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那聞國公和清平縣主又是圖什么呢?”房朝辭還是不得不把現(xiàn)實擺在謝介面前?!霸谇俺?,聞國公與清平縣主就是被流放的宮斗失敗者,在本朝他們貴為開國公和縣主,他們又能圖什么呢?” 是啊,這么多人,都是圖什么呢? “我的推測是前朝還有血脈活著,地位很高、很純粹的血脈?!鼻俺恢笔怯行┕殴值模帽然适页蓡T一個比一個偏執(zhí)扭曲,膚白藍血,也好比他們很崇尚近親結(jié)婚,覺得血脈越純粹就越高貴。據(jù)說是因為血脈濃厚者有能力控制血脈淡薄者。具體怎么控制,誰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只有在這種情況下,聞國公才有可能反水又反水。 在屠盡全部前朝皇室時,聞國公以為他已經(jīng)是皇室血脈最純粹的那個,無所畏懼。但誰想到王氏還藏了一個更加厲害也更加瘋狂的瘋子。 當然,這目前只是一個推測,最有可能的推測。 聞國公未必會甘心受到擺布,但解決不了血脈壓制的問題,他就時刻受到死亡的威脅,他能為了擺脫被控制而倒戈太祖的起義軍,自然也能為了擺脫被控制而背叛太祖。 沒什么情誼不情誼,因為對于聞國公來說,他追求的一直是自由。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還能有什么?”謝介已經(jīng)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是他太自以為是了,房朝辭說的對,他寧可不知道這些。 “你覺得你大舅母的身體里留著的到底是誰的血?” …… 另一邊的早餐桌上,一家人等了許久也不見謝介和房朝辭起來吃飯,所有的成年人都臉色古怪。 只有神宗擔憂的表示:“豚兒怎么能賴床不吃早飯呢?!” 蘇太后:“……你這個智商真的不太適合當皇帝,早點退位對誰都好?!?/br>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份產(chǎn)業(yè): 蘇太后在昨夜也做了一場夢。 夢到她經(jīng)過九死一生才跟著逃荒的隊伍一路北上逃到了京城, 聯(lián)系到了所有人都覺得她爹只是在發(fā)癔癥亂說話的厲害親家。 那親家確實厲害,厲害到了全天下獨此一家,尊貴的非比尋常。 那個時候的蘇太后還是個打從江南鄉(xiāng)下小漁村來的野丫頭,面黃肌瘦,個頭矮小, 哪怕穿上錦衣、吃上玉食, 也遮掩不了一身的魚腥土味。她長的不漂亮, 腦子也不聰明,連官話都說的磕磕絆絆, 活的膽戰(zhàn)心驚,那個時候她甚至不敢去奢求什么指腹為婚, 只想著能得到一點點照拂, 足夠她不再為了活下去與野狗爭食就行。 她美滋滋的幻想,說不定靠著這個關系, 她可以進宮當個小宮女什么的。 是的, 對于那個時候的蘇大丫來說, 宮女已經(jīng)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美好未來了。雖然貴人也許喜怒無常,但她一點都不怕被打被罵,因為吃不上飯、喝不上水、快要被餓死才是這個世界上對于她來說最可怕的事情。 但是誰也沒想到,當時還在位的太宗武斷的做了一件驚掉了所有人下巴的事情——他真的要遵守承諾,給自己的小兒子與蘇大丫賜婚。當然,前提是等蘇大丫和盆子長大。 “您以后就是王妃娘娘啦,有享不盡的福氣,整個王府就您大?!狈蠲鼇碚疹櫵膶m中老人這樣道, 但蘇大丫依舊很惶恐、很焦慮,不是不敢相信這一切真的發(fā)生在了她的身上,而是她覺得她這樣根本就是擋了別人的路,又怎么能活到長大? 沒有命去享受,何談衣輕乘肥、飛上枝頭? 