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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衾燦兮在線閱讀 - 第15節(jié)

第15節(jié)

    隨后第三次,發(fā)生在大約兩個多月前。當(dāng)時發(fā)作的時候,他正騎于馬背上,險些坐不穩(wěn)墜馬而下,當(dāng)時身邊還有丞相伊貫,伊貫似乎覺察到了他的異常,出言關(guān)切詢問,被他掩飾了過去。

    半年之內(nèi)三次頭疼,一次比一次痛感強烈,他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好在疼痛短暫發(fā)作就又消失了,過后也無任何的異狀,那時又忙于對楚收尾之戰(zhàn),所以同樣也被他拋在了腦后。

    直到這一次,今晚夜宴歸來,突然之間,那種他已經(jīng)不再陌生的針刺般的頭痛就毫無預(yù)兆地再次襲向了他。

    不像之前幾次那樣,短暫的疼痛過后就結(jié)束了,這一回,他竟痛的倒在了地上,恨不得以刀剖開腦顱,拔出扎在里面的一根一根正在刺他的針。

    此刻疼痛終于過去了,他卻也被老寺人的一番話給提醒,聯(lián)想到之前經(jīng)歷過的數(shù)次類似境況,后背忽出了一層冷汗。

    所幸今晚他只身處于內(nèi)室,身旁只有老寺人茅公一人。

    倘若今日這回病發(fā),換成廷堂之上,當(dāng)著穆國的那些公族和大夫們,他這般狼狽不堪,則威信何在?

    又倘若,被人知道短短半年之中,他就已經(jīng)發(fā)作了數(shù)次不知來由的頭疾,又如何撫定人心?

    那種針刺般的疼痛之感已經(jīng)消失,但后腦勺卻還疼的很。

    他記得是自己后仰在床榻上磕了一下所致的。

    當(dāng)時的自己,竟屈服于疼痛,以致于對身體也失去了掌控力。

    他這毫無征兆的頭疾,到底是因何而來?

    ……

    “君上何妨明日在此多停一天。遲一日回往國都,也是不遲?!敝倚墓⒐⒌睦纤氯藙袼?/br>
    “不必了,我甚好。照原定行程,明日一早便走。”

    庚敖驅(qū)散心底的一層淡淡陰影,微笑道。

    ☆、8.回營

    這夜,阿玄睡在傳舍內(nèi)。

    這是自從踏上北遷之旅后的這幾個月中,她睡過的最為舒適的地方了。身下不再是潮濕堅硬的地面,也沒有蚊蟲滋擾耳畔,但她卻輾轉(zhuǎn)難眠,閉著眼睛醒到了天亮。

    她起身后,便留意到庚敖一行人似乎是要動身離開了,便站在庭前的一條通道側(cè)等候。果然,沒片刻,茅公來了,命隨行的傳舍隸人遞來一套女子衣物,吩咐道:“你且換上衣裳,頭臉收拾整齊,到大門外候著,稍后隨我上路?!?/br>
    阿玄看了眼隸人手中的女子衣物:“可否告知要帶我去往何處?”

    茅公吩咐完本已轉(zhuǎn)身要走了,聽她在身后發(fā)問,似乎略感驚訝,停下腳步,回過頭,一雙花白眉毛動了動。

    “叫你同行,你遵照便是,何來的疑問?”瞥了她一眼,終還是道:“回往國都路途尚有半月,我精力有些不濟了,君上身邊還少個服侍的人?!?/br>
    穆國君出行在外,身邊怎可能缺她這么一個服侍的人,茅公話雖這么說,但言下之意,阿玄自然明白,必是怕他萬一又發(fā)頭疼之癥,便道:“我能服侍君上,本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只是北遷秭人里,有一年邁老媼需我照應(yīng),她雖非我生母,待我之情分卻絲毫不遜生母,她年邁體弱,身旁更無別人可以依靠,此刻若我棄她于不顧,實在于心不忍……”

    “這好辦,”茅公打斷了她的話,“我吩咐人,代你好生照應(yīng)她便是?!?/br>
    阿玄之前曾請求成足,等到了狄道后免她婚配,容她繼續(xù)充當(dāng)軍醫(yī)。成足當(dāng)時也答應(yīng)了她。

    阿玄有一種感覺,隗龍應(yīng)當(dāng)沒有死。既然得到了成足的應(yīng)允,阿玄原本計劃,等到了狄道,一邊當(dāng)軍醫(yī)照顧隗嫫,一邊等著隗龍。

    倘若隗龍真的還沒死,他遲早一定會來狄道找她們的。

    退一步說,即便如今沒有隗嫫需她照顧,從她本心來講,她也實在不愿被帶去穆宮。

    那種地方,比起苦寒狄道,或許更加吃人不吐骨頭。

    她遲疑著,既不應(yīng)是,也未搖頭。

    茅公何等的眼力,眉頭一皺,命身旁的隸人退下,語氣變得不快了:“你莫不識好歹!若不是看在你有一技之長,怎能有此好事落你頭上?怎的,比起服侍君上,你倒更愿發(fā)往狄道充邊?”

    阿玄抬頭,對上老寺人投向自己的兩道審視目光,恭謹?shù)氐溃骸霸鯐魅绱讼??只是有一事,我不敢瞞。太宦您方才亦說了,全是因我之技,我才得以被擇選服侍君上。但不相瞞,我于醫(yī)道其實不過粗通皮毛而已,平日也以醫(yī)治疔瘡體熱居多,昨夜實屬僥幸,且真正有所助力的,非我醫(yī)技,乃我所用之藥。藥是我義父生前所傳,有止痛安神的奇效。我可將方子連同剩余之藥一并獻上……”

    “昨夜那藥的方子,你自然是要獻上的,除此,你人也要同行!”

    老寺人斬釘截鐵。

    “不必多說了,這就去換衣裳,等著上路!”

    話都說到了這地步,阿玄心知再無轉(zhuǎn)圜余地,更不可能抗命,無可奈何,只好道:“既如此,我聽太宦安排就是了。只是懇求太宦,務(wù)必叫人好生替我照料隗嫫……”

    “誰準你隨孤同行?”

    身后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阿玄回頭,看見庚敖從身后走道的那個拐角處現(xiàn)身,旋即停住了腳步,兩道目光淡淡地投向自己。

    他長身鶴立,精神奕奕,無半點昨夜曾發(fā)病的跡象,盯了她片刻,目光轉(zhuǎn)向老寺人。

    “孤何時說過,要你將她留孤身邊?”

    他問,語氣平靜,喜怒莫辨。

    茅公忙到他近前,低聲道:“確實是老奴自作主張了。因回去丘陽,路上還有些日子,老奴見這秭女手腳還算利索,便想著讓她同行,一路也好替老奴搭把手……”

    “不必了,孤的身邊,不缺她?!?/br>
    庚敖未再看阿玄一眼,邁步從她身邊越過,行出去了十來步路,忽又停住,轉(zhuǎn)頭道:“吩咐成足一聲,至狄道后,她有任何訴求,一概滿足便是?!闭f完大步而去,再未回頭。

    阿玄低頭不語。一旁茅公目送庚敖身影消失,方來到阿玄身旁,盯了她一眼,神色里交織著不快和無奈:“罷了,君上既發(fā)話,你回去便是了。將昨夜那藥和方子留下?!?/br>
    阿玄松了口氣,點頭應(yīng)允。

    “我實是不解,以你俘隸之身,有今日這樣的機會,只要好生服侍君上,日后不定另有造化,你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