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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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兩個庶女,一個五歲、一個六歲,都還沒有名字,平常就大姐兒、二姐兒的叫著?!肮媚镆泊罅?,夫君可為她們取名字了?” “你是她們娘親,你來取就是了?!?/br> “夫君既然這樣說,那我就不客氣了,大姐兒就叫華錦,光華燦爛前程錦繡,二姐兒叫華珍,珍寶的珍,夫君看如何?” “起得好,起得好!”曹爽當然是撫掌大笑。 “來啊,給我兩個女兒再加一份禮,賀她們有了新名字?!?/br> 然后是曹爽的內寵,能在這兒拜見的都是有姨娘名分的,一個是曹立昂府生母趙姨娘,一個是華珍的生母孫姨娘,還有一個是未曾生育的李姨娘,華錦的生母已經去世。 柳娘依舊大家賞賜,錦緞、首飾無數,大方得很。 再然后是家中仆人拜見,曹家也有幾十年的歷史了,家生子甚多,有頭有臉的才有資格來拜見。 柳娘又是一通賞,事后有好事者統計了一下,光今天放出去的賞賜就有五百兩,還有大少爺那不能銀子估價的百煉鋼寶刀。 王柳娘厲害的名聲在外,所有人都提著一顆心等新官上任三把火,結果一開頭就得了這么大甜棗,真是喜出望外。 三朝回門之后柳娘在曹家開始了新生活。 早在送陪嫁家具的時候,柳娘就和曹爽商議好了,買下曹家西面的院子,重新修整,柳娘商行的事情還有她做主處理。 有個能干老婆,日子的確過得舒爽,曹爽對此深有體會。而今他進門就有熱水熱帕子等著,衣服都是熏暖和了的,吃食全都合口味,連下人都更貼心了。 曹爽笑問:“奴才們長進不少,你怎么調/教的,也沒見你大動肝火。那些老奴我可知道,我接掌家事的時候都有掣肘呢!” “夫君是治軍的人,向來以軍法治家,不知這鍋碗瓢盆的雜事。就拿府里采買來說吧,大管家來我這里交成親第二日宴請宗親族老的單子,我一看就知道上面的報價有虛,夫君別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你瞧瞧這單子。”柳娘轉身從柜子里取出報價單,上面有她用紅筆勾出的地方,“弄虛作假再瞞不過我的,我直接把單子這樣退給大管家,他就知道了。也不用如何打、如何罰,他們心里有數。我也把規(guī)矩講明白了,第一回我給老仆面子,第二回就要真刀真槍了。他們知道瞞不過我,自然不敢弄鬼。” 曹爽看著這單子深思,說來簡單,不過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瞞不過她,那該是怎樣的本事!曹爽笑道:“家里的事情你盡管做主!” “說起家事,倒還真有兩件事兒和夫君商量的。一是華錦和華珍,我看了看,立昂是男孩子跟著你的親兵學武,日后自有前程,再合適不過。兩個女兒就差點兒了,每天憨吃憨玩兒的,之前還聽說華錦的奶娘欺負她被你趕走了是不是?我看她也沒立起來,想來是沒有人教的緣故。我想著把兩個女孩兒帶到身邊教導,識文斷字是必須的,我的女兒可不能做睜眼瞎!” “哈哈,知道你有志氣,都說了家事你做主,不用問我。” “這不是涉及到您的愛寵嗎?不和你說一聲兒,到時候吹枕頭風告我刁狀怎么辦?”柳娘斜他一眼,嬌嗔道。 “青天大老爺明鑒,自從成婚之后,我可是沒踏出過你的房門,這哪兒來飛醋啊!”曹爽連連喊冤,他清楚的知道這樁利益聯姻最有力的保障就是一個嫡子,一個繼承人,如何會不放在心上。成親以來都宿在柳娘房里。就是因為這樣,自持寵愛、能無子提拔成姨娘的李姨娘才鬧了出來。不過自己當場就罵回去了啊,柳娘這舊事重提又是為了什么?曹爽委屈想道。 柳娘瞧他一臉心虛的樣子,懶得說他,接著道:“還有就是姨娘的事情了。我已經接觸夫人們的交際,日后就不要讓姨娘出門了,人家正妻成親,你讓個姨娘送禮,是去打臉結仇的嗎?” 曹爽一臉嚴肅道:“誰?