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展豁然在一邊默默的喝酒吃菜,順便深深的同情了謝世子一把。 美人總有任性的權利。 也因此,一直到快回家了,某小美人都沒能知道邵老國公到底是怎么讓長壽選擇的泰字。把他憋了個夠嗆。 房朝辭等差不多夠了,這才解了謝介的好奇:“自然是靠作弊?!?/br> 總不能是邵相真的會算卦,又或者他養(yǎng)的龜真的能識數。 “我知道他肯定不老實,但重點是怎么做的?”謝介急不可耐,心想著這房朝辭今日怎么這么不開竅! “那龜在前朝被視作祥瑞,由地方獻上,很得前朝昏君的喜歡,因為它總能選出他今晚最心儀的后妃,”房朝辭對謝介沒什么可隱瞞的,毫不猶豫的賣了邵老國公,“但顯而易見,長壽并不能猜透昏君的心,也沒有美丑的辨別能力。它只是在送入皇宮之前,就被秘密訓練了多年,它的嗅覺是人類的兩到三倍,能和獵犬不分上下。” “也就是說,它能聞到旁人聞不到的特殊氣味?”謝介有點懂了,他在這些旁門左道方面總能開竅的很快,“而有個人在暗中掌握著這個味道,把它涂抹在宣紙上?!?/br> 也就是說,考驗的其實不是海龜的腦子,而是暗中掌握某種味道的人的腦子。 只要那人能把香味準確無誤的涂抹到對應的宣紙上,而不讓別的宣紙也沾染上那個正常人聞不到的氣味。受過多年訓練的長壽,就會本能的去把宣紙叼回來,展現“神通”。與旁人出的到底是什么題,又或者是那宣紙上寫了什么字毫無關系。 謝介這才想起,當年太祖起事時,好像也發(fā)生了一些天命所歸的異相。 “……不會吧?”謝介是真的以為他太祖是受老天眷顧的。 房朝辭點點頭,不忍徹底打擊謝介:“有些也是真的發(fā)生了,被邵老國公給想辦法和太祖扯在了一起?!?/br> 就好像這一日的醉芙蓉花開,只是湊巧,更加全了名聲而已。 謝介一直看著房朝辭,看到的仿佛要地老天荒,然后見房朝辭真的沒話了,這才道:“……就這樣?” 謝介的聲音很輕,仿佛生怕驚醒什么。 房朝辭用正常的聲音擊碎了謝介全部的幻想:“就這樣。很多真相在說破了之后,就是這般沒有意思。” “那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呢?”謝介脫口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花相:這個是根據《夢溪筆談》里真實的歷史典故改編的。真實的參與者是王安石大大、韓琦、王珪和陳升之,韓琦家的花園里開了個四色芍藥(這個在現代并不稀奇,古代很稀奇),韓琦就邀請了以王安石等三人來欣賞,并剪花而簪。很巧的是這四位在接下來的三十年間都先后拜相。王安石大大當宰相的時候,陳升之還因為和他發(fā)生矛盾,而選擇臥病不朝。也算是古代版的塑料情了【喂】 第50章 第五十份產業(yè): “因為我喜歡你啊?!?/br> 到這里謝介的夢就醒了。 謝介掀開被子,猛然坐起,看了眼隔著一層紙窗外的天,昏昏暗暗的應該還沒有亮,整個江左城還在沉睡之中,但謝介的心卻已經醒了,并且久久無法平息,帶來guntang又熾熱的感覺,一擁而上的沖到他的腦子里,擠得快要爆炸。 等女使們魚貫而入,謝介只能壓下躁動的心,揉著眼睛下床,站起,任由鶯娘開始給他穿上緋色圓領的朝服。等梳洗打扮完畢,喝了粥墊胃之后,謝介這才在出門前戴上了黑色的烏紗長翅帽,戴上這玩意行動起來真的很不方便。 謝介猛地轉身,跟在他身后的謝小三以他那個膀大腰圓的身材所不應該具有的靈活,快速蹲身起身,躲過了長翅帽的“襲擊”。 “我又忘了。”謝介哂笑,有點不好意思,“朝辭出來了嗎?” “已經在外面等您了。”謝小三一猜謝介就是要問隔壁的房少卿,這倆人實在是太黏糊了。并且有越來越黏糊的趨勢。 “哦。”謝介有點磨蹭,不是因為他做夢夢見房朝辭對他說“我喜歡你”,而是房朝辭昨晚真的這么說了,讓他一直無法釋懷。 當時恰好馬車已經到了謝府,謝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或者是給出什么反應,他只能下意識的就慌不擇路、手腳并用的爬了下去,一溜小跑,再沒回頭。 謝介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么要跑,只知道回到屋子里的時候,臉頰紅的可怕。 鶯娘還以為是外面的天開始降溫了,今天早上特意又給謝介朝服里面多加了一層貼身的小馬甲,以及外面裹了一圈毛領子的大披風。要不是謝介阻止,估計連手捂子都得裝備上,明顯是不準備讓謝介和大家過一個季節(jié)。 “您大病初愈,能和旁的人一樣嗎?誰能比您金貴?”鶯娘發(fā)自肺腑。 謝介默默算了算,自己這個大病初愈到底“初”了多久了,后來也沒算明白,因為大門口已經到了,房朝辭在一盞紅色的燈籠下微笑而立,正不畏風霜雨雪的等待著他。 一如謝介小時候希望的那樣,有個人,只為他,只有他,只想著他。 謝介覺得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昨晚在房朝辭說完“喜歡他”之后的心臟狂跳是怎么回事了,他朝著房朝辭跑了過去,幾步就已經近在眼前,一把把那個玉立頎長的男子抱了個滿懷。呃,或者是被對方抱了個滿懷。 “我也喜歡你——” 在一眾人驚呆的眼神中,謝介大聲宣布: “——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怎么說好呢,房朝辭一慣完美無瑕的笑臉,在那一刻裂了。當謝介埋頭夠了,想要抬起頭看房朝辭的反應時,房朝辭再一次把謝介摁回了自己的懷里,死死的抱住了那個一團的毛領子。 他的! 哪怕腦子不好, 也是他的! 這一日的朝會上,稱病多日的泰王終于再一次被兩個后輩攙扶的上了朝。但泰王的存在并不突兀,因為這次的朝會一如最早之前的那次那般,齊齊整整,一個不少??磥泶蠹叶加辛藴蕚?,今日就是這場曠日持久的爭執(zhí)的落幕之日。 由泰王老爺子最先搭梯子,顫顫巍巍的說他昨日做了一個夢,夢中有太祖、太宗、仁帝和文帝,簡直就是官家開會。 老爺子說的含含糊糊,顛來倒去,讓人摸不透他也終于決定站隊,還是真的人老糊涂了自以為自己夢見了先人。但孫參政卻是個很會借題發(fā)揮的人,把泰王的夢直接解讀成了這是歷任先王的暗示,泰山之行必然成事。 這一次,反對聲音只剩下了零星。 邵老國公在河谷園搞的那一出封建迷信看來是十分成功的,邵系一派的官員雖然不可能自打臉的改說同意,但不反對就已經代表了默認。孫參政那邊也生怕再激怒對方,導致快成的事情成不了,很是客氣,對之前的事情全都揭過不提,只就事論事說今天。 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諧氣氛中,又有鎮(zhèn)國大長公主意外拿下了密州為底,神宗泰山封禪一事,終于被確立了下來。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氣。 接下來隨行名單的擬定幾乎沒有異議,神宗、小皇子、小公主以及聶太后。 朝臣本以為神宗會帶上蘇皇后,還準備在這件事情上爭一爭,有武皇的先例,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本朝出個亞當獻的皇后了。 結果神宗根本就沒有半點要帶上他老婆蘇大丫的意思。 當然啦,皇后也沒打算去,只叮囑了神宗去板橋鎮(zhèn)市舶司的時候,私下悄悄看一下她名下商船里的貨物還在不在。是的,蘇皇后真的在很認真的做生意,國內、海外都有她插手的痕跡,最近還準備帶著謝介參一股。 看來官家與皇后是真的不睦,眾人這樣想到。 大起大落的虛驚一場,讓他們對于小皇子及其姐妹、生母的事情也就沒怎么在意,神宗當初獻,聶太后抱著文帝之子為亞獻,沒毛病。 在房朝辭一個巧妙的問題引導下,群臣如今的焦點反而是,神宗走了,誰監(jiān)國? 一般來說,皇上不在,監(jiān)國的人選就是太子,或者是諸皇子,甚至是皇帝的兄弟。但這些……神宗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千頃地里一根苗,重男輕女害死人啊。 大家把目光往一群走神的宗室里看了看,這些人可拉倒吧,沒一個成器的。 神宗早就想好了,力排眾議作出決定:“就由宗室商量決定?!?/br> 不等朝臣提出反對,宗室的隊伍這邊已經發(fā)來了抗議: “什么?還要早起?” “不懂,不懂,我根本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啊?!?/br> “求放過啊小叔,你不能因為自己遭罪,就讓所有人都不好過。” “對啊對啊,我爺都八十了,還要辛苦工作!這不是要他命呢嘛?!?/br> “我!不!干!” 連坐著的謝介都表達了抗議,十足一個不愿意上學或者工作的無賴衙內樣。 “不干也得干!