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等薛嶠回來d市,他會將這些日子查到的真相告訴對方。至少作為薛嶠的經(jīng)紀(jì)人,他也不能容許有這樣一個流氓地痞待在薛嶠身邊。 至于畢禾想做什么,這不關(guān)他和薛嶠的事。 該來的總會來的。 蕊姐在圈子里混了這么些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這句話一直埋在她的心里。 “是誰要見我?你們是誰的人?”這些問題她一路上問了好幾次,都沒有得到過回答。直到陌生人帶著她到了更遠(yuǎn)的郊外半山上,進(jìn)到一片一眼看不見盡頭的私人莊園里時,她心中埋藏著的這句話突然浮現(xiàn)了起來。 因?yàn)檠矍斑@個站在莊園里的陌生男人見到她后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和畢禾有關(guān)。 蕊姐在第一次撿到畢禾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會混跡在筒子樓里一輩子,總有一天會有不屬于這里的人來帶著同樣不屬于這里的畢禾。 饒是如此,她還是警惕地看著眼前的人,謹(jǐn)慎地不說一個字。 “我沒有惡意?!蹦腥耸疽馑谝慌缘氖噬献?,“只是和小禾很多年沒見,想知道他的近況?!?/br> 這個男人生得劍眉星目,若是平日走在街上,蕊姐也許會多看上兩眼,但此刻即使男人還在微微笑著,她也莫名感到了一絲恐懼,身體已經(jīng)在大腦得出思考前不受控制地聽話地坐下了。 “……你是誰?”蕊姐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話,“我不認(rèn)識什么畢禾?!?/br> “你不用急著說謊?!蹦腥瞬[了瞇眼睛,“我打聽過了,是你帶他來的這邊?!?/br> 他只做了這樣一個小動作,蕊姐就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男人將她的臉看在眼里,語氣平緩了一些:“宋蕊,你不用害怕,我真的沒有惡意。聽說你這些年一直很照顧小禾,我很感激你?!?/br> 他說著眼眶竟然就有些紅了,蕊姐錯愕地看著他,又見他看了自己一眼,像是終于想起了什么來一般:“噢,忘了自我介紹,我姓安,是小禾的……朋友?!?/br> 蕊姐聽他報了姓氏,愣了愣,良久才顫聲道:“哪個安?” 男人挑了挑眉,閑適地往后躺進(jìn)躺椅里:“你現(xiàn)在想到的那個安?!?/br> 蕊姐驚訝地抬頭看他:“安……安少爺?安晉?” 她其實(shí)早該想得到,在城北這邊比朗哥還要囂張地有著私人莊園的、看起來像這條道上的人,不是姓安的還能有誰? 可是安晉為什么要找畢禾?他說他們是朋友,為什么她從來沒聽畢禾提起過? 她臉上的疑慮之色太明顯,安晉看在眼里,沉聲道:“我在讀高中的時候和小禾認(rèn)識,后來被家里送出國跟他斷了聯(lián)系,這么多年不見,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br> “高中?”蕊姐愣了愣,細(xì)細(xì)看了安晉幾眼,見對方面上神色淡淡,眼睛里卻有幾分壓抑的傷感之色。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扯了扯唇角,沒有太多笑意地笑道:“你們這些人真奇怪,既然這么想知道,直接問他不就行了嗎?背著他來盤問他身邊的人,不怕他不高興嗎?” 安晉神色一變,也抬眼過來看她。蕊姐心里一顫,面上神色卻絲毫也沒有變化,一瞬不瞬地與他對視。安晉看了她許久,眼里神色越來越復(fù)雜,像是在努力壓抑著什么,良久才突地一笑,聲音中有一些冷意:“你今天出來見了小禾,秦寬知道嗎?” 蕊姐一愣,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又聽安晉道:“你喜歡玩游戲,成天泡在網(wǎng)吧,秦寬不管你;你換不同的朋友約出來喝酒,秦寬不管你;你跟畢禾出來見面,秦寬也不管你,他根本不管你每天在做什么——” “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br> 安晉說著不動聲色地看著蕊姐,緩緩道:“他連自己都無暇顧及,更別說你?!?/br> 蕊姐臉色蒼白,兩只手緊緊交叉在一起。 