誰去送禮了?誰的婚事?” “怎么?你不知道嗎?你手下劉千戶的大兒子娶親,我前腳剛到,就聽見唱禮的說咱們曹府的又禮到了。禮是我親自帶去的,怎么又多了一份兒?回來一查才知道是趙姨娘。中間隔著立昂,自古后娘難為,我不便處理,便說與你。只是我想問一問,你有名帖在趙姨娘手中嗎?” “前夫人去了,趙姨娘生育有功,家里又沒個人cao持,我便給了她一份?!?/br> “果然是她!”柳娘嘆息一聲,道:“前幾日有人來府上告狀,說我們曹府放高利貸,以勢壓人,我聽了嚇一跳。不是我最吹牛,我還真瞧不上那點兒小錢。又用的是你的名帖,我一查才知道是她?!?/br> “豈有此理!”曹爽拍案而起,怒得一腳踹碎了眼前的圓凳,“爺們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她倒好,拆臺還嫌不夠呢!高利貸,這可是斷子絕孫的買賣,她就不念著兒子?” “行了,行了,和你說是讓你生氣的嗎?別忘了還有立昂呢。打老鼠也不能傷著玉瓶??!我想來想去,趙姨娘會用這辦法攬銀子,還是花銷不夠的緣故。我既然嫁進來了,就沒有栗吝嗇的,綢緞錦繡、金銀首飾賞了一堆,看嚴門戶,絕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 “賞什么賞!老爺我賞一頓鞭子抽死她!” “然后讓立昂怎么立身處世?”柳娘翻白眼道:“我就怕你喊打喊殺的,才提前給你通風,怎么還這樣!” 曹爽聽了也覺有理,舔著臉道:“還要勞煩夫人,某一介粗人,心思不如夫人縝密。夫人不必估計大郎,他也是你的兒子不是?” 曹爽態(tài)度誠懇,柳娘也大方應下。 柳娘第二天帶著曹立昂到貧民窟走了一圈,親眼讓他看看被趙姨娘的高利貸逼得家破人亡的慘烈景象。 曹立昂再成熟終究只有八歲,在車里直哭。 “立昂啊,我親自帶你來看,就是要你明白其中的干系。你姨娘辦的事情有多傷陰德,她還用你父親的名帖,若讓督軍或是御史知道了,一家子都逃不脫。幸好只有不到一年時間,早治早好,膿瘡挖掉了,病也就好了?!?/br> “是姨娘的錯,都怪姨娘!”曹立昂低頭哭了半響,恨恨道。 柳娘嘆息一聲,道:“別這樣說。誰都能怪她,你不能!她這么做是為了誰呢?還不是為了你。你也是半大的人了,知道庶長子的艱難,咱們武將家還好點兒,你日后跟著父親上戰(zhàn)場,自然有一席之地。可你姨娘沒有不擔心的,不趁著管家的機會撈一點兒,她能怎么辦?” “娘?”曹立昂驚訝的抬頭,震驚的看著柳娘。 柳娘假裝沒看到他眼中的震驚和懷疑,緩緩道:“你又想過沒有?你姨娘為何鋌而走險?還不是你現在沒本事,她不放心?我八歲時候已經能賺錢養(yǎng)家了,家里人自然會聽我說話。你若是讀書習武樣樣出色,讓你父親刮目相看,你姨娘自然就放放心心,任你爹教導你。所以啊,你以后要努力,好好上進,日后奉養(yǎng)趙姨娘,知道嗎?” “娘!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還要好好孝順爹娘!”曹立昂擦干眼淚,嚴肅保證。 “可你姨娘畢竟做錯了,懲罰還是要有的。我罰她在府里繡經文贖罪,她手上的金銀我全部挪出來給你。” “娘,不用了,賠給這些人吧,我不用?!?/br> “放心,我已經派人去做了,會賠償這些人。我之所以從輕發(fā)落就是看在趙姨娘一片慈母之心的份兒上,這些錢她一點兒沒用,全給你攢著呢!她用的是曹府的名義,就該我和你爹來擔著??伤娌贿m合拿錢在手上,我就物歸原主,都給你了?!绷餃厝嵝Φ?。 “娘……”曹立昂突然抱著柳娘嚎啕大哭,他以為柳娘是在打壓姨娘和自己,他以為……曹立昂狠狠給自己一下,深刻認識到嫡母和父親才能代表曹府,姨娘做錯了事情還要嫡母來善后和承擔責任。 “好孩子,哭吧,哭出來就好。明天早些起來練武,你爹、你娘、你姨娘,都盼著你出息呢!” 第27章 不種田 進門半年,柳娘順利懷孕,她已經二十歲了,正是生育的黃金年齡,又一向身體健康,懷孕被未給她造成太大負擔。 