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此時他見蠱蟲已被引出, 自是放下心來, 見這小娃娃尚未迷迷糊糊,沉浸在情i事余韻之中, 便又縱身出兵,再沒猶豫,一鼓作氣奪取了他的內(nèi)力。 ——好不容易失而復(fù)得, 他便不會再許自己出現(xiàn)任何失誤。 一個玻璃人兒,自然是要時時刻刻揣在懷里,方才保險。 等白曇在巫閻浮懷中醒來時, 氣海便已是真的空空蕩蕩了。他本因嬈骨病變所致,身子已是極度虛弱,全靠一身內(nèi)力撐到現(xiàn)在,如今內(nèi)力一失,便如個泄氣皮囊,渾身沒有一絲氣力,連睜開眼睛也十分困難,睫羽抖動了幾下,眼皮才勉強抬起,夢囈般的喃喃道:“師尊......” “為師在。”修長的手指撫過少年柔順的長發(fā),吻了一下他濕漉漉的耳垂,巫閻浮的唇角饜足地勾了起來——如此,他便再無可能離了他手心,一生一世,“曇兒,你留著武功,不利于為師清除蠱毒,為師不得已,只好將你內(nèi)力取了,你莫要怨為師,為師這都是為了你好?!?/br> 白曇怔了一怔,心底涌起一股朦朧的不甘,轉(zhuǎn)瞬,又被一股醺醺然的情意驅(qū)散了,他搖了搖頭,靠在巫閻浮肩頭:“曇兒知曉,曇兒不怨師尊。” 巫閻浮本做好了這小狼崽子要大吵大鬧一番的準(zhǔn)備,沒料到他竟如此溫順,反倒有些不安,一手托起少年的下巴,輕聲哄道:“曇兒,你若心里有怨,便沖為師發(fā)出來,你打為師也好,罵為師也罷,為師都不會罰你?!?/br> 白曇依舊搖了搖頭,垂下眼皮:“曇兒并無怨言?!?/br> 巫閻浮愈發(fā)不安,這不安難以名狀,可卻如鯁在喉,好像他摟著的不是白曇,而是一個長得像白曇的偶人,沒有尖牙利爪,也沒有血rou骨骼,只是一具空空如也的皮囊。他逼問道:“當(dāng)真沒有怨言?離無障你也不管了?” 白曇還是搖搖頭:“曇兒想通了,只想待在師尊身邊,誰也懶得理了?!?/br> 巫閻浮不可置信地瞇起眼睛,捏了捏他臉蛋:“那你還恨不恨為師了?” 白曇這次沒有搖頭,眨了眨眼,淚水?dāng)嗑€珠子般撲簌簌地滾落下來,囁嚅道:“曇兒.....其實從未恨過你,只是恨自己如何也忘不了你?!?/br> 巫閻浮聽他口吻似真情流露,不像有假,不由將人摟緊幾分,極盡肆意地吻了他一番:“嘴這么甜……真叫為師不知如何疼你。不過,為師這一次不會輕易這么信了你,容你有機會胡作非為,你休想再打這樣的算盤?!?/br> 他如此得寸進(jìn)尺,步步緊逼,卻仍不見少年有發(fā)怒之兆,反倒是滿面委屈,抹了把眼淚,殷殷切切地問道:“那……師尊如何才肯相信曇兒?” “如何?你殺了為師一次,自然是要償命的。” 聽見這一句,白曇惶惶然睜大了眼。 巫閻浮屈起指骨替他拭去淚水,點了一下他額心,眼底沉若深海:“等你陪為師白頭偕老,過完這一輩子,與為師一起下葬時,為師便相信你?!?/br> 一絲悸動自白曇心底襲來,蔓延開來一片悵然。 見少年怔怔凝望著自己,巫閻浮才想起自己的臉上情狀,扭過頭,掩上了面具,想到顏如玉此時必已回到了西夜,正好也可帶白曇去祭拜他母妃,便道:“曇兒……你以前不是說,想回西夜看看?為師這就帶你去西夜。” 白曇眼睛一亮,點了點頭。巫閻浮替他系好衣袍,轉(zhuǎn)身出了車廂,將昏迷不醒的連鳩推到車下,縱身上馬,低喝一聲,朝著西夜的方向馳去。 白曇坐在馬車?yán)铮瑩u搖晃晃,昏昏沉沉,心一下跳得比一下慢,呼吸愈發(fā)微弱,他覺得越來越困,越來越冷,眼前卻走馬觀花的閃過許多畫面。 他艱難地抬起手,捕捉著畫面中那人的樣子,咬破指頭,手指沾染著一縷鮮血落到袖擺上,劃出一條斷斷續(xù)續(xù)的線,像他未來得及走完的一生。