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草民不知道他是誰,大晚上來找的草民,他外表作了偽裝,給了草民五十兩銀子,條件是指認被告與死者發(fā)生過爭執(zhí)且動過手?!?/br> 關(guān)欣怡適時插嘴:“只說這么多就給了你五十兩?” “這次是真的!李潛的事爆出來后,大概是草民對身邊的人提過當年曾親眼看到被告與死者吵架的事讓對方知道了,所以才特地找了過來,那人要草民說親眼看到被告動手打傷了死者?!庇诙袂榛袒痰乜粗鍓m道。 出銀子要于二作偽證的人是誰江沐塵暫時沒有查出來,于二不知情也不奇怪。 江沐塵問完要問的后下拉下令:“來人,將于二拉下去杖責三十,押去大牢關(guān)押十天,期間每日杖責二十!” “大人饒命啊……”于二哭嚎著被拉了下去,沒多久便傳來挨打的痛呼聲。 堂外人見狀紛紛禁聲,偷瞄堂上端坐著的臉色不佳的男人,那于二一副瘦弱的身形,每天挨打二十大板,在牢里又得不到很好的醫(yī)治,十天下來雖死不了,但絕對能脫層皮! 看來大人很討厭作偽證的人,眾人心中均警醒起來,想著回去后一定要囑咐家里人千萬不能作偽證。 一直作記錄的楊少白抬頭掃了眼堂外臉色各異的百姓,再看了眼面帶不悅的好友,搖搖頭暗嘆,于二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敢被人收買作偽證陷害關(guān)二河,你欺負到了縣太爺未來岳丈身上,板子不打你身上打誰身上?。?/br>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身為原告的李子澈跪都跪不穩(wěn)了,他雙目通紅地道:“大人,草民沒想到于二被人收買了,但就算當年被告與亡父爭執(zhí)時沒有還手,那也確實是發(fā)生過言語沖突!因著亡父生前對著被告的前妻有些……被告有多看重和離了的慕容氏幾乎所有人都知情,為此他怒極殺害我爹也不是不可能!” 江沐塵聞言沉聲道:“你這只是猜測,公堂之上想指證他人犯法是需要確切證據(jù)的,若沒有重要的人證、物證,被告殺人的罪名便不能成立?!?/br> 李子澈雙肩一垮,雙目流出眼淚來,傷心地道:“可恨草民無能,不能為枉死的父親主持公道,眼睜睜看著殺人兇手逍遙法外而無能為力!” 那傷心的模樣令堂外很多心軟的人都忍不住落了淚,心疼他年紀輕輕便有此遭遇。 “大人,民女有話要問原告?!标P(guān)欣怡再次提出要求。 “準?!?/br> 吃過一次教訓且見識了于二被她“問”得挨打吃牢飯的陣仗,李子澈立刻全身戒備。 關(guān)欣怡看出了李子澈的緊張,輕蔑地冷笑:“我想問你,究竟是有多大的仇和怨,令你僅憑區(qū)區(qū)一次爭吵就死咬住被告是殺害死者的兇手?感覺你不是在為你爹主持公道,而是故意胡攪蠻纏害你爹死得不明不白,敢問你是否與你爹有仇?” 李子澈聞言臉色一變,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怒斥:“你少血口噴人!我身為人子,豈會不想為我爹找到真兇?” “是嗎?那看你此時的模樣根本不像啊?!标P(guān)欣怡一臉懷疑地打量他,嗤道,“憑一次爭吵就認定我爹殺了人?那死者與程家鬧過的矛盾小嗎?爭吵、動手過的次數(shù)少嗎?怎么不見你懷疑程家,反到一心咬住關(guān)家?是因為你打心里就知道我爹不可能殺人,于是故意這么做的吧?” 李子澈此時真是深刻地體會到了前一刻于二的憋屈經(jīng)歷,這女人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會讓被追問的人打心里煩躁,煩躁到失去理智恨不得想殺人,然后就會一不小心著了她的道! 第48章 回眸一笑 關(guān)欣怡稱李子澈咬住關(guān)二河為兇手是明知對方不可能殺人卻故意這么做,不然那程家為何就沒事呢? 