曹爽為表對這個繼承人的重視,即便柳娘懷孕之后,也多歇息于書房。柳娘這潛移默化的把這種“示好”變成習慣,讓曹爽習慣,讓他的內寵和下屬習慣,也不知能否成功。 “主子,您可消停些吧。人家別的夫人懷孕,恨不得在床上躺到生產為止,您還到處亂跑……”武蘋哭笑不得,把登高摘花的柳娘扶下來。 “所以才說你家夫人非比尋常啊。”柳娘笑著攜她入了涼亭,打發(fā)丫鬟們下去,問道:“你也到適婚之齡了,我是不贊成這么早成婚的,可你若愿意,也可以相看起來了。你是我一手養(yǎng)大的,是我meimei,嫁人也只管往文官武將里挑。你識文斷字、容貌秀美,可不能埋沒了?!?/br> “您就少cao心吧。我等個三五年再嫁人不遲?!蔽涮O并未放在心上。有了柳娘的前例在,她堅信女人只要有本事,什么時候成婚都不晚。 柳娘見她主意堅定也不打算再勸,恰逢此時,門外有人來報石文昊拜見。 “他怎么來了?蘋兒,請到西院前廳奉茶,上好茶!”柳娘著急道:“你先去接待,喚侍女為我梳妝。” “主子慢著些,我馬上就去?!蔽涮O雖不明白為何對石文昊如此重視,石文昊也不過是都指揮使次子,和他們曹家一個品級,輩分還比柳娘低,但她一向信服柳娘的處置,小跑入西院接待。 丫鬟們過來扶,柳娘甩開她們的手道:“又不是殘廢了,扶什么扶?”領頭一馬當先走了出去,余光看著丫鬟們跟上來心里頗為欣慰。多虧她一掌家就把纏足的丫鬟都放腳了,正經做活的人身體殘疾可不行。 柳娘換了正式衣裳過來,石文昊已經茶過一遍。 “見過曹夫人?!?/br> “快快請起,我們也不是頭一天打交道了,石千戶萬勿客氣,請坐?!绷镄χ泻魜砜?,“嘗嘗我這新茶,剛從南方送來,我家老爺喝不出個好歹,我有孕在身不能多喝。石千戶用著若喜歡,我便把今年的新茶勻一半兒給你。” 石文昊不過家中次子,千戶的名號也是占了有個好爹的便宜,并未入軍中效力,常在家中打理庶務,并不受人重視。石文昊見柳娘當上了指揮使夫人待他還一如往常,心中熨帖,笑道:“偏了王當家的好東西?!?/br> 兩人寒暄過后哦,石文昊才道:“此次來是給王當家告罪的,奉上修筑堡壘的余款,還請王當家見諒?!?/br> “說什么見諒,本就約定好等城墻用過檢測沒問題后再結清尾款。我還要謝石千戶照顧我的生意呢!” 石文昊輕撥茶碗蓋,笑問:“王當家可有繼續(xù)接訂單的打算?家父上奏朝廷,要在大同西路囤積糧草,以待戰(zhàn)事之用。我與家父諫言,這些年王家商行供應的東西向來質量上乘,若是王當家有意,這單子一定是您的!” 柳娘起身扶了扶顯懷的肚子,苦笑道:“石千戶看我這樣子?!?/br> 石文昊一愣,他家中也有妻妾,知道女子懷孕大多傷身,只能靜養(yǎng),心中直嘆可惜。王柳娘做生意既誠信又靈活,接觸這幾年來,多少商場老狐貍都比不過她。這次軍糧供應石文昊也屬意她,王家商行也有通暢的南北商路?。】上?,可惜是個女人! “是我強人所難了?!笔年黄鹕砉笆郑斑€未恭喜王當家的。” 柳娘笑著還禮,嘆息一聲,做推心置腹之態(tài):“王當家這稱呼不能再叫了……石千戶不是外人,我也不瞞你。女子出嫁從夫,我也該是曹夫人了。王家商行的生意,我會慢慢結束,只留宣府、開平衛(wèi)、和永寧衛(wèi)幾處商鋪,遺澤后人。南方的商路已經分給手下人討生活,草原上的商路若是石千戶有意,可遣人來接手?!?/br> 石文昊做生意多年都忍不住站了起來,驚訝道:“此話當真?!?/br> “如何當不得真。女人一旦嫁人,重心就要轉移到夫君孩子身上了,跟著我的人不能虧待了,與我合作過的也不敢怠慢。這些年在西北,只覺與石千戶脾氣相投,草原上的商路,就送給千戶了。”看柳娘這話說的,不明所以的還以為石文昊是她的情人呢,價值千金的商路說送就送。 石文昊驚喜得手足無措,勉強穩(wěn)住心神,道:“不能讓王……曹夫人吃虧,該多少銀子,某照給就是?!?/br> 柳娘搖頭,執(zhí)意要送,石文昊也不敢接下這等價值的東西,連連推卻。