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太婆像狗一樣哀求著，李晟睿始終帶著微笑，像是正在鑒賞一出好戲的看客，只不過劇雖然很精彩，他也不想再多看了。

    “有句話，你知道怎么說的嗎？”李晟睿身后的男人擼起袖子，粗壯的手臂上爬滿了青筋，老太婆全身都在顫抖著，腥臊的液體順著椅子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李晟睿輕輕地笑了一聲，盡是嘲諷之意，“賤人，自有天收。”

    在嗚咽的慘叫和掙扎聲中，李晟睿歪歪頭，眼睛里無辜單純，還有一絲絲狂熱，

    “我就是天?！?/br>
    “睿哥，這個呢？”

    兩顆渾濁的眼球被泡進福爾馬林，老太婆的腦袋歪著癱坐在那里，眼窩里空空蕩蕩的，她為自己一時沖動口出狂言付出了代價。她無聲無息，似乎是在懷念眼前光明的日子，也似乎是沒有想到，在惡意詛咒過路人許多次之后，會有一個人，真的把她的眼珠子摳了出來。

    身上濺滿血液的大漢指了指快要被嚇得暈死過去的老頭子。

    李晟睿笑瞇瞇地走過去，“這位大叔，你是不是也覺得你家女人說得對？”

    “不對不對！我覺得她說得不對！別殺我，別殺我??！我不想死，求求你了，求求你別殺我……”

    喋喋不休地求饒倒是很像，李晟睿愉悅地說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記錯了？”

    “……沒有，我沒有……”

    老頭子一愣，這一回辯白的語氣卻弱了，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非死不可的命運，他的頭也垂了下去。

    “把他們的牙齒都拔下來，然后丟到大街上去?！?/br>
    李啟陽一直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等待著李晟睿做完他想做的事。

    “哥，棉花糖還沒吃完呢?！崩铌深５穆曇魳O有磁性。但卻像是蠱惑人的惡魔。

    齊晗站在九塊屏幕前，是電腦投射的監(jiān)控錄像。

    他看到李小菀走入鏡頭中，然后她接起了電話。齊晗看了看錄像上的時間，這個電話是他打過去的。掛斷電話后，李小菀猶豫著減緩了腳步，然后她在原地停了一下，原路返回。

    這中間，李小菀又開始打電話，這是她回撥給齊晗的電話。

    所有的屏幕上都沒有另外一個人的影子，也沒有人從巷子口進入這片區(qū)域。

    李小菀往回走了幾步，卻再次回了頭，隨后她加快了腳步。

    “跟蹤者出現(xiàn)了?！饼R晗道。

    每一個人都盯緊了屏幕，也許下一秒，這個人就會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

    李小菀走到鏡頭拍攝區(qū)域邊緣消失了。

    五分鐘。

    十分鐘。

    半小時。

    “……齊哥，還繼續(xù)看嗎？”警員小心翼翼地問道。齊晗的臉色相當難看，這個人居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躲開了所有的攝像頭，神不知鬼不覺地綁架了一個刑警。

    “只能從可能作案的人下手了。”九哥靠坐在辦公桌上，“去找一個還在這片區(qū)域居住的人，男性?！?/br>
    “年齡在三十四歲到四十歲之間，行動靈活，喜歡黑暗，獨處?！饼R晗補充道。

    “是。”

    “齊哥，徐隊找?！睉压獍颜谕ㄔ捴械氖謾C遞給齊晗。

    “喂，我是齊晗?！?/br>
    徐川低沉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楊柳堤發(fā)生了一起命案，我覺得有必要叫你來看一下?！?/br>
    “好，我馬上過去。”

    齊晗掛斷電話，對懷光道，“你和他們在這兒看著，一直看到我們進入巷子，仔細看，如果一點線索也沒有，就按照我和九哥剛剛說的那幾條標準走訪篩查?！?/br>
    楊柳堤是水庫邊一條木棧道的名字。是德州政府為市民郊游踏青特意修建的一處景點風光，方便游玩者規(guī)劃路線。

    齊晗趕到楊柳堤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前來觀光游玩的旅客，他們小聲地議論紛紛，無外乎就是驚慌恐懼之類的措辭。

    齊晗感到好笑，既然覺得害怕，又何必非要在這里圍著看熱鬧，這邏輯，他無論如何是想不通的。

    當然也懶得想。

    “徐哥，”齊晗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到了擺在他們中間的那兩具尸體。

    兩個血窟窿掛在臉上，嘴唇外翻著，口腔內(nèi)血rou模糊，一個個坑洼不平的洞遍布牙床。像兩具被剝了頭骨皮的窟窿，說不出的詭譎。

    “被人摳掉了眼睛，牙齒也全被拔光了……失血而死的，但是現(xiàn)場又沒有多少血跡，應該不是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毙齑ǖ馈?/br>
    他面色凝重，格外難看。這起案子的惡劣性質(zhì)已經(jīng)不是兇手的殘忍行徑了。

