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傍晚的風有些涼。今日的晚霞特別美,緋色的云彩鑲著一層柔和的金邊。 夏意仍然坐在石凳上,夏憐在他身邊坐下。 “大哥,你打算等么?”夏憐問他:“等那個人主動來找你?” “沒有?!毕囊獾f道:“他不會來找我,他在等我找他?!?/br> “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去?” “現(xiàn)在?!?/br> 夏憐有些哭笑不得,這聽起來似乎有些太隨意了,好像正好她這時候問,他就這時候動身。 “你要下去么?” 夏憐搖頭,“我留下?!?/br> 答案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他問她:“你難道不想自己親自去發(fā)現(xiàn)真相?” “想??墒恰毕膽z無奈地笑笑,“現(xiàn)在這件事,連大哥你也被牽扯進來,比我之前想象得要復雜。我不想做你的拖累?!?/br> 她不是害怕,她其實是很想隨他一起去的。 “那你跟著我?!?/br> 誒? 夏憐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我能跟著么?” “嗯?!毕囊獾穆曇粲行┣謇洌蝗粏枺骸澳阌X得我沒有能力保護你?”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毕膽z沒想到他會那么想,她解釋道:“我只是覺得萬一你們沒有談攏,他又拿我威脅你,就像馬家?guī)汀?/br> 說到這里,她突然停下了。 因為她突然想到,她哪里來的自信,覺得夏意會為了她受人威脅?當初在馬家?guī)?,他是很堅定沒有救她的。所以這一次,如果那人抓了她威脅他,其實也是一樣,自己不過是犧牲品罷了,他怎么會為了自己而妥協(xié)呢? 她不知道為什么,短短幾天里,她竟然沉浸在他給她的安全感中,漸漸有些依賴上他,甚至當他對她說“不要怕,我會一直在你身后”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底還浮現(xiàn)起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心緒。 這些都是他給她的錯覺。 她突然沉默了。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她卻垂下眸子,他只能依稀看見她睫毛垂下的陰影。 片刻的沉默過后,他突然問她:“你覺得,我不會救你是不是?” 夏憐的笑容有些蒼白:“我不會怨你,我會理解的?!?/br> 她很委婉回答了他。 他卻側過頭,似在望著天邊的晚霞,又似只是在凝望虛空。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這是夏憐意料之中的沉默。她知道無論是與不是,他都不會為自己辯解。就像先前,夏文因為虞昭的事誤解他、甚至與他冷戰(zhàn),可是她也不曾聽他解釋過半句。 “大哥?!?/br> 突然,夏憐又開了口。 “嗯?!?/br> 夏憐垂眸,聲音有些輕,幾乎微不可聞:“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第28章 祭2 夕陽滑落了,晚霞的顏色一點一點黯淡下去。 這是夏憐一天中最為喜歡的時刻。像被暈染過一般,微微昏暗的,很柔和的光彩。 “大哥,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嗯?!?/br> 夏憐的眼神有些猶豫不決,她沉默了片刻。 “我……” “大少爺!” 就在這時,朔陽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她。二人回頭,只見朔陽急匆匆跑來,似乎是有急事。 “怎么了?” “剛剛接到瀛州那邊的消息,出事了……” …… 【丁酉年春,五月十五】 我沒有再與阿樹爭執(zhí),但是我的心意已決。