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神宗卻難得拿出了強勢的一面,不過,說完后又覺得自己語氣過重,又補了一句,“天下之事,一切委之政府*,又不用你真的做什么,” 神宗這話是在和謝介說,其實也是在暗示邵宰執(zhí)等人,宗室監(jiān)國和神宗臨朝,結果都是一樣的——重大的朝政決策還是由宰執(zhí)等人來制定,只是他們把最后做匯報的人從神宗變成以宗室為主的小圈子而已。 群臣徹底沒了意見,反倒是宗室那邊愁云慘淡。 愁的謝介都忘記要參張獨的事情了。 直至早早的下朝出來,房朝辭一邊與謝介往外走,一邊低頭出言安慰他:“宗室監(jiān)國對你是來說是好事啊,正好可以用來收拾你想收拾的人?!?/br> 展豁然和族中的一個堂親一同走在他們后面,總覺得自己看到了一頭狼偽裝成犬,低著頭,好像真的在俯首帖耳,實則是在伺機想要叼走對此一無所知的小白兔??雌茀s不能說破,展豁然忽然覺得自己還未成長起來的心在這短短幾日就蒼老了。 “怎么說?”謝介駐足,仰頭看向房朝辭,還沒反應過來房朝辭話里的意思。 “你自己寫個折子,自己批啊?!狈砍o也跟著停了下來,抬手碾了碾謝介的耳垂,綿軟到讓他愛不釋手,他最近很喜歡做各種卡在極限范圍的親密之事。他不明白他為什么著急,明明以前他從不會有這種急迫之感。這種感覺太新鮮了,奇妙又刺激。 “對??!”謝介合掌而贊,茅塞頓開,覺得整個世界在一瞬間都光明了起來。 房朝辭覺得他的眼睛里也充滿了光,讓人無法移步。 兩人終于出了宮門,房朝辭并沒有著急去太府寺,而是帶著謝介一路直奔六部橋那邊一個叫丁香餛飩的鋪子。香飄十里,湯鮮rou美,只排隊的時候,謝介就已經給生生等餓了。 這一次,謝介那一套給錢插隊的辦法就行不通了。 因為一眼望去,半個鋪子里都是穿著緋色朝服剛剛從大內出來的官員。六部橋就介于行宮和各個官署的過渡地帶,能來這兒吃東西的,不是宮里的,就是府里的,誰也不缺那幾個錢。反倒是插隊給錢,容易被誤會成是看不起對方。 這附近類似于丁香餛飩的鋪子還有不少,大啟就是這么一個親民的朝代,做生意可以做到皇城根下。只要早上上朝的時候別出來礙事,擋了哪位大人趕著入宮的道,那肯定是不會被人找麻煩的。 甚至朝臣之間也愛互相安利、種草拔草,好比這家丁香餛飩,名氣之盛,靠的就是口碑。據說連神宗都特意命人來買過。 這邊的物價也比外面的高,從和寧門到朝天門這一段最南端的天街,簡直就是奢侈品一條街。東西到底好不好不知道,但貴是肯定能保證的,絕對是大啟第一貴。 謝介對錢是真沒什么概念,聽那邊說時鮮的茄子要十幾貫錢也能信以為真,還對房朝辭說:“看我對你多好?房租一日都不夠我府上買一斤茄子的。” 房朝辭也跟著吹捧贊嘆:“是的,謝世子仁義?!?/br> 小世子坐在店家的四方桌子旁,極力想讓自己顯得不要太驕傲。但那小胸脯挺的,那小眼神飄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拯救了全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政府:這既不是一個外來詞,也不是一個現代詞,在宋代就已經有被用來指代由宰執(zhí)、參政組織的處理朝政的領導班子了。就和“中國”這個詞一樣,和現代的意思有差別,但古人真的會用。沒什么維和不維和的,以上。 *丁香餛飩這個也是南宋真實存在的鋪子,十分得官員的喜歡,但也是真的貴。 第51章 第五十一份產業(yè): 因著宗室監(jiān)國,房朝辭針對謝介一人的兵法小講堂,就臨時換成了朝政小講堂,旨在幫助謝世子快速理解每個朝臣都是管什么的,他們每天都在忙什么,以及講的話是什么意思。 謝介本來不想學的,可是莫名其妙的就跟著房朝辭的思路走了下去,還覺得房朝辭很風趣。 暫居友人家中的展郎君,在一旁怒而多扒了兩碗飯,不知道為什么,他最近就是特別想吃東西!但總覺得吃不到點子上!展豁然垂頭,問身邊一貓一鳥兩位“患難與共”的好朋友:“你們是不是也覺得那倆在一起的畫面不忍直視,嗯?” 飛練回了展豁然一根細長而靈活的白尾巴,并且甩動了一下就走開了,冷漠的就像是面對陌生人。 二爺還在一邊嗑瓜子一邊碎嘴解釋:“它不是不認識你,只是不想搭理你?!?/br> 展豁然:“……”還不如不解釋。 謝介就這樣跟著房朝辭學了公天下的“天下為公,選賢與能”,又學了各個官職的主要權利與義務,緊接著房朝辭就開始以偶爾插播的頻率,對小世子科普起了儒家經典,歷史典故。 到這一步的時候,謝介還不知道房朝辭到底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