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哭，我知道你骨子里是個很獨立，很堅強(qiáng)的女孩，這點最像我，你是個好女兒，可我不是個好父親。為了工作，我經(jīng)常忽略你，對你的要求也很高很嚴(yán)，也從沒有說一句……我很愛你?！?/br>
    “我沒辦法再陪你在人生的路上……一直走下去，看著你長大，看著你嫁人，看著你生兒育女……如果人生能夠重來的話，我一定在家里陪你的時間多一點，給你一個完整家庭……”

    一聲長長的嘆息。

    “……真懷念老家的紅磚房啊，那里有你最愛的太陽花，有最美的夕陽，還有那只忠心耿耿的大黃?？上А职衷僖部床灰娏?。”

    近乎顫抖的聲音消失在嘩嘩的讀帶聲里。

    直到許瞳講故事的聲音再度播放，直到a面的故事全部講完，直到……啟明星的光芒變得暗淡，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環(huán)衛(wèi)工人掃落葉的聲音簌簌響起。

    程野整個人仿佛入定。

    當(dāng)早起打拳的老人出現(xiàn)在視線范圍內(nèi)，他才吐了一口氣，摸了把臉強(qiáng)自清醒，開車離開了小區(qū)。

    許瞳起得很早，可有人卻比她更早。

    程野的頭發(fā)還帶著水珠，拎著早餐在客廳里給她打招呼：“早啊。”

    她抓了把濃密亂翹的頭發(fā)，睡眼朦朧地站在臥室門口揉眼：“早啊?！?/br>
    男人給她倒了杯牛奶，路過的時候微風(fēng)拂過，許瞳鼻尖卻敏銳地捕捉到一絲極淡的氣息。

    牛奶的溫度剛剛好，她刷了牙后捧著小口小口的抿，眼神卻一直落在程野的后背上。

    男人正在給她切面包。

    許瞳仰頭喝完最后一口，走過去從背后環(huán)住他的腰，鼻尖小小地聳動。

    程野身體頓了頓，反手握住她的：“一大早就這么熱情？”

    “你抽煙了?！?/br>
    男人切面包的動作停了片刻，繼而若無其事：“買早餐的地方有人抽煙，估計躥了味兒?！?/br>
    他早上反復(fù)洗了好幾次，肥皂香皂甚至還用了沐浴露來壓味道。

    “我很久都沒抽這玩意兒了，最近一次都是別人發(fā)用來擺造型的?！?/br>
    許瞳眼眸尖尖，卻沒追究地哦了一聲，轉(zhuǎn)身快步坐回了沙發(fā)上。

    程野把烤好的面包片端過來，抹上黃油后默默觀察許瞳的表情。

    “怎么了？看起來沒什么精氣神的，”他俯身攤手去試探她的額頭：“腦袋還暈，還想吐？”

    “我沒事?！痹S瞳拉下他的手：“只是剛才接到隊里的電話，說之前跟槍的那條線索有進(jìn)展了，最近都在忙這個，而我卻幫不上什么忙?！?/br>
    程野聽了皺眉：“誰給你電話呢？”

    “隊長?！?/br>
    男人嘖了聲：“醫(yī)囑很清楚，近兩周都需要靜養(yǎng)，你這才一周不到。”

    說的也是，這個恢復(fù)的過程馬虎不得。許瞳昨晚嘗試看了會手機(jī)新聞，結(jié)果沒看幾條就有天旋地轉(zhuǎn)的暈眩感，伴隨作嘔的沖動。

    身體狀況確實不能去工作，不然會給人添麻煩的。

    可是……

    “是不是在家里呆的不習(xí)慣？”

    許瞳眨了下眼睛：“恩。”

    “要不我?guī)愠鋈プ咦甙??！?/br>
    程野轉(zhuǎn)頭遞給她一片面包：“就在周邊轉(zhuǎn)轉(zhuǎn)。”

    最近天氣好，出去走走確實是個不錯的點子。

    許瞳咬著面包片：“去哪呢？”

    “黃云溪，李莊，雨棚溝都可以?！?/br>
    程野說了幾個周邊臨近的山水風(fēng)景地，許瞳在聽見李莊的時候，咬面包的動作停了下來。

    李莊啊。

    就在她老家的隔壁。

    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回去了，估計那棟紅磚房被爬山虎給爬滿了吧。

    “李莊吧，那里的手工糍粑很好吃。”

    程野抹完第二片面包的黃油，聞言笑：“你對那里還挺了解的。”

    許瞳直接坦白：“小時候經(jīng)常去?！?/br>
    反正也不遠(yuǎn)，簡單收拾了下就開啟說走就走的旅行。只是下樓的時候路過了垃圾桶，上邊專門放煙頭的區(qū)域卻塞滿了煙蒂。

    若有似無的氣息飄來，讓許瞳的腳步停了片刻，而后沉默地上了車。

    李莊，距離s市大概有4小時的車程，期間還有一大段的盤山路。程野考慮到她的傷一路上開得很慢，總共花了6小時。

    這個江南小鎮(zhèn)依山傍水，如同世外的一幅水墨畫。長河從城市的中間蜿蜒而過，當(dāng)車開過了城中心區(qū)，緊接著就是讓人眼前一亮的水墨古鎮(zhèn)。

