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那時候夏盈也跟他賭氣大鬧來著,不過鬧歸鬧,最后也沒什么,尷尬那一下,后來似乎也不曾影響到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還是可以說笑玩鬧,偶爾彼此打趣。 也許……是自己剛剛又多心了吧。 兄妹之間,又沒外人,以前谷雨也和她說起過,小雪中暑那一次,家里爹娘都不在,就是谷雨他給小雪把衣服都脫了散熱。這有什么? 夏憐披上衣服。這件衣服已經(jīng)被汗浸濕了,她打算回去換一件。往廂房走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為什么她和夏意之間,總是沒有辦法像夏盈和夏文、小雪和谷雨之間的相處那般自然。 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也許,是因為自己并沒有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所以一時半會兒,沒有辦法將對他的感覺轉(zhuǎn)化到“親情”上,所以才會總是多想吧。 夏憐想,隨著他們相處時間的增多,也許,她總歸會漸漸適應(yīng)起來。 夏憐回到住的廂房,先打水洗了個澡,又換了身干爽的衣服,這才舒服地睡下。 不過另一邊,夏意似乎并不那么好受。 他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某些變化——卻不該發(fā)生在“哥哥”對“meimei”身上。 夜風(fēng)已經(jīng)夠涼,可是他依然不能讓自己心底的那團火焰平息下來。 “大少爺!”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覃楨的聲音:“大少爺,朔陽到了。” “我知道了?!?/br> 夏意平穩(wěn)了自己,將所有情緒——所有該出現(xiàn)的不該出現(xiàn)的——全部收斂起來,恢復(fù)了以往的清冷寡淡。 “大少爺,屬下剛從京城過來,”朔陽見到夏意后,第一時間匯報了自己探查到的情況:“瀛州……” 夏意聽著,深不可測的黑眸漸漸冷了下去。 “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我們剛到兗州的時候。”朔陽如實答道:“而且……傾城的手記中雖也提到瀛州,卻是因為將天魂鏡埋到了瀛州的某個海島之下,所以她才會說瀛州不可以有事。而這一次瀛州的叛亂,雖也發(fā)生在沿海地區(qū),但似乎并非是以尋找天魂鏡為目標(biāo)。” “所以……”夏意瞇起眸子,“這兩者無關(guān)?!?/br> 朔陽點頭,“屬下也是猜測,瀛州之事,與傾城在手記中記載到瀛州,完全是巧合。剛剛我也見到了阿樹,看樣子他不像撒謊,也沒有必要——瀛州現(xiàn)在的混亂,與青宅這邊的事,沒有關(guān)系。” 這是另一件事,在等著夏意去處理。 “嗯。對了,傾城怎么樣了?” “傾城還沒有醒?!彼逢柕溃骸案鶕?jù)阿樹的說法,中了忘憂香的人,要讓她徹底忘記那些記憶,還需要在冰棺中沉睡一段時間。等她再醒來的時候,那些事情她就會永遠(yuǎn)忘記?!?/br> 夏意的腳步忽地停住。 接著,他轉(zhuǎn)過身:“隨我去一趟柴房?!?/br> “是。” 現(xiàn)在的柴房是關(guān)著阿樹的地方。 朔陽給夏意打開門,阿樹靠在一堆柴火邊上,閉著眼睛。 夏意也沒有開口,柴房中陷入了沉默。 阿樹似乎是知道夏意進來了,他沒有睜眼,只動了動嘴唇:“你還來找我干什么?” “來告訴你一件事。或者說,給你一樣?xùn)|西。” 說罷,他拿出傾城的手記,不過他要給他的,卻不是那本手記。 而是手記中夾著的一張紙。 那上面寫著一首詩。 “仙子傾城,吾生所愛。 繁花三千,不若卿色。 仙子傾城,吾生所求。 人去樓空,此情長留。 何日歸來,何時重逢? 傾盡吾生……” 阿樹愣愣地望著這張有些泛黃的紙頁,顫抖著問:“你們……你們怎么會有……?!” “這首詩少了半句?!毕囊鈫柊洌骸白詈笠痪?,你想告訴傾城的話,是什么?” 阿樹苦笑,卻答非所問。 “這是我第一次給她下忘憂香之前,我寫給她的詩。她在記錄這本手記的時候……大概,就已經(jīng)忘記我了罷……不,她沒有忘記我,只不過她只記得那個她在青宅才認(rèn)識的、那個不會說話的啞巴阿樹。” “可是她卻一直留著它。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么?” 阿樹的眼神迷茫了。他似乎在等待夏意給他一個答案。 可是夏意卻不再開口。 終于,阿樹像是終于想到了什么一樣,他的眼神重新煥發(fā)了光彩。 “原來……原來是這樣……” “所以,你也放下罷?!毕囊鈱A城的手記也遞給他,“你做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夠了。那些為這所謂禁術(shù)而失去生命的人,也會原諒你?!?