧肇的父親相仿，應(yīng)該參與了當(dāng)年圍殺南陽王的行動吧？”

    柳振寧掀了掀眼皮，道：“是又如何？老夫已經(jīng)在劫難逃，你就算再給我扣一頂謀害忠良的帽子，也不過是一個死字?！?/br>
    瑾瑜輕笑一聲，“哦？是嗎？如果需要，我隨時能夠扮演饞臣的角色，死，也能有很多種死法，不知你覺得凌遲這一種如何？”

    柳振寧死死看著瑾瑜如玉的面孔，俊郎且笑得溫和，在他眼里卻猶如魔鬼。

    瑾瑜接著道：“我會向陛下進諫，為以儆效尤，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將你和寧肇還有你們的家人，凌遲處死?！?/br>
    “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會為你與寧肇求情，讓你和寧肇多活幾日，最后行刑，在你們一家老小數(shù)十口尖叫哭嚎死絕之后，才會輪到你和寧肇，如何？”

    第93章 平反

    一股涼意從腳底冒到頭頂，柳振寧只覺得不寒而栗。

    名義上說讓他和寧肇多活幾日，實則讓他們在被凌遲之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家人被一刀一刀片成rou片。

    親人在眼前血rou模糊，撕心裂肺的尖叫不停歇，直到漸漸衰弱沒了聲息。

    在備受煎熬之后，還要切身體會一遍之前家人所受的痛苦，最后才會死去。

    這李全，好生惡毒！

    柳振寧蒼老疲憊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你會不得好死的！”

    瑾瑜莞爾一笑，“不管我怎么個不得好死，你都不會有機會看到，因為你會比我先不得好死?！?/br>
    柳振寧怒意攻心，滿面發(fā)燙，雙目血紅，卻無可奈何。

    他不過是個階下囚，任何事皆身不由己，再多的憤怒，也不能撼動李全一分一毫。

    索性放松了緊繃的身子，“李翰林深夜前來探視老夫這個死囚，總不能就是為了磨嘴皮子吧？”

    瑾瑜笑容不減，道：“自然不是，之前磨的嘴皮子，只是想告訴你一個事實，你如今是我手中魚rou，如果我給你什么提議，你最好照辦。”

    柳振寧慘然咧了咧嘴角，“那，李翰林要給老夫什么提議？”

    “我來此，是想跟你做一個交易?！?/br>
    瑾瑜直直看著柳振寧，道：“處決前大理寺會例行審問你所有罪行，當(dāng)交代罪行時，把當(dāng)年南陽王兵變的真相如實說出來?！?/br>
    柳振寧聽寧肇說過些許冬青的事，此時聽瑾瑜的要求，心里了然，原來他們的落敗，當(dāng)真是因為一個女人。

    突然覺得很可笑，他追隨兩代湘王，默默籌劃多年，只是因為當(dāng)年圍殺南陽王時留了一個漏網(wǎng)之魚，便一敗涂地。

    柳振寧大笑不已，瑾瑜也不開口。

    待笑了片刻，柳振寧看向瑾瑜，“然后呢？我交代事實能讓你為南陽王平反，你又能給我什么用來交換？”

    瑾瑜道：“我可以讓你的家人死得干脆一些，十歲以下發(fā)配奴籍，不過是烙上永世為奴的烙印而已，命可以留下，你自己掂量?！?/br>
    柳振寧甚至沒有多想，“成交！”

    只要不讓他看著自己一家老小被凌遲，那便一切好說，不過是南陽舊事，說出也來無關(guān)痛癢。

    瑾瑜心滿意足點點頭，一開始磨的嘴皮子并未白白浪費，效果簡直稱得上立竿見影。

    “如此，我就放心了，記得交代中不要漏了任何細節(jié)，否則……你懂的?！?/br>
    柳振寧冷笑一聲，道：“老夫雖然淪為階下囚，但還是明白什么叫一言九鼎，不像某些卑鄙小人，當(dāng)人一套背面一套?！?/br>
    “如此最好?！辫げ⒉辉谝饬駥幹干ＡR槐，柳振寧插翅難飛，他不需要擔(dān)心柳振寧反悔。

    瑾瑜敲定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起身從天牢離開，柳振寧則被獄卒帶回牢房當(dāng)中。