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西夜城池的輪廓在前方若隱若現(xiàn),宛如一片璀璨星河,城池宏偉,燈火輝煌,宮殿高聳入云,雖是彈丸小國,氣勢卻絲毫不輸樓蘭龜茲,城門之前,有一道數(shù)十來人的長龍緩緩蠕行,巫閻浮跟在后方,行近一瞧,發(fā)現(xiàn)竟是一只送親隊伍,不禁心頭大悅,只感嘆天意如此,當(dāng)下攔到隊伍前方去,一收掌,便將那新郎官胸前紅花抓到手里。 新郎官嚇得是連滾帶爬,其余諸人一見巫閻浮戴著玉鑒面具,又手持一把鉞刀,只當(dāng)是遇上了沙漠大盜,都嚇得四散奔逃,連花轎中的新娘也不顧。 十來人全須全尾地逃到不遠(yuǎn)處的沙坡上,都看見了那令人驚奇的一幕。 ——那突然出現(xiàn)的面具男子根本沒有打劫嫁妝,而是將那紅花系到身上,似個新郎官要迎娶新娘一般,緩緩走向了停在花轎后方的一輛馬車。 巫閻浮一手掀起車廂前的簾子,目光一下子凝住了。 嬌小的少年閉著雙眼,端坐在車座上,面色慘白,一塊從衣衫上撕下來的白布平鋪在他的雙腿上,布面上數(shù)道蜿蜒凌亂的血痕交織成了一張臉。 ——他的臉。 巫閻浮嘴角顫抖了幾下,生硬地扯了起來。 “曇兒,你這時便迫不及待的畫了?” 說罷,他蹬進(jìn)車廂,拿起那塊布,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了又看,將少年摟進(jìn)懷里。 此時少年的身子已不像片刻前那般柔軟了,沒有一絲活人的溫度,一動不動,僵硬地保持著端坐著的姿勢,似是倔強的耍脾氣,不肯投入他的懷抱。 巫閻浮摸了摸少年冰冷蜷縮的手,慢慢攥緊了他的手腕,反復(fù)摩挲著他的脈搏,沉默良久,才忽而笑了一聲:“曇兒……你的手怎么這么涼?” 少年安安靜靜地閉著眼,一語不發(fā)。 “為師問你呢……你怎么不說話?” “曇兒,你再不睜開眼,為師可要罰你了?!?/br> “曇兒,你看看,為師像不像個新郎官?” “為師才說了要與你白頭偕老,就遇見了一只送親的隊伍,你說是不是天意想讓我們在此成親?曇兒……你今日就嫁給為師,好不好?” 巫閻浮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可回答他的總是一片死寂。 “罷了,你不答應(yīng)也要答應(yīng),為師娶定你了。” 自言自語的說著,巫閻浮抱著少年,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下車時身子一歪,幾乎跪倒了沙地里,一手抓緊破日,才勉強支撐住身體,重新站穩(wěn)。 “你看,花轎都備好了?!?/br> 風(fēng)沙驟然大了起來,呼呼作響,仿佛幽幽的悲鳴。 巫閻浮逆著風(fēng)走到花轎前,將少年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轎中,雙手拾起那華美繡金喜服為他披上,又為他戴上頭飾,細(xì)碎的流蘇與面紗一并垂下來,遮住了少年毫無生機的面龐,他伸手托起他的下巴,覆住他緊抿的嘴唇。 冰冷的,沒有一絲呼吸。 巫閻浮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手指在白曇單薄的脊背上收緊,發(fā)出一連串骨節(jié)爆裂的聲響,指尖深深摳進(jìn)大紅的喜袍里,他強硬地撬開少年的唇舌,咬破舌尖哺入一口藥血,捏開他的下巴,但少年已經(jīng)無法吞咽了,濃稠的血混合著唾液從他的唇角匯成一縷淌下去,滲到金線繡成的孔雀上。 巫閻浮抹了抹他的唇角,撤開一點距離,低低哄道:“喝啊,曇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