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到了賴大雖然也沒幾年的功夫,而且這幾年賈家都是守孝閉門不出,可莊子上的事兒,賴大還是能攙和一把, 那鋪子里的生意掌柜,也要求到他門上來,也沒少了油水。 不說別的,只說他們家自打那王氏偷偷割了幾十斤rou送到王家去,他們家就跟著偷偷吃那獸rou就能看得出這一家子的膽量。 那賈赦原本只給了賴大三天的時間,可這三天如何能夠?這賴家一家子哭翻天了。那賴大又央求到賈赦這里,多求了一兩天,賈赦后來也允了,畢竟他能多賣點銀子也是他的錢嘛。 于是賴大并賴升這幾天不但傾家蕩產還清了不少虧空,剩下實在是還不上的,今兒個就來繼續(xù)跪求賈赦了。 原本賈赦懶得見他的,可聽林之孝說這廝口口聲聲地說有要事稟告,賈赦如何不知他這是要攀咬?頓時來了興趣! 賴大被帶進書房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幾天之內急白了不少頭發(fā),又胡子邋遢,雙眼盡是血絲,看上去一下老了十歲不止。 賈赦見到這樣在他們身上喝血的螞蝗一樣的玩意兒如何能有同情之心?只冷哼了一聲:“有什么事就盡快說,否則你也不用說了?!?/br> “求老爺開恩,求老爺開恩!老爺,我有事要跟您說!” 他接著一說賈赦才知道這賴家的居然連那腌制的獸rou都敢吃,頓時萬分無語。眼看著賈赦大皺眉頭,而之前交代那么多都不曾如此,那賴大就更是慫了膽兒,將王氏給交代了。 賈赦一聽就笑了,他自己沒把那些rou當回事沒錯,可不代表王氏干了這種事而且還被人告發(fā)了之后還不管??! “老爺,小的說的都是真的,真的是二太太讓人割了好多給王家送去,我這才黑了心肝偷偷帶了自家一些啊,那太太平日里做的事多了去了,真真不只我有說的這一樁,這一件啊!咱這府里的莊子,鋪子,一年能賺多少銀子雖沒個準數(shù),但絕不會是如今這點數(shù)目,先太太在的時候,咱府上就沒有賠錢的時候!說句難聽點的話,就是不自己開鋪子了,只將這些鋪子都給租出去,也比這銀子多?。 ?/br> 賈赦看了下天色,他如今每天晚上都要和司徒曌一起修煉,這是萬萬耽誤不得之大事。 雖說這司徒曌每次來往都是大搖大擺地直接在他東大院里現(xiàn)身,就連他兒子都見過幾次,可這院子里的下人如今對外守口如瓶,生怕犯了一點差錯被攆出這院子,他也沒什么不放心的。 故而他也不怕這賴大看到,只是不想因為他這么一家子螞蝗耽誤了自己的事。 想到這一家子畢竟算是賈母的人,真要算起來,賣身契還在賈母那兒呢。 他對林之孝道:“去將這一家子都捆了,丟到老太太那兒去。” 接著又對一臉死灰之色已帶出滿臉死氣的賴大道:“你們一家子,要生要死,全在老太太一念之間了,這些話,你去說與老太太聽?!?/br> 王氏那些事,他雖有數(shù),可沒人出頭,他原本只等她徹底作死,再剩下那個孩子之后清算??涩F(xiàn)在有了由頭讓她吃點苦頭,他也不介意。 賴大將這話在腦子里轉了幾轉,終究是沒膽子在他面前再哭求,被林之孝給人直接捆了,又找人直接捆了他全家,唯一例外的,怕也只有他那個比賈珠還大了幾歲的兒子,賴尚榮。 這小子出落草起就被放了籍,也如那普通人家的少爺一樣被丫鬟環(huán)繞著長大,讀書識字,前些天就覺得家中長輩個個都面帶愁苦之色,他祖母的眼都要哭瞎了,如今家中遭逢大變,更是連踢帶踹,最后被不耐煩地幾個守衛(wèi)踹了一腳,一并拿了。 那賴嬤嬤眼見如此,更是嚎哭不止,就這么一家子被帶到了賈母院子。 那賈母才不管家?guī)啄?,對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倒是猶如太上皇治國一樣,信奉水至清則無魚。故而前些天賴家的事兒,她也是聽聞了的,只是為了自己的顏面只當不知罷了。 可沒想到居然真鬧到了自己的面前,徹底打了自己的臉! 她一下大怒,也不用審,那賴嬤嬤就徑自交代了。不過她記得兒子的話,重點全都變成了王氏如何。 王氏逼迫! 賈母那腦子一轉,就明白這既是要給她保全僅剩不多的臉面,又要讓王氏下水。 