柳娘無奈,退一步道:“若是石千戶真覺得過意不去,不若我薦幾人與你?都是我商行里的活計,商行不繼續(xù)開了,他們還有繼續(xù)討生活。有幾個拳腳不錯的,若能在石指揮使麾下效力,也是他們的榮幸?!?/br> “如此大好!”石文昊笑著應下,柳娘麾下不僅商路出名就是那些護衛(wèi)也是百煉鋼。曾有軍中武將看中那些護衛(wèi),結果護衛(wèi)對柳娘忠心耿耿,連武職品級都無法打動。 柳娘推薦了幾人,武蘋的弟弟武果也在其中。剩下的商隊護衛(wèi),有部分南下了,有部分入了西北各衛(wèi)所,剩余傷殘者由柳娘出資養(yǎng)著,并給了他們幾間商鋪,讓他們能養(yǎng)活自己。 武蘋不解:“主子,沒聽您說要解散商行啊!”早先還讓他們買下西院,這明顯是要繼續(xù)壯大的意思,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時移世易,順勢而為啊?!绷飮@息一聲,“如今已是正統十年了。” “那也不能白送啊,石文昊到底有什么值得主子另眼相看的地方?”武蘋疑惑不解。 “另眼相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老子?!绷锟嘈?,石文昊籍籍無名的,但他有個大名鼎鼎的老爹——石亨! 柳娘解散商鋪之前未曾與曹爽商議,開頭動作又不明顯,等到曹爽知道的時候,大勢已去。曹爽氣得前來理論:“你解散商行怎么不與我商量?” “去年我不是和你說過,成親之后要把重心轉移到家里來嗎?你也應了,現在來興師問罪做什么?再說了,我的商行我還不能做主了!” 曹爽氣極,那不止是柳娘的商行,就算她防心甚重不愿把商行交出來,那也是傳給他們兒子的基業(yè),歸根結底還是老曹家的,現在散了就是不行! “什么你的我的,這是我老曹家的!”曹爽一不小心說出了心里話。 柳娘早就受夠了這種論調,不然不會從老家跑出來,氣得眼睛通紅。 兩人眼看就要吵起來,武蘋趕緊端茶進去,趁機勸道:“主子,知道您不是這個意思,良言一句三冬暖,您好好說。” “老爺,夫人懷孕脾氣本來就怪,您別放在心上。主子另有打算,這么些年主子的想法,再沒錯的?!?/br> 有了武蘋緩和,兩人也慢慢冷靜下來。 柳娘反思自己怎么跟著曹爽的思路跑,難道真是懷孕激素作祟? 曹爽也嘆,孩子還沒生下來,自己怎么就把實話說了,這不是現在該說的。兩人雖心知肚明,可日子不能這么“明火執(zhí)仗”的過啊。 曹爽率先低頭,這些日子他已經養(yǎng)成了習慣,不能和懷孕的人講理:“夫人別生氣,我這不是著急嗎?氣話不是話,別往心里去。” “唉,罷了,回回都和你較真,還不早把自己氣死了?!绷飮@道:“你可知我為何解散商行?” “為何啊?”曹爽倒要聽聽柳娘的大道理。 “你近幾個月都宿在大營吧。” “那是軍務繁忙,我可沒偷腥!”曹爽趕緊澄清。 “誰和你說這個,正經點!”柳娘跺腳,“你怎么還不明白,韃靼侵擾邊關的次數是不是增加了?朝中情勢已變,太皇太后早已仙逝,西楊(楊士奇)東楊(楊榮)已經去了,南楊(楊溥)也病重,我問你,朝中現在何人當家做主?” “自然是陛下!”曹爽斬釘截鐵道。 柳娘白了他一眼,道:“去年你想升任萬全都司總指揮使,冉家也想升,最后怎么你們二人都沒成,這總指揮使的職務也沒設?” 不待曹爽回答,柳娘便道:“當初冉家走的是王振公公的路子,我們走的是楊士奇大人的路子,即便楊大人重病在身也能贏王振的?,F在呢?你難道沒聽說王振在宮中已經堂而皇之自稱先生了?!?/br> “你的意思是要收縮實力,低調以保?!?/br> “是啊,邊關衛(wèi)所眾多,咱們不起眼,可防不住有人使壞啊?!绷锊⒉幌攵嗾f,可這事兒說不清楚也不行,隨即打發(fā)了屋里伺候的人,連武蘋都讓出去了。 “我更擔心的是陛下恐御駕親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