    寧肇的牢房與柳振寧一墻之隔，看著柳振寧從門前來回過了一遭，心里猜測柳振寧去見了誰。

    寧肇用自己藏下的好處，跟獄卒換一個機會，寫信送給許韜，想最后掙扎一下。

    許韜屬于六個閣臣之一，能夠影響決策，權(quán)利不小，也是寧肇如今唯一能指望的余黨。

    所謂墻倒眾人推，寧肇知道一般情況下許韜根本沒有膽子理會他，而是會選擇獨善其身，便在信件最后威脅了許韜。

    若是許韜不設(shè)法讓他脫身，他就在被審問時，把許韜的名字給大理寺卿。

    許韜收到信件先是一驚，看完信后氣急敗壞，這種事露一點風(fēng)聲都是殺頭的罪，寧肇竟要拉他下水。

    卻不敢聲張，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只得回信暫時穩(wěn)住寧肇。

    信上告訴寧肇，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寸步難行，需耐心等待部署，讓其先安分待著。

    只要拖過了大審，寧肇沒有將他供出來，他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而大審過后，寧肇離死也就不遠了，沒人再去在意寧肇的瘋言瘋語。

    瑾瑜尚且達不到耳目滿天下的地步，沒有注意到寧肇和許韜的小九九。

    不過，就算瑾瑜發(fā)現(xiàn)了此事，也只能算是錦上添花。

    許韜，同樣一開始就在瑾瑜的計劃當(dāng)中，無論寧肇暴不暴露許韜，許韜都會被暴露。

    柳振寧信守約定，在大審之時，沒有絲毫掙扎反抗，將自己這些年在官場上的所有事細細講給寺卿。

    其中包括了大大小小上百次的濫用職權(quán)貪污國庫，包括了他在廊州境內(nèi)追隨兩任湘王籌劃謀反的歷程。

    自然也包括了當(dāng)年老湘王迫于真宗壓力，鋌而走險后險些敗露，最后嫁禍給南陽王，導(dǎo)致南陽王一門忠良被圍殺，扣著反臣的帽子二十多年。

    這個消息一經(jīng)傳開，整個朝堂一片嘩然，沒想到被滅門了的南陽王，在沒有人翻案的情況之下，莫名其妙就平反了。

    而寧肇，因?qū)υS韜的緩兵之計抱有一絲希望，大審時并沒有將許韜的名字暴露，只是陸陸續(xù)續(xù)吐出幾個小嘍啰的名字。

    柳振寧交代的罪行足足寫滿幾尺長的紙張，除了自己的罪行，寧肇和老湘王的也在其上。

    畢竟柳振寧與兩代湘王接觸親密，他們本就是一體的。

    華元帝并不是很在意審理過程，無論別的罪再怎么多，都比不過公然造反這一條。

    瑾瑜在大審之后求見華元帝，履行自己對柳振寧的承諾。

    華元帝睇著下首態(tài)度謙卑的瑾瑜，“你是來為柳振寧求情的？”

    瑾瑜道：“回陛下，微臣不敢，只是圣言道人之初性本善，孩童并未參與謀反一事，若將其發(fā)配，還能廢物利用，總比變成一堆爛rou來得強?！?/br>
    華元帝捂唇咳了幾聲，“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那便如此處理吧，女童發(fā)配賤籍，男童送進宮去勢?！?/br>
    因瑾瑜這個請求，華元帝看瑾瑜順眼了幾分，無論瑾瑜如何狡猾，只要瑾瑜心存善念就不足以擔(dān)憂。

    心軟的人，從來都會先輸一頭。

    瑾瑜口中謝恩，心中對華元帝的認知又多一層，比起狠毒，他根本及不上華元帝的十分之一。

    俗話說君無戲言，華元帝金口一開，柳振寧和寧肇一家的孩童結(jié)局已定，自己也算遵守了諾言。

    處理完這件事，瑾瑜卻沒有告退，又道：“陛下，微臣還有一事。”

    “嗯？還有何事？”

    瑾瑜低著頭，道：“想必陛下已經(jīng)看過柳振寧與寧肇的大審奏章，南陽王并非反臣，還請陛下為南陽王正名！”