在場中人一聽, 覺得還真有些道理, 若李子澈能多提供些線索或證據(jù)那也說得過去, 偏偏他沒有, 難道說他真的與死者李潛關(guān)系不睦? 李子澈一口老血差點噴出去,深吸了口氣道:“簡直是子虛烏有, 自從父親失蹤后我花了多少財力物力去尋他,也早早報了官,因擔心他出了事還病倒了, 這種種你只要讓人去我老家問問就知道我是否說謊!你污蔑我故意害他老人家死后找不到真兇,簡直是胡說八道, 若此處并非公堂, 我不打女人的原則都要破例了!” 這時堂外又傳來一道聲音有些別扭的呼喊:“別吹了,說的好像你小子能打得過她似的!” 關(guān)欣怡嚴肅的表情差點因張暮的突然出聲而破功,就連江沐塵都一臉黑線。 若是再早一些時候, 李子澈這般說圍觀的大部分人還不覺得如何,可是前不久關(guān)欣怡剛當街揮鞭子收拾了黃興的侍衛(wèi), 其武藝大家都是極為認可的, 她不畏強權(quán)的正義行為更令百姓們佩服, 此時一個外鄉(xiāng)人說想打關(guān)欣怡,這下可惹的眾人紛紛向其投來不悅的瞪視。 “說的好!關(guān)大小姐武藝高超,豈是能任人隨意挑釁的!”有人挺張暮。 “你敢動手,關(guān)大小姐就能打得你滿地找牙!” “哈哈哈。”瞬間,堂外傳來幾人的哄笑聲。 李子澈臉脹成了豬肝色,若非怕遭人看不起,他都想學娘親和妻子平時常用的招數(shù)——裝暈了! 這群土匪!俊臉一沉,江沐塵重重拍了下驚堂木:“肅靜!” 堂內(nèi)堂外瞬間靜得連根針都聽得見,縣太爺雖未上任多久,但其威名卻并不比以往任何一任縣令差,相反還更高,且因著他“不貪不惡且一心為民”的形象深入人心,在百姓們面前他極具話語權(quán)。 關(guān)欣怡看著李子澈,繼續(xù)開口問:“那我問你,為何你不懷疑程家,非要懷疑關(guān)家?死者兩年多前來到青山縣主要是為了向程家要分紅銀子,結(jié)果未成,雙方為此起過多次沖突,有兩次還在人來人往的街上,這事能作證的人更多!” 李子澈臉色不好,低著頭不說話。 江沐塵開了口:“此點確實令人不解,原告你怎么說?” “回大人,亡父雖與程家也起過沖突,但是在當年寄來的家書里他提起程家并沒有如何憤怒,唯有提及關(guān)家時他通篇都是怒斥,還將自己被氣得生病煎藥吃的事都說了!”李子澈算是見過幾分世面的人,面上不見慌亂,“由此可見,當年與亡父有過矛盾的兩家是關(guān)家更甚!家書已呈給大人看過,沒有半分作假,請大人明鑒!” 那封家書江沐塵確實看過,找專門的人鑒證過了,無論是信紙及墨跡的年限還是字跡均查不出問題,證實確實由李潛所書寫。 “矛盾大卻不一定就是殺人兇手,你一口咬定我爹是兇手其原因與那于二一樣,你收了人好處!于二收的五十兩是何人所給目前不清楚,但你收的五百兩銀子卻是由程家所給!你們一家自來到青山縣,這十日內(nèi),你偷偷見了程家人兩次面,第一次在青樓,第二次則是在程家所開的銀樓內(nèi)!就是這一次,你收了程家人給你的五百兩銀票,然后立刻便將我爹告上了公堂!”關(guān)欣怡眼中像是淬了冰般冷冷看著李子澈,這些自然是江沐塵查出來的,當她得知李子澈居然暗中做了這些事時就想著要在公堂上讓他好看! 不久前于二被揭了底兒時是何等表情,此時李子澈的簡直如出一轍! “原告李子澈,此事可屬實?”江沐塵質(zhì)問。 李子澈原本脹紅著的臉此時隱隱有些發(fā)白:“大人,事情根本不是這樣……” “大人,是真是假去他家里搜一搜便可知曉,那五百兩銀票就是證據(jù)!”關(guān)欣怡出聲建議。 “來人!”江沐塵下令,立刻有衙差跑進來等候差遣。 李子澈見狀斗大的汗珠自額上滑落,縣太爺都要派人去搜查了,沒必要再反駁,他道:“大人,草民招了,那五百兩銀票確實是程家所給?!?/br> 堂外傳來眾人的言論聲,對著李子澈指指點點,這上堂的一個兩個的都收了人好處,這官司打的還有什么意義? “你收了程家五百兩銀票,還有何話說?”