也好!她早就看那個蠢婦不順眼了! 那王氏才是人在家中坐,禍事自上門。 只說她知道了此時之后直接昏厥了過去,只是這法子并不得用,賈母自打給除孝之后就又賞了賈政一個周姨娘,又因為賈赦那句賈政子女緣多,就防著王氏從中搗鬼。 那賈母身邊的丫鬟直接給請了大夫過來,不過兩針,這王氏就幽幽轉醒,心中痛罵賈母不止。 你的人貪墨居然也能攀扯到我? 你這老東西好毒的心腸! 可她也知自己若是再不去,怕也是逃不過這一遭,還要落人口舌,日后帶累了珠兒和元春的名聲。于是無可奈何的到了開幕的院子里,對地上的賴家人視若無睹,只跟賈母請安,并道:“老太太,這是怎么回事兒?兒媳聽說這賴家似乎……” 賈母冷然道:“讓你過來,只問你幾件事!” 王氏心中一驚,道:“您且問,兒媳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好,我問你,你是不是往你家里送了幾十斤巨獸rou?”賈母雙眼狠厲地看著她。 這當人媳婦的,也沒幾個不貼補娘家的,她自己也曾對保齡侯府多有照拂,可這也要看什么分寸! 那巨獸之rou,連她都沒有送到史家,可這毒婦不但送了,還居然送了幾十斤? 王氏的臉頓時為之色變,她還以為事發(fā)的是其他的賬目等,那些她早就備好了借口。一來有些事兒是有賈母的舊歷,而來她也曾給賈母幫襯地管過一段時間的家,倒也有話說。 可如今賈母說的不是別的,而是那巨獸之rou,她……她跪下來哭道:“兒媳也是一時被豬油蒙了心,竟做出這種事,兒媳錯了!” 說著她就大聲哭了起來。 她知賈母愛顏面,這事若是鬧大了,這府里也能有光? 賈母頓時怒摔了一個杯子! 賴家的一說她就知道這事定然是真,那賴家還沒有這樣大的膽量,可她又是個什么好東西?幾十斤?。?/br> 她給她家敏兒都要rou疼好一番,若不是賈赦親自送的,林如海也在,她能舍得?結果這胳膊肘朝外拐的東西不但也送了,還送了那么多,這怎么不把整個榮國府都給搬家里去! 她怒不可解,王氏只認錯哭求,并不說別的。 因為這給娘家送東西的事兒吧,說大了它有點大,可問題是這幾十斤rou不好定義啊。這說小,也真的就是一點rou,又不是銀子之類其他的。 如今的榮國府,也不差這點東西。 她這邊哭著,那邊的賈母被她越哭越煩,直接往她旁邊摔了一個杯子,她連忙低頭避過,差點被砸破了腦袋。 她若是真的給了王家什么銀子之類,賈母其實也沒那么生氣,可這rou啊……她想想就心疼。 “我再問你,你這些年的賬是怎么回事?我原本不查倒是被你得了個空子,讓你管家居然管出了這么多虧空來?”賈母說著就讓人把賬本捧過來。 王氏只哭道:“母親錯怪我也,這兒媳可是不認地,斷沒有此事!” 賈母冷笑一聲,“斷沒有此事?要不要讓我請你大哥過來,讓他說一句有沒此事?” 王氏其實還真不怕賈赦,畢竟她可以攀咬賈赦誣陷,可賈母下一句就敲碎了她的美夢—— “你大哥一句話,我就直接休了你,我且看看這世人到底是聽誰的!” 還真當她榮國府還是當年的榮國府?如今她的兒子可是天師! 那王氏哪里還敢嘴硬?她之前倒是沒想到賈母居然會直接說休了她,如果她真當了那棄婦,莫說這世人容不下她這個被榮國府休的妻,就是她王家…… 她哭著爬到賈母跟前,哭道:“老太太……老太太,兒媳知錯了,求您了,求您繞過兒媳這次吧……” 賈母啪一下反手給了她一耳光,又啪一下再打另外一臉,打地自己手心生疼。 她惡狠狠地看著王氏,就如同世界上最惡毒的婆婆,一字一句道:“你這毒婦,今兒個要不是為了珠兒和元春,我早休了你!” 此話不假,如果不是因為賈珠的緣故,她又怎么會容得下她? 那王氏卻是懷著希望在她懷里痛哭不斷,一口一口地哀求,這場面,讓在場所有人都膽戰(zhàn)心驚,生怕賈母這一通邪火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燒到了他們身上去。 那元春更是聽到了動靜,本來要過來幫母親求饒,卻被奶娘眼疾手快的按住,示意兩個小丫頭幫忙后又趕緊捂住了她的嘴,任由她淚珠潸然而下,也不為所動分毫。 要是真壞了老太太的事兒,回頭被攆出去的人怕就要換成了她這個奶娘! 