/br> 這本就是禁術(shù),而且在從古至今的記載中,從來未曾有過任何成功的先例。 相比于秘術(shù),它更似一個傳說。 承載著亡國之人內(nèi)心最后那一點點的期盼,僅此而已。 而這,對阿樹和傾城而言,正是最殘忍的部分。 因為他們是最后的兩個人,他們要親眼去見證,那么多人為之付出生命的陰陽之祭,也許到最后,不過只是一場笑話。 “放下那些。等傾城醒來,她會忘記這個你,但她還會記得下個你?!?/br> 就像傾城忘記了曾經(jīng)的阿樹,可是還她可以記得這一個阿樹。 更何況,感情,忘不干凈。 否則,明明應(yīng)該已經(jīng)忘記的傾城,又為何會一直留著他曾寫給她的詩。 阿樹的眼睛有些濕潤。眼淚落下的瞬間,他卻笑了。 那是釋然的笑容。 他終于懂得了,自己該如何去面對這一切。 …… 也許等傾城醒來的時候,她會迷茫地看著自己身邊的這個陌生男人,然后,他會告訴她:“你好,我叫阿樹。” 再接著,傾城會重新認(rèn)識自己眼前的阿樹。 也許到了那一天,他會親口告訴她,當(dāng)年他寫給她的那首詩,最后一句,究竟是什么。 …… 當(dāng)夏憐聽說傾城還有一年的時間才能從冰棺中蘇醒的時候,她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怎么,你有事想找她?” 夏憐輕嘆,“不知為何,從我第一眼見到傾城,我便覺得她給我一種很親切的感覺……我說不上來,可就是覺得,她似乎是我很親近的人。那天晚上,我夢到了她,我覺得我就像是與她心意相通一樣……可是我無法解釋為什么?!?/br> 夏意沉默片刻,突然說:“那你有做好準(zhǔn)備去接受這一切么?” 夏憐還有些不太明白,夏意這句話的含義。 夏意也不再多言。因為很快,她就會知道了。 昨夜他叫朔陽去打探情況,有關(guān)夏憐的身世。因為不僅是夏憐自己,夏意也懷疑,夏憐與傾城之間是否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朔陽將情況匯報給夏意:“當(dāng)初收留葉竹meimei的那戶人家,后來將孩子過繼給了寧柔無疑。這件事當(dāng)時我們已經(jīng)查到。但是這次屬下在此基礎(chǔ)上又繼續(xù)查,結(jié)果卻有新發(fā)現(xiàn)……那戶人家在將孩子交給寧柔之后,便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般,不知所蹤。而同縣城則有人說,那戶人家將孩子交給寧柔之前,他們又不知從哪里收留了另一個孩子?!?/br> 夏意眉眼冷俊,“所以……他們交給寧柔的,也許不是葉竹的meimei?!?/br> 朔陽點頭,“如果二小姐是那戶人家后來收留的那個……那二小姐的真實身世,恐怕不太好查。不過,巧合的是,當(dāng)初那戶人家的所在地,和傾城從小長大的故鄉(xiāng),都是瀛州。所以不管二小姐的身世究竟是否和傾城有關(guān),要想查,恐怕都要去瀛州?!?/br> …… 夏憐知道瀛州出了事,所以夏意幾乎是沒有時間回京城,從兗州離開立刻就要趕往瀛州。 臨行前他問她,是要回京城,還是隨他一起去瀛州。 夏憐本想回京城,可是她又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與傾城之間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什么聯(lián)系。 只不過這時候的夏憐,還完全沒有考慮到,她不是夏宗元和寧柔所生的這種可能性。 她只是覺得,也許,自己是不是在更小的時候,就見過傾城。 所以后來,她決定與夏意同行,從兗州出發(fā),直接去瀛州。 這趟路有些遠(yuǎn),大概跨越了十幾個縣城,期間趕路也趕了好幾天,中途在客棧睡過兩個晚上。等到了瀛州地界的時候,夏憐覺得自己真的可以用風(fēng)塵仆仆來形容了。 瀛州臨海,海上時而云霧繚繞,遠(yuǎn)遠(yuǎn)望去,宛若置身云端。所以瀛州還有一個名字,就是云海州。 夏憐其實更喜歡叫它云海州。 和京城華麗、兗州清幽不同,瀛州因其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而頗有海濱之城的特色,當(dāng)?shù)氐墓媚飩兿矚g戴珍珠,而且穿著也不那么保守,很多人在街上就穿著短袖,并且絲毫無傷大雅。 夏憐覺得自己仿佛一呼吸就能感受到大海的氣息。 瀛州是個好地方。 只可惜……今時不同往日。 夏意不會忘記,他這次來瀛州是來做什么的。 “不管什么情況,不要離開我半步。” 夏意見夏憐看熱鬧看得起勁,在她耳邊提醒道:“最近瀛州很混亂,小心一些。” 夏憐感覺到他溫?zé)岬臍庀⒃谧约旱亩?,頓時面上一熱,“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br> 當(dāng)她說完這句話,她突然有些驚訝地掩住了櫻口。 她剛剛……是在跟他撒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