關(guān)欣怡問。 李子澈焦急地望向堂上:“大人,草民雖收了程家銀票,但卻非被告方所指責的那般,這五百兩是程家對當年侵占了李家合伙銀子的補償還有這么多年下來的分紅,程家覺得當年他們所作所為愧對李家,如今被他們虧欠了的人已經(jīng)亡故,他們不忍心見我們孤兒寡母日子過得清苦,才有此行為!” “真是奇怪,若所言屬實,那覺得愧對你家的程家為何不明著補償你們?非要偷偷摸摸做此事?程家可并非那種行好事不求人知的人!”關(guān)欣怡冷哼。 李子澈:“他們也是為了臉面,畢竟當年他們沒有承認侵占了李家合伙銀子,此時突然承認豈非是打了自己臉?是以才會暗中行事。” 關(guān)欣怡看著他,眼中有譏諷閃過:“據(jù)我所知自從當年的官司敗了后,你家的日子便一落千丈,論理你該很恨程家才是,可是你看看,才幾句話?你以前的仇怨半點不提不說,還言語間對程家甚是體諒,不知情的還以為你是程家的少爺呢!” “程家私生子嗎?”堂外有人起哄。 “死者生前難道戴了綠帽子?” 堂外的聲音傳入堂內(nèi),李子澈臉再次脹紅,怒聲質(zhì)問:“你如此羞辱我李家有何居心!” “我這是羞辱你嗎?我這是陳述事實!”關(guān)欣怡白了他一眼,轉(zhuǎn)過身對堂外的眾人問道,“在場諸位,我想問,若是你們家的銀子被人侵占,結(jié)果對方日子越過越好,而自家卻入不敷出,等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你們的爹去對方家討要銀子的路上遭遇不測變成殘廢,有此遭遇都沒從對方家中討到銀子,最后意外枉死!這時對方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拿銀子補償你們,請問你們會收嗎?” “不收!打死他狗、日的!” “早不給,人都死了給什么?想圖心安?呸!” “不能要,如果是我,就將他們綁去父親墳前,讓他們懺悔去!” “絕不與他們和好!” “……” 各種各樣的聲音傳來,均是義憤填膺的拒絕聲或咒罵聲。 關(guān)欣怡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目帶憐憫地望向臉白如紙的李子澈:“聽見了嗎?真有孝心的人應(yīng)該是這等反應(yīng)!而非你這種還為曾經(jīng)坑害過你爹的敵人說話!如此,我有理由相信你是被程家收買故意咬住我爹為殺人兇手,你根本沒想為死者討回公道,因為你們父子關(guān)系不好!” “你胡說!”李子澈激烈地反駁,雙拳緊握大聲道,“那是我親爹,我如何不想為他討回公道?” 關(guān)欣怡抱拳望向臺上:“大人,我有一人證能證實原告與其父不和!此人是木圍坡二當家張暮?!?/br> “傳。” 張暮邁著大步迅速走上堂,不怎么甘心地跪下道:“草民張暮拜見大人?!?/br> 江沐塵望著跪著都比李子澈高一頭的人,問:“有關(guān)原告與死者之間的關(guān)系你知道多少?” “回大人,前日草民出去轉(zhuǎn)悠時路經(jīng)他們所住的別院,爬上墻頭往里看時正好聽到原被與其母親說話,他們兩人說的是李潛死的好,可惜沒早死之類的話!”張暮眼睛下意識地盯著關(guān)欣怡看,被對方警告地瞪了一眼后忙收回目光。 李子澈指著張暮,目眥欲裂:“你一個土匪亂說什么?你的話又有什么可信度!” 這話張暮可不愛聽了,大眼睛一瞪,橫道:“你歧視土匪?憑什么土匪的話就不具可信度?我們是土匪,不是騙子!歷朝歷代,有哪條律法說不能讓土匪作證了?” 身為在場唯一專業(yè)的狀師關(guān)二河最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他抱拳有禮地對江沐塵道:“大人,不管是我朝律法,還是往前數(shù)個朝代的律法,均沒明確指出不讓土匪作證人?!?