    雖然已經(jīng)完全商業(yè)化，但在這個季節(jié)，非節(jié)假日的檔口，古鎮(zhèn)里的人很少，連帶著店鋪都沒幾家開門。

    許瞳心情似乎很不錯，直接把程野帶到一家老字號的糍粑店。

    店門口，一個老人正舉著木頭制的長錘，一下一下用力砸著一團(tuán)白軟的糯米。

    手工錘的糍粑最有口感，許瞳買了一份，一小團(tuán)團(tuán)的白色糍粑在黃豆粉里裹了一圈，帶著白氣地塞入嘴中。

    軟糯醇香，還是兒時的記憶。

    程野還是頭一次吃這個，不愛甜食的他也很給面子地吃了好幾團(tuán)。兩人牽著手走在青石板路上，看河邊的垂柳已經(jīng)發(fā)出柔嫩的新芽。

    城市里找不到的春天痕跡，在這里已經(jīng)悄然萌發(fā)。許瞳伸手摸了下綠芽包，回頭就見程野正在偷拍她。

    “還挺好看的?！?/br>
    屏幕里是午后慵懶的光，許瞳嘴角帶笑地在碰柳枝，黑發(fā)白膚，眸色清亮，除她之外整個背景都是虛的。

    程野直接把照片設(shè)置為背景，取代了萬年的系統(tǒng)自帶藍(lán)。做完之后一點也不生疏地牽起她的手，十指緊扣地繼續(xù)往前。

    “要不要休息一下？”

    許瞳擦干手指，瞇起眼睛：“再往前走吧?！?/br>
    程野聞言回頭：“前面有什么？”

    “順著河走到匯流處就是我老家?！痹S瞳收回手，身體一轉(zhuǎn)繞到程野的面前，眼神很清澈：“也是你想我?guī)闳サ牡胤健！?/br>
    腳步停在了那里。

    程野先愣了下，繼而失笑：“什么時候看出來的？”

    “從你最初的反常開始?！?/br>
    程野摸摸后腦勺：“我就猜你可能懷疑上了，只是沒想到直覺這么準(zhǔn)。”

    “你想去我老家看什么？”

    男人端端站著，嘆了口氣。

    “如果你沒有受傷，可能這件事我早就告訴了你。偏偏這會需要靜養(yǎng)，在這一周我肯定不會說半個字。”

    許瞳別過頭，程野湊過去補(bǔ)充：“哪怕你想打我一頓，也得沒事之后再說?！?/br>
    聽了這話，她反而安靜下來。老家，靜養(yǎng)，沒事之后再說。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直愣愣地轉(zhuǎn)頭看向程野認(rèn)真的眉眼，眼淚就這么滾了出來。

    “是不是和我父親有關(guān)？”

    作者有話要說：　　一路走來，無論書撲成啥樣都有你們這群可愛的小天使在搖旗吶喊。評論我都在認(rèn)真看，也會抽出時間挨著認(rèn)真回復(fù)。小竹子已經(jīng)連著給了我好幾篇長評了，我很感動地去戳她感謝她，沒想到——

    老落：好愛你?。。?！

    竹子：你別愛我，我怕被你的腦公大【哭笑】【哭笑】

    竹子：雖然你還沒有。

    老落；……剛才應(yīng)該是被人偷了手機(jī)【再見】【再見】

    【論為什么我家小天使的畫風(fēng)和別人家的不一樣第一彈】

    ☆、只有他知道（4）

    不是程野藏不住, 是她太敏感了。這種與生俱來的細(xì)致觀察力, 有時候也是負(fù)擔(dān)。

    從昨天程野早上進(jìn)門開始，她察覺到他眉眼里的沉, 推測出可能遇上了某件事。

    而從他提出家庭醫(yī)生時，推測出可能那件事和自己的安危有關(guān)。

    繼而再從他不經(jīng)意提起三個地點，其中李莊和自己老家?guī)缀鯚o差的情況下, 判斷出這件事和她的過去有牽連。

    綜合在一起，她很肯定地得出了結(jié)論。

    “你先別哭?！?/br>
    程野沒想到許瞳的反應(yīng)這么大, 更沒想到她會這么快很精準(zhǔn)地猜出來。他嘆了口氣，雙手握著她的肩膀。

    “這件事你確實有絕對的知情權(quán)，但最關(guān)鍵的東西等傷好了再給你。不過, 這件事確實和你的父親有關(guān)?！?/br>
    程野說得不快，盡量用最恰當(dāng)?shù)拇朕o：“你父親的事我確實知道一些，而昨天得到了一個消息, 沒錯的話你父親曾經(jīng)把某種很關(guān)鍵的東西藏在了老家里?！?/br>
    說這話的時候他一直在觀察她的表情。許瞳明顯愣了下, 那帶著淚水的眼眸卻變得清晰起來，人卻很安靜。

    聽完之后, 她果斷點頭：“好，去老家?！?/br>
    在父親走后, 許瞳就再也沒回來過了。

    她怕自己會睹物思人, 更怕回到原點后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滄桑感。

    紅房子是90年代初的那種紅磚樓, 警察局的家屬區(qū)。許瞳記得前邊有一排梧桐樹，細(xì)細(xì)的湘妃竹繞房半圈。

    然而再度站在這里時，房子比想象中破敗了不少。不遠(yuǎn)處的公安局早就搬走了, 家屬也跟隨去了新的地址，現(xiàn)在居住的人，陸續(xù)看見的幾個都是生面孔。

    而梧桐樹和湘妃竹已經(jīng)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貫通左右的水泥路。

    許瞳沒說什么，但程野早就發(fā)現(xiàn)了那房子正中間，有個很碩大刺眼的字。

    “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