安晉視線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緊張扣在一起的手指,面上神色有些壓抑的憤怒:“說實(shí)話,我不太能接受一個癮君子在小禾身邊這么些年,那玩意兒太危險,小禾個性單純,我如何能保證你們不心懷鬼胎?所以——你知道,以我的能力,要弄死一個癮君子,并不是什么難事?!?/br> 他說著說著就笑了,原本俊朗到正氣的臉竟然讓蕊姐看得不寒而栗。 蕊姐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的大腦迅速轉(zhuǎn)動著,卻其實(shí)根本無法做出最基本的思考。只能面色悲憤糾結(jié)地看著眼前的人,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而安晉只是看著他,甚至顯得很閑適,好整以暇地看了她許久才道:“其實(shí)我的要求并不高,你只要告訴我當(dāng)年小禾是怎么和你們認(rèn)識的,并不困難,甚至你只要老實(shí)說了,我還可以幫秦寬一把——那么,現(xiàn)在愿意說了嗎?” 第30章 討人厭的雨夜 蕊姐認(rèn)識畢禾的時候, 自己也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在此之前,她并沒有為這片舊城區(qū)見過這樣的男孩子。 蕊姐討厭下雨天, 濕嗒嗒黏碌碌的雨天,每當(dāng)她的手指抓到自己被雨水淋濕的長發(fā),就好像抓著自己黏糊糊的生活, 永遠(yuǎn)無法消散的陰冷。 但她遇見畢禾就是在一個大雨天,老城區(qū)的黃泥地被大雨沖刷得像一片沼澤, 蕊姐心情很差,一只手抓著已經(jīng)壞掉卻還堅(jiān)持在用的雨傘, 另一只手徒勞地提著裙擺,眼睜睜地看著新買的涼鞋沾上了惡心的泥土。 她走過全是泥土的大路, 走進(jìn)雨水混著污垢的小巷, 路過堆滿雜物的拐角, 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裙擺。 尖叫聲瞬間劃破了夜晚的寂靜,蕊姐嚇得手上雨傘都掉落進(jìn)了泥土里,下意識猛地掙扎著往后退去。 那只手立刻放開了她, 隨后她聽見一道虛弱的男聲:"對…對不起…" 蕊姐鼓起勇氣看了一眼,就這樣見到了十幾歲的畢禾。 那個少年蹲在一堆雜物旁邊,烏黑的頭發(fā)濕嗒嗒地貼在臉上, 一只眼被遮了去, 露出來的那一只格外疲憊。 他看起來不像壞人, 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和寂靜的夜晚里卻也顯得有些駭人, 蕊姐扒開被大雨沖刷的劉海, 這下她的長發(fā)與裙子都濕透了,她有些煩躁:"你干嘛?" 畢禾手撐著旁邊的雜物站起來,摸了一手的泥土,他也不在意:"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想問下路。" 蕊姐懷疑地打量了他一番:"你要去哪兒?" 畢禾說出一個地名,卻是這附近的筒子樓。 蕊姐在這個地方見過許多的人,畢禾不是第一個問她筒子樓怎么去的人,但在此之前,這些問路的人里有衣衫陳舊的追債人,有不知人間疾苦來"采風(fēng)"的城里人,卻沒有過畢禾這樣明顯穿著不差、卻格外狼狽的人。 "你不像這邊的人。"蕊姐道,"有什么事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多問這樣一句,大概是對長得好看的人沒有太多拒絕的能力。 "我…"畢禾有些猶豫,他站在這里是如此格格不入,像是誤入了這片區(qū)域,整個人都顯得很拘謹(jǐn),"我來找人。" 蕊姐彎腰撿起地上的雨傘:"找誰?這邊的人也許我認(rèn)識。" 說完她抬起頭,看見眼前的男生眼中有了一點(diǎn)情緒的變化,是那種夾雜著驚喜與忐忑的猶豫的眼神。 "你直接說吧。"蕊姐道,"我在這里長大,街坊鄰居都認(rèn)識。" 畢禾沉默了許久,他的唇張了又合,像是自己在同自己做拉鋸戰(zhàn),在蕊姐就要不耐煩地走人的時候終于開了口。 "好像叫麻桿。"他低聲道,"有人叫我來找他。" 蕊姐一愣,心里升起一股說不不來的怪異感覺,她忍不住又打量了畢禾幾眼。 就是這幾眼,她在這個人身上看出一種走投無路的疲憊和對未來的無奈忐忑來。 "就是這樣認(rèn)識的。"蕊姐澀聲道,"我問他為什么要找麻桿,他只說自己沒有地方去,有人叫他來找人,給他地方住。" 她緊張地抬頭看了一眼安晉,這個男人身上的壓迫感讓她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而隨著她的訴說,他臉色越來越沉,此刻她仔細(xì)看去,發(fā)現(xiàn)他的手竟然和她一樣顫抖。 "后來這么些年,我也只知道他父母去世得早,也沒有什么親人。"蕊姐猶猶豫豫地低聲道,"但是我們都沒有太在意,這個地方?jīng)]有多少人是家庭美滿的,我自己就是孤兒,哪有意識去關(guān)心別人的身世。" "我原本以為小禾很快就會走的,可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沒有地方去,也沒有我們想象的有錢人家來接他走,他就真的…在這里待了這么多年。" 砰。 蕊姐嚇得一抖,眼前的安晉一拳砸在矮幾上,他好像極力在壓抑著什么,連眼睛都紅了起來。 就像一頭發(fā)怒的獅子,渾身怒氣卻無法消散,正在不停地聚集。這樣的安晉,實(shí)在是有些可怕。 "其實(shí)…小禾這些年過得挺好的。"蕊姐壓住雙手,聲音有些顫抖,"他是個好人,沒有人會為難他。" 這句話并沒有安慰到安晉,他紅著眼沉默了許久才問:"你說他那時候十幾歲…大學(xué)呢?他沒有讀書了?" 蕊姐遲疑了一番才搖頭道:"沒有…他沒有錢。" 安晉沉默了許久,突地將臉埋進(jìn)手里,再也說不出話來。 直到蕊姐離開的時候,他也再也沒有說過話。蕊姐回頭看了他一眼,心情有些復(fù)雜。 這個人到底和小禾什么關(guān)系?他是真心來尋找小禾的嗎?如果真的在意小禾,又為什么遲了這么多年才出現(xiàn)呢? 可他看起來,又的確很難過。 蕊姐走出莊園,身后的陌生人恭敬而疏離地送她上車,關(guān)上車門的那一刻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一滴滴水漬打在車窗上。 下雨了。 電視臺的晚會錄到很晚,薛嶠第二天才帶著秋秋飛回d市,不出意料地有粉絲接機(jī),等到順利坐上秦櫟然開來的車,已經(jīng)過了跟畢禾說的到達(dá)時間。 "啊~總算是回來了。"秋秋長舒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小喬哥那邊怎么樣了。" 過去了一晚,喬明希的經(jīng)紀(jì)公司已經(jīng)發(fā)了公告表示喬明希因家中私事退出晚會錄制,卻沒有人知道具體是什么原因。 喬明希是薛嶠的朋友,兩人從拍攝狼煙到錄制《老友公寓》關(guān)系一直都不錯,對方離開得匆忙,薛嶠多少也有些掛念。 喬明希的電話無法接通,薛嶠給對方發(fā)了短信留言便關(guān)了手機(jī),趕完這場通告又坐了幾小時的飛機(jī),他也有些疲憊。 秦櫟然坐在他身邊,心里思慮著一些事,也沒有說話。 他的文件包里放著畢禾的資料,只要等待一個時機(jī),就能將這個騙子揭露在薛嶠面前。 "哥,我們吃了飯?jiān)倩貑幔?秋秋從副駕駛回過頭來,"飛機(jī)餐太難吃了,沒吃飽我渾身都難受。" 秦櫟然也沒有吃飯,聞言正要開口,卻聽薛嶠道:"找家店打包吧,小禾一個人應(yīng)該也沒吃飯。" 秦櫟然頓了頓,收住了原本要說出口的話。 第31章 太糟糕了 秋秋中途下車打包了晚餐, 三人回到薛嶠家,開門迎來的卻是一室寂靜。 秋秋“咦”了一聲,薛嶠看了一眼手機(jī)屏幕上的時間,倒不算太晚:“應(yīng)該是有事出門了。” 他讓餓著肚子的秋秋先吃飯, 低頭給畢禾發(fā)了一條短信。秦櫟然略略轉(zhuǎn)過頭來看了一眼, 鏡片后的眼神看不真切,旋即有深色如常地拉開椅子坐下,和秋秋面對面沉默地吃起晚飯來。 秋秋三兩下吃干凈了自己的晚餐,對剛端起碗的薛嶠道:“哥,沒事的話我先回了?” 薛嶠點(diǎn)點(diǎn)頭:“早點(diǎn)回去吧, 辛苦了。” “回去寫份行程報告給我?!鼻貦等惶痤^道, “明早別遲到?!?/br> “哦?!鼻锴镌境燥栵垵M足的神情立刻被憂愁取代了,見秦櫟然還吃著飯, 又問, “秦哥,我等你一起走?” “不用了?!鼻貦等坏?,“我還有事和阿嶠說?!?/br> 秋秋于是愁眉苦臉地走了。 秦櫟然這天比往常更沉默, 吃東西時仍然是慢條斯理的, 等到薛嶠放下碗筷, 他才開口說了一些工作安排。一件件事無巨細(xì)地囑咐好了,他才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時間, 隨口問道:“你朋友還沒回來?” 薛嶠道:“他說有些事處理。” 見他神色如常, 秦櫟然隔著鏡片靜靜看了他一會兒, 又問:“他還要借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