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蘇大丫都活在恍惚里,恍恍惚惚的接旨,恍恍惚惚的面圣,恍恍惚惚的對來挑釁她的人說:“你不信我能嫁給王爺?太巧了,我也不信?。∧憧炱盐?,這個夢做的太久了,我有點害怕?!?/br> 最終,蘇太后當然還是沒有被掐醒,因為鎮(zhèn)國公主來了,她為她撐腰,教她說話,帶她挨個認人,佯怒的教訓她:“瞎喊什么殿下?叫女兄!” 那一聲結(jié)結(jié)實實的女兄之后,仿佛就真的砸實了什么,所有的一切無不在告訴她,她可以不是聞盆子的妻子,卻一定會是鎮(zhèn)國公主的阿妹。官家是她的爹,太子是她的兄……她在失去了家人之后,又重新?lián)碛辛思胰?,這比什么都重要。 為了培養(yǎng)蘇大丫的自信與傲氣,官家甚至在鎮(zhèn)國公主的提議下,在升平樓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家宴,慶祝的名頭是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 也是在那次的家宴上,蘇太后第一次見到了還是太子妃的王氏女。 真真的仙女一樣的人物,說話的聲音是輕柔大方的,看人的模樣是語笑嫣嫣的,仿佛隔著老遠都能聞到她盈繡簪花的香氣。她前呼后擁、儀態(tài)萬千的從高處走來,是場上唯二能與鎮(zhèn)國公主爭輝的人物。這爭的卻不是紅顏枯骨的外皮,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 在東風夜放花千樹中,如花的美人,穿著如云的衣裳,走過如夢似幻的大殿,出現(xiàn)在了燈火亮如白晝之地。 人人都只能用仰望來看著這對勢均力敵、臉上掛著淡笑的女性,腹有詩書,從容不迫。 謝才子興之所至,在金碧輝煌中站起,雙眼含情的看著鎮(zhèn)國公主,高聲吟了一首他人之詞:“鳳簫聲動,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br> 懂的人都笑了,不懂的人也開始跟著傻笑。 盆子皇子嫌棄的看了一眼自己身邊明顯是屬于跟著傻笑那一類型的漁女:“你知道這什么意思嗎?你就跟著笑?” 蘇太后傻乎乎的搖頭,那個時候她還沒有進化出無限懟胖子的能力,只會說:“還請殿下賜教。” 皇子神氣極了,昂著下巴,語氣欠揍,因為他總算找到比他更笨的人了:“那詞對著的下闕是,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br> 鎮(zhèn)國公主正站在紅色的宮燈之下,美的好似一副水墨畫。 詩人的愛總是含蓄卻并不委婉的,他愛她,就一定要用一種方式讓全世界都知道。稍微了解謝鶴這位大才子一點的人都會知道,他永遠不會放棄要做的,就是通過各式各樣的方式對鎮(zhèn)國公主吐露心意,有傳言說謝大才子給公主寫的情詩、為公主作過的畫,已經(jīng)足夠從雍畿鋪到江左去。 蘇太后不奢望愛情,卻也會憧憬,特別當那比金子還要奢侈的東西就擺在她的眼前時,她也會向往的感慨說:“他一定愛慘了她?!?/br> “那可不是?我姐夫自然要愛著我女兄的,不然本殿下打斷他的腿!” 蘇太后沒有回話,只覺得她和這胖子皇子根本不在一個思路上。謝鶴愛聞天,那還需要說嗎?她說的是太子對太子妃。在謝大才子吟詩時,所有人不是看著謝鶴,就是看著公主,只有太子一直在柔情蜜意的看著自己身邊的太子妃,哪怕太子妃并沒有看著他,他也沒有任何所謂,而在謝大才子吟完詞時,總是仁善和氣的太子,難得不容置疑的握住了太子妃的手,任太子妃怎么瞪他,他也只是笑著,就是不放手。 他心悅與她,赤裸、奔放又大膽炙熱。 