晚些時候我查閱了《南北禁事錄》中有關陰陽交換術的部分,這本書對這種秘術有更為詳細的記載。 書中提到,陰陽交換術最早被用于祭天,只有大祭司才有資格使用。以九十九活人之身做成人偶,打通陰陽之門。后面的內容有些繁瑣復雜,我今日有些疲憊了,便暫時停在了此處。 我想起地宮中的人偶,九十七個,所以還差兩個。我問阿樹,是不是他弟弟做出的那些人偶,而我,也是他想加害的人之一。 可是阿樹卻搖頭。 我以為是我沒有表達清楚,所以我又問了一次:“那些人偶,是不是你弟弟所為?” 阿樹仍然搖頭,很堅定地搖頭。 不是他。那會是誰? 他見我似乎問不出什么,所以他又找來了一張紙,在紙上很費力地寫字。他會寫的字不多,所以他都會盡量用最少的字數去表達他想說的話,或者是給我提供線索,然后經我之口問出來,他再用點頭或搖頭給我答復。 他在紙上寫下兩個字:前人。 我心中頓時了然,我問他,難道這些人偶并不是一朝一夕出現(xiàn)的,而是經過無數年被無數人累積到了九十七個? 這一次,他點頭了。 做成人偶的過程十分復雜也十分殘忍,但卻能夠保持其身不腐。我早該想到這一點的。 我接著問他第二個問題,他弟弟是不是想將我做成人偶。 他仍然搖頭。 這一次,我是真的疑惑不解。因為他多次告訴我讓我離開這里,告訴我有危險,那時我一直以為,他所指的危險就是指此事,因為我發(fā)現(xiàn)人偶的數量還不夠,還差兩個。 我猜不到了,所以我直接問他:“那么,你說的危險,究竟是什么?” 他有些猶豫,拿起筆,似乎不知該寫什么。 我問他,是不是他不會寫那個字? 他有些窘迫地點了下頭。 我說沒關系,你如果見過那個字,就照著差不多的形狀寫出來,我會努力去辨認。 他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落筆,中途寫了幾筆又勾掉了好幾筆。來看他要寫的字筆畫有些復雜。 最后他把這個字給我看的時候,我第一眼真的沒有認出來。 這個字,似乎有點像桀驁不馴的“桀”。我向他求證,他搖頭,說不是。我又問了幾個,他都不停搖頭。 這個字真的很像“桀”。 他這個字本身是錯的,所以我擔心自己這樣辨認下去也沒有用。我在腦海中不?;叵?,究竟什么字的筆畫與“桀”字類似,而又能與我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相關。 終于,我的腦海中突然閃現(xiàn)了一個字,我感覺自己的眼皮有些跳。 這個字難道是…… ——“祭”。 這一次,他用力點頭。 …… “瀛州幾處地方出現(xiàn)叛亂,似乎是有預謀而來,連當地官府也鎮(zhèn)壓不下去。” 瀛州當地官府中的人平日里與夏家頗有些來往,而瀛州本身也是夏意的勢力之一。所以這件事,夏家不能不管。 兗州和瀛州相隔甚遠,又偏偏都在此時出事,這似乎不是偶然。與此同時,夏宗元來信,說的是同一件事,而他得到此消息正是來自朝廷。 不難猜想,瀛州之事事關重大,所以皇上才會交給夏家解決,而不會輕易讓朝中其他勢力介入。 夏意的冷眸平靜無波,只問了一句:“情況如何?” 朔陽皺起眉頭,“情況不太妙,現(xiàn)在瀛州處于很混亂的狀態(tài),這種時候如果夏家還不出手,定要被其他勢力趁虛而入,到時候恐怕會更麻煩?!?/br> “我知道了?!?/br> 夏憐站在一邊,聽著二人的對話,知道出了事,心中不由得有些擔憂。 這些事情她并不太懂,可是她也能夠聽出此事非同小可。 夏意后來又跟朔陽交代了些事情,夏憐沒有細聽。待朔陽下去之后,夏意突然回過頭來,“你剛剛想問什么?” “唔……以后有時間再說好了?!毕膽z不笨,她能夠看出此時夏意正在被眾多事情所煩擾,而自己那點無足輕重的小念頭,便不要再給他分心了。 夏意聞言,不再說其他,只是淡淡“嗯”了一聲。 “大哥,你要去瀛州么?” “暫時不會。” 夏憐想了想,突然問:“兗州與瀛州相隔甚遠,卻同時出事,二者會不會有關聯(lián)?” “我懷疑……”夏意的冷眸黑如曜石,“是同一人所為。” “是抓了那些官差的人?” “還不確定。” 夏憐想,如果不是,那么這件事就更加復雜了。 …… 【丁酉年春,五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