王氏哭了許久許久后,賈母才冷眼看向賴家的,對她道:“你跟在我身邊那么多年,如今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賴嬤嬤聞得此言,身子骨一震,擦了擦眼淚,跟賈母口頭道:“今日給老太太丟臉了,我這伺候了您幾十年,倒是沒想到到老變成了這樣。是我一家子愧對于您,并無什么再想說的了?!?/br> 賈母點了點頭,對綁了人過來之后一句話沒說的林之孝道:“你去找人,送他們回金陵去,給他們一家一百兩銀子,按人頭算。寧國府的那些也算上,這些錢都從我的賬上支,不要動公中任何銀子?!?/br> 接著又讓朱雀去取了她的一個匣子,從里面取出僅剩不多的一些賣身契。 這匣子是她的陪嫁匣子之一,賴家的也是認識的,如今看到這匣子更是淚如雨下,可半句哀求的話也不敢說。 她這一輩子的臉面和情分,都在此時此刻用光了,還能奈何? 賈母一一看過,從中將他一家子的都取了出來,差了幾張的比如賴嬤嬤二媳婦和三媳婦的那些,都讓人取了來,最后將賣身契在賴家面前統(tǒng)統(tǒng)撕掉。 她看著賴嬤嬤道:“你當年也是窮過苦過的,也是家里過不下去才將你賣到保齡侯府的,如今你也算是衣錦還鄉(xiāng)了,我再送你些東西,算是盡了最后情分,今日便出府吧?!?/br> 她這一句話一下就讓賴嬤嬤想到了多年前戰(zhàn)亂剛平,只她一家子卻是過不下去了,最后才賣了她。 她那時人不大,進了保齡侯府猶如進了蜜罐里,又得了一個尚算寬厚的主子…… 她從未想過,自己這輩子還有離開榮國府,還有沒了這張賣身契的一天…… 這一番處置任誰也說不出賈母的不是。 從情分上,她仁至義盡,賣身銀子不要,白送了一人一百兩還送東西。 從理法上來說,賴家不少東西歸還不上,也無可還。 賈母又讓人他們一家子去收拾東西,還讓林之孝去盯著,只讓帶衣服糧食,其他一并不給。 那賴嬤嬤一家子也沒想到是這樣不好不壞的結果,卻都領了情跟賈母磕頭。 要是換了其他人跟著去,逢高踩低這四個字,他們比誰都明白。這林之孝……這林之孝如今也看不上他們那點東西。 賈母又喊來林之孝媳婦,吩咐了幾句。 如今王氏指望不上,用習慣的除了這種事兒,到最后送賴嬤嬤這一程的時候,她也不想出了岔子。 這事也算過去了,她才看向王氏,冷笑道:“你說,我怎么收拾你呢?” 那王氏連連磕頭道:“老太太……兒媳知錯了老太太……” 那賈母看了她又看,最后看著她的肚皮,猶豫許久,還是沒讓人去喊來賈赦。 老大都能因為這肚子里的那個容她…… “你以前燒香拜佛,如今我倒覺得都是虛的假的,也不讓你做別的,給我抄經(jīng)去吧,抄到什么時候我在你的佛經(jīng)上看到心誠,看到悔過再說。” 王氏如蒙大赦,謝過賈母后立刻昏了過去。 賈母不禁嗤笑了一聲,就這樣的膽量,居然還學她的手段?她這么多年也沒被她那位好婆婆抓住過半點手腳。 不過這倒也提醒了賈母。 她當年會玩手段當然是因為老二,如今她大兒子得了那般的前程,想要錢什么時候沒有?一句話那送錢上門的都能踩破了他們家的門欄。 至于老二,也有了前程,這還有了自己的院子,再加上將來分得的家產,她倒是有心先分一些家產了。 當然給老大也就算了,老二家,有這樣一個兒媳婦,她給了到底是進誰的荷包? 故而那林之孝和他媳婦兩個忙完了賴大和賴升兩家子,給他們買了幾輛牛車,將他們一家子和衣裳全給裝了,又許他們自己湊錢買了牛車帶了糧食和一些家當。 按說應該不許的,只這兩口子如今都在賈赦那院子里,如今也是在家天天燒香,還甚至擺了賈赦的長生牌位。他們赦大老爺都沒說不給他們一條生路只讓去找老太太,如今老太太處置了,他們也就能寬就寬,哪怕他們敢夾銀票,他們覺得有命花,他們也是不在意的。 這賴家的最后在榮國府和寧國府門口分別叩了頭,出榮寧街后,那賴嬤嬤也對兩口子一禮。 因為賈母說了,是將人送到金陵,這林之孝琢磨了下也就給他們出錢請了一個鏢局,也算是仁至義盡地回來交了f差。 這兩口子一回東院本想稟報一聲,就看到那書房之內,燭光影影綽綽,可不是兩個影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