    這么多游客，保不齊現(xiàn)在這兩具尸體的照片已經(jīng)傳遍了各大社交網(wǎng)絡，很快就會有風言風語，反正在破案前，他們的日子都別想好過了。

    說不定這個變態(tài)的兇手還會因為媒體的大肆宣揚而沾沾自喜，或是受了刺激，再次行兇殺人。

    到了這個時候，他只能祈禱會有奇跡發(fā)生，比如說，齊晗能迅速破案。

    “既然這里不是第一現(xiàn)場，你們在附近找到第一現(xiàn)場了嗎？”

    徐川搖頭，“沒有，我第一時間讓一個小組在附近可能的地方找過了?！?/br>
    “你的排查條件是什么？”

    “有足夠的隔音效果確保死者在被挖出眼睛和拔掉牙齒的時候，發(fā)出的慘叫聲不會被他人察覺?！?/br>
    齊晗點頭，“這方向沒錯，我們現(xiàn)在只需要想一想，兇手為什么大費周章地把這兩具體重不輕的尸體運到這里?！彼h(huán)顧四周，楊柳堤果真名不虛傳，柳枝依依，湖光瀲滟，“兩種可能。第一，希望尸體盡早被發(fā)現(xiàn)，第二，為了公之于眾?！?/br>
    “這兩點理由算是大同小異吧？”徐川撓撓頭，“都是想讓人看到?！?/br>
    齊晗搖搖頭，“不是的。我說的公之于眾，是一種儀式感的昭告天下，兇手仿佛就是在說，”他唇角向下，“如果再做出這樣的事，和他們就是一樣的下場，如果惹到我，我就毀掉你們的所有?！?/br>
    “殺雞儆猴？”

    齊晗點點頭，“嗯，我想兇手就是這樣想的。因為，如果是第一種可能，那么他完全可以選擇午夜不營業(yè)的商場，超市，等等。但是他卻選擇了以優(yōu)美景色為賣點的旅游景點，用人命和兇殘的手段毀掉了這里的景色，兇手這樣做，不只是為了懲罰，也是警告?！?/br>
    徐川恍然大吾地張了張嘴，“我明白了，那，你知道這兩個人做過什么才惹來殺身之禍的嗎？”

    “以牙還牙?！?/br>
    “什么？”

    齊晗重復了一遍，只不過這一回，他說得更完整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br>
    “是報復？”

    “對，就是報復。死者可能是因為看了不該看的，說了不該說的，才被處以這樣的懲罰?！?/br>
    徐川輕嘆了口氣，“可惜，死者身上太干凈了，什么都沒有，我們連死者身份都無法確定?！?/br>
    齊晗一直盯著地上的兩具尸體，技術(shù)隊的警員在拍照取證，他突然看到了尸體身上有什么東西，亮晶晶的。

    “就算還不清楚死者身份，也可以找到兇手?！?/br>
    徐川驚異地看著齊晗，“什么意思……你知道兇手是誰了？”

    齊晗從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在死者衣服上捻起一點晶亮的粉，散發(fā)著特殊的光澤，他把手指伸到徐川面前，“珍珠粉?！?/br>
    “我靠?！?/br>
    徐川手下的人很給力，很快就查到了有可能接觸到珍珠粉的途徑。

    雖然珍珠粉并不算什么稀罕物，但死者身上的這種純度是工業(yè)用，所以幾家涉及這方面產(chǎn)品的工廠都成為了徐川的懷疑對象。

    齊晗等著徐川的排查結(jié)果，他心里介意的是，李小菀到底是被什么人綁架的。

    懷光和技術(shù)隊的警員沒有找到更多的線索，他們只能按照齊晗給的條件進行地毯式的排查。

    齊晗則回到了李小菀消失的地方。

    難道那個人是鬼嗎？能躲開攝像頭的監(jiān)控范圍……

    齊晗是無神論者，但他也敬畏那些現(xiàn)在科學無法解釋的可能。

    但是，所謂犯罪，即不可能完美。就算有無法破獲的案子，也是偵查手段的落后，和方向問題而已。

    他不相信有完美的犯罪，這個綁架犯現(xiàn)在看來，也只不過是使用了他還沒有覺察他的手法而已。

    不過齊晗確認，這個綁架了李小菀的人，一定非常熟悉這片區(qū)域的監(jiān)控錄像范圍，才有可能做到這樣看似天衣無縫的犯罪。

    ……

    齊晗突然想到了一點。

    如果，那個人不是尾隨李小菀進入這片區(qū)域的呢？

    如果，那個人是在，守株待兔呢？

    他拿出手機，“懷光，排查范圍縮小，在你們手上現(xiàn)有的嫌疑人中，找一個最近沒有去上班的人。”

    “齊哥，符合這個條件的只有一個，和光小區(qū)保安，宋喆，他最近沒有上班，也聯(lián)系不到他。他的住址在老城區(qū)3院16號2樓第4戶?！?/br>
    齊晗腦海中“嗡”地一聲。

    老城區(qū)這里還是老式的樓房，一樓不住人，但是樓梯下有一個小門，是地下室。

    莫非，李小菀不只是被綁架了，還被軟禁了？

    畢竟，綁架后二十四小時內(nèi)沒有提出勒索要求，綁架的目的就需要重新衡量了。

    一個身手利落的男性囚禁一個女孩子，目的何在……齊晗知道有無數(shù)種可能，但每一種可能，都會毀了李小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