不論是鎮(zhèn)國公主聞天,還是太子妃王氏,她們都得天獨厚,都高不可攀,還擁有旁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完美愛情…… 還只是太子的仁宗,就敢為了太子妃放出話去,他這一生只一妻一子,足矣。 而人人都愛的如癡如狂的才子謝鶴,眼中卻只裝得下公主一人,那不是故意表現(xiàn)給任何人看的做樣子,是發(fā)自肺腑的眼中只有她,從她出現(xiàn)的那一刻,四周再有什么人都變得不再重要,他的眼睛只能為她而轉(zhuǎn)動,他愛她,不需要語言。 蘇太后在歡聲笑語、推杯換盞的宴會上,看著滿座的高朋,在心里想著,真好啊,哪怕只是看著別人擁有,都會覺得如此幸福。 但是再一轉(zhuǎn)眼,夢中那還在笑著、鬧著的宴會,就化作點點流光,被吹散到了不知名的遠方。 留下的只有謝幕后的瘡痍與凄涼。 大長公主死死的抱著身體已經(jīng)漸漸冰涼的駙馬謝鶴,咬緊了唇,形若癲狂,任誰來了也不肯放手。她怎么能放手呢?她怎么敢放手呢?那是與她約定了要白首偕老的駙馬啊,他們的人生才走了幾年?她怎么能放他走。 王皇后瘋了一樣的砸著緊閉的朱紅色宮門,再不復過去的高高在上與一絲不茍,哪怕砸到雙手鮮血也沒有停下,她想見他最后一面,她必須見他最后一面,他……就要離開她了。 升平樓前的絲竹唱名尤言在耳,轉(zhuǎn)瞬間就被雨打風吹而去。 謝介在錦繡襁褓中一聲委屈的大哭,哭醒了他娘;聞受益隔著一道綠琉璃瓦的金釘大門道了一句先帝遺言,終于止住了他娘的自虐。 謝介好像在說,爹死了,娘還有我??;聞受益卻在說,從爹死去的那一刻,我的娘就也死了。 同樣的家庭,不同的境遇,一樣家破人亡的結(jié)果。 王皇后在門里面披頭散發(fā),凄厲泣血:“你怪我殺了你爹,那我又該怪誰呢?不殺了他,他早晚會發(fā)現(xiàn)你我的身份啊。你以為當他發(fā)現(xiàn)我們是這樣的怪物時,他還會是那個完美的丈夫、仁慈的父親嗎?你以為他還會愛你嗎?不,他不會的,沒有人會愛注定會發(fā)瘋的我們。我只是、只是想要把他永遠的保留在他還愛著我們的時候?!?/br> “你已經(jīng)瘋了?!?/br> “我早就瘋了,”王皇后一遍遍的說著,也不知是在陳述事實,還是在詛咒自己的兒子,“早晚有天你也會瘋的,就像是我一樣。你的孩子,你的孫子,沒有人能逃得過,哈哈哈,沒有人能逃得過。這是個詛咒?!?/br> 前朝最后一任君王在自刎前,對兵臨宮下的叛軍首領的詛咒。他們與聞氏,注定不死不休。 文帝握拳,聲音很輕,態(tài)度卻很堅定:“不會有孩子和孫子了?!?/br> 總有人要站出來把這份天然流淌著罪惡的血脈終結(jié)。 然后,蘇太后就被嚇醒了。 她撫摸著心有余悸的胸口,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夢到這些,也不明白這些到底意味著什么。她只是看了眼身邊睡的像死豬一樣的丈夫,越想越氣,然后就是一頓亂踹,直至把神宗給踹醒了過來。 “你又發(fā)什么瘋?!”神宗下一刻就想跳起來和蘇太后拼命,可惜,他跳不起來。神宗真的該減肥了,他現(xiàn)在連翻身都需要妻子幫忙。 蘇太后卻忍不住說:“我只是忽然覺得嫁給你其實挺好的。” 神宗卻不上正當,他警覺的向后靠去,看著蘇太后問:“你別不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我的好,突然決定愛上我了吧?求求你,放過我?!?/br> 然后,神宗就遭遇了有史以來最“慘絕人寰”的家暴。 那也是神宗這天早上為什么能醒的這么早的原因,他安慰自己,醒的早,才能和家人一起開開心心的吃頓飯。