    華元帝筆下一停，“你為何對南陽王一事如此上心？南陽王一族無一人生還，已是陳年舊事，翰林院修改史冊還覺得不夠？”

    聞言，瑾瑜頓了片刻，沉聲道：“微臣的妻子，是南陽王遺孤，有銀鎖為證，之前微臣所說的私仇便是這條，寧肇和柳振寧，與微臣的妻子乃血海深仇?！?/br>
    “臣，斗膽請求陛下，愿以平叛之功抵消，換陛下一紙平反詔書，昭告天下，還臣妻子該有的身份?！?/br>
    華元帝沉吟一瞬，道：“沒想到其中還有這般曲折，你對妻子當(dāng)真是一往情深。”

    話說到這里，華元帝終于明白，為什么李全對拉寧肇下馬這事如此盡心，原來除了此前所想的原因，還有這么一層關(guān)系。

    “如此的話，朕準了，改日核實身份之后就擬詔書，昭告天下，歸還你妻子郡王之女的身份?！?/br>
    華元帝正在煩惱，以李全在平叛當(dāng)中的表現(xiàn)，該給個什么獎勵比較合適。

    好在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李全主動提出以平叛之功抵消，只為給妻子正名。

    對于華元帝來說，這不過就是動動嘴皮子蓋個國印的事。

    “臣，謝陛下?！辫ぐ葜x華元帝，這次是真心實意的謝。

    關(guān)于寧肇一事，他所有的部署，除了借機在華元帝跟前混臉熟，最重要的就是這一樁。

    他承諾要把冬青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的討回來，報仇，平反，歸名，一樣都不能少。

    第二天還真有禮部官員登門問瑾瑜要冬青的身份證明，冬青沒在家里，瑾瑜便回屋翻找出銀鎖遞給這個官員查看。

    雖然是走個過場，官員卻很認真，查看了銀鎖內(nèi)側(cè)刻著南陽王和其王妃的名字，再看銀鎖新舊，確定是數(shù)十年前所造。

    反臣大審過后，華元帝設(shè)了慶功宴，當(dāng)場嘉獎這次平叛有功的官員。

    掛帥大將汪一行首當(dāng)其沖，加封為一品護國將軍，雖然只是虛銜贈官，并沒有實權(quán)上的疊加，但賜了護國將軍府，榮耀萬分。

    陳君然因在廊州擔(dān)任了半年通判，還在戰(zhàn)起之際深入敵腹，成功抓住意圖逃逸的寧肇夫妻二人，官品連升兩級，回廊州接替柳振寧曾經(jīng)的職位，任四品知府。

    陳君然算是這次平叛中的最大受益者，年紀輕輕就當(dāng)上四品知府，不知道羨煞多少苦苦熬資歷的官員。

    至于瑾瑜，本該是這次平叛的首要功臣，卻沒有任何嘉獎。

    冬青隨瑾瑜盛裝出席宴會，她知道其中細節(jié)，本滿心期待等著瑾瑜加官進爵，但是等到所有該嘉獎的官員受賞完畢，也沒有聽到瑾瑜的名字。

    冬青很是疑惑，看向瑾瑜道：“瑾郎，是不是陛下對你有何不滿？為何你本該居首功，反倒沒有嘉獎？”

    瑾瑜正想說什么，就聽太監(jiān)宣讀詔書，將南陽王沉冤得雪一事昭告天下。

    念完南陽王平反一事，又唱：“翰林院學(xué)士李全之妻陳冬青，上前聽封！”

    第94章 落定

    冬青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猝不及防的，她的父親平反，自己的身份就要昭告天下了。

    瑾瑜見冬青愣神，輕輕推了推冬青，滿面溫潤笑容，如三月春風(fēng)，“快上前聽封領(lǐng)旨。”

    雖然震驚，但在這百官宴席上，江山之主還坐在上首，容不得她怠慢。

    迅速整理思緒，在百官及家眷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到一級丹墀上，雙膝跪地。

    華元帝第一次見到李全放在心尖尖上的妻子，不禁多瞧了幾眼。

    膚如凝脂艷若桃李，素腰一束身姿窈窕，顧盼之間美目清光流轉(zhuǎn)，實乃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