/br> 張暮聞言立刻笑起來,關(guān)伯伯為他說話了,他能不高興嗎! 江沐塵掃了眼笑成一朵花似的張暮,斂眸掩住目中的情緒,正色道:“張暮有權(quán)利作人證,若他所言有誤,原告可明確指出,卻無權(quán)抨擊其身份!” 話說到這個地步,李子澈只能咽下不滿,嘴唇都快咬破了:“大人,草民母子沒有說過盼父親早死的話,他胡說!” “我親耳聽到的,怎么就胡說了!”張暮不滿道。 “你與關(guān)家關(guān)系好,而且你心儀關(guān)家大小姐的事根本不是秘密,如此一來,你說的話又有幾分可信?”李子澈并不傻,既然不能拿對方土匪的身份說事,卻可以在對方的關(guān)系上作文章! 此事事關(guān)女兒名節(jié),關(guān)二河沉不住氣了:“這是兩碼事,你休要轉(zhuǎn)移話題!” 關(guān)欣怡道:“被告說的對,我們此時談?wù)摰氖悄闩c死者之間的關(guān)系,而人證正好能作證,至于你所指控的關(guān)家與人證之間的關(guān)系則與此無關(guān)!” “怎么沒關(guān)系?他向著你們說話!” “能向著我們說話的人多了,關(guān)家所有的親友都可以,為何只張暮上堂了?只因他聽了你們母子的對話!他此時只是指證你與死者之間的父子關(guān)系好與不好,而非關(guān)家人是否犯了法!是以你的指控根本沒道理!”關(guān)欣怡毫不退讓。 張暮聽著她的聲音都覺得美妙無比,能受她之請上堂作證簡直榮幸的很??!四方大臉不由得流露出幾分陶醉來。 江沐塵拍了下驚堂木:“張暮雖與關(guān)家往來密切,但所指證之事與關(guān)家無關(guān),是以可以作證,原告若覺得他所言不實,可以給出有力的反駁證據(jù)。” 李子澈沉著臉,恨恨地瞪著關(guān)家人及張暮,沒說話。 “你瞪我也沒用,我親耳聽到的!”張暮挑釁地回瞪回去。 因著只是單純的一句話是否說過,李子澈與張暮雙方僵持不下,又沒有第三方來指證他們誰在說謊,于是江沐塵道:“有關(guān)李家父子的關(guān)系可以從其家鄉(xiāng)的人口中求證,為表公證,本官會多請幾人下次堂審出庭作證。因無確切證據(jù)證實被告關(guān)二河殺人,是以堂審結(jié)束后其可自由歸家,下次堂審安排在三日后,退堂!” 這一次的堂審等于是洗清了關(guān)二河的嫌疑,開堂前大多數(shù)人都覺得他可能是殺了人,堂審結(jié)果后已經(jīng)沒人這么想了,覺得他就是被李子澈和程家聯(lián)手坑了! 關(guān)欣怡扶著關(guān)二河胳膊離去時忍不住回頭,正好對上江沐塵的目光,她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后轉(zhuǎn)頭離開。 得佳人一笑,江沐塵心情正好,抬腳離開時突然對上黃興探究的目光,他面色一正,招呼也沒打便拂袖走了,完全沒將其放在眼里。 第49章 不是白癡 關(guān)佑恒今日也來了,一直在堂外觀審,因著近幾年受到的教育,即便再激動都不會失了分寸。 jiejie為了爹爹打官司,兩個都是他最親的人,看她將原告及證人兩方懟得灰頭土臉的場景別提多刺激了,可他也只是俊臉泛紅雙眼發(fā)亮而已,沒有像如意那般激動地只揮舞拳頭。 關(guān)欣怡出來時看到臉紅撲撲的弟弟,喜愛之情立刻涌上眼底。 “爹、jiejie?!标P(guān)佑恒迎上來,扶住關(guān)二河另一邊胳膊。 關(guān)二河四周看了看,心中期待的倩影并未出現(xiàn),他眼中閃過失望。 “jiejie今日表現(xiàn)得真好!”關(guān)佑恒贊道,望向關(guān)欣怡時眼中滿是崇拜與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