結(jié)果早已經(jīng)改了生活作息,一向自律的謝介卻偏偏在這天早上遲到了。 幾個本來還在堅持要等謝介的孩子都餓的先吃完了,謝介也沒來、 太子連貓都擼的沒那么有興致了,雖然沒有開口,但小太子的內(nèi)心是擔憂的。他今天就要跟著宮人回大內(nèi)了,表叔是不是不想再看他一面了? “我們?nèi)フ冶硎灏桑 饼R國公主提議,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嘛。 “打擾表叔休息,不好吧?”太子嘴上這么說,但行動上卻一點都沒含糊,已經(jīng)直接抱著貓下了凳子,作勢就要去找謝介。 而謝介則在此時終于姍姍來遲,身后沒有房朝辭,因為他只是來叫大長公主和蘇太后一起去書房商量要事的。有些細節(jié),謝介需要和蘇太后再進行一次確認。當年蘇太后還是王妃,隨丈夫在宮中陪伴生了重病的仁宗,誰也沒有想過要傻大姐一樣的蘇太后,而這正成為了他們?nèi)缃駴Q定性的逆轉(zhuǎn)證據(jù)。 “你們要干什么?不準不帶我!”神宗很不喜歡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那是他的女兄,他的外甥,他的外甥媳婦! 蘇太后挑釁:“你能干什么?” “我能幫忙?。 鄙褡诓环獾牡苫厝?,他覺得他和蘇大丫肯定是八字不合,要不怎么會沒有一刻心平氣和,總是恨不能氣死彼此。 “那太好了,”蘇太后明顯在給自己丈夫設套,“你來幫忙看著幾個孩子吧,等我們說完話,就送他們回去?!?/br> “我們還能玩一會?”夢夢很會挑重點,沒等到回答,就已經(jīng)開心的繼續(xù)去抓二爺了,她又想要個顏色漂亮的新燕子了。 ——“大膽!放肆!爺是世子爺?shù)镍B!” ——“我還是世子爺?shù)谋碇杜?!?/br> 房間里再一次雞飛狗跳的熱鬧了起來,神宗莫名其妙的就被委以了照看孩子的重任,一開始還覺得使命重大,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還不是把他排除在外嘛! 而書房內(nèi),當四個人掌握的信息全部合流后,沒有一個人的臉色是能夠輕松的。 “怪不得明明尨兒和想容都沒有身體問題,卻成婚三年,還始終沒有子嗣?!贝箝L公主一下子就坐到了椅子上,腦袋就像是要炸開了一樣,她畢竟已經(jīng)不再年輕。 “原來那話是這樣的意思。”蘇太后的夢得到了解惑,“那念兒和夢夢豈不是……” “所以表哥才一直對表嫂有所愧疚?!甭櫶笫悄敲纯释麚碛泻⒆?,當皇后的那幾年里到處求神問藥、無所不用其極,根本不怕人笑話,因為她一心只想給愛侶生下一兒半女,“哪怕有前朝的血又怎么樣?念兒和夢夢還不是我的侄子侄女?!” “他們當然是咱們的家人。但現(xiàn)在怕的是,他們不是血統(tǒng)最純粹的?!睖蚀_的說,他們必然不可能是血統(tǒng)最純粹的。 大長公主揉著太陽xue,她不怕孩子的身體里到底流著誰的血,怕的是孩子非自愿的被人控制,以及兩個孩子最后也變得像清平縣主和王皇后那樣偏執(zhí)瘋狂。 “唔,”房朝辭不得不出聲,“這個不是很好解決嗎?” 謝介:“???” 大長公主:“?。?!”擦,忘了這貨有黑科技了!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 昨天的藍血*:不是說血液真的是藍色,而是一種對于高貴血脈的說法,中世紀的歐洲比較流行。 本文不是玄幻_(:3∠)_明顯是外星系科幻啊,房朝辭和天石就在那里擺著,默默不說話。 這章里出現(xiàn)的詞是辛棄疾的噠~應該大家都知道?,蠢作者一直很喜歡這首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