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節(jié)
賈母喜歡這孩子的原因便是賈敏心里都琢磨了兩圈,倒不是她見不得親娘更疼愛侄子, 而是這喜歡它是循循漸進的, 而不是突然只見就喜歡了的。 這般情況下,賈敏就少不得琢磨了一番, 后來索性問到了賈母跟前,才知道賈母并不是只因為這孩子聲來就有造化, 帶著一塊玉。 “這有一塊玉不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么來歷么, 我瞧著老大的能耐也不小, 真要是有個什么事兒,要是指望著這個奶娃娃還不如指望老大來得快呢。你那兄長如今便是對我這老太太再不怎么殷勤,也越不過我這個母親去?!?/br> 賈敏聽了這話倒是一個勁兒地點頭, 倒也是這個話。 便是她家瑤光是個金仙是個大有來歷的,可這一世不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這也有生老病死,不然這神仙下凡又怎么都會稱之為渡劫呢? 這也就說明紅塵苦難多多,并不是一個單獨讓人享受的地方, 指不定有個什么事兒,還是求兄長來的快。 賈母又道:“我倒是覺得寶玉慢慢的張開了點兒,倒是越發(fā)地像你父親了。” 賈敏聽了這話倒是無語, 再看了看寶玉,那是一個無言以對。 這話……這話要怎么說才好呢? 這對話經(jīng)過了兩天林如海能隨著大家來京城的時候,她才跟林如海吐槽:“這母親什么眼神,我真是沒想到她居然能將寶玉和父親看的肖像?!?/br> 要說這林如海被媳婦吐槽了一通她倆母女的梯己話也是有些懵逼的, 不過如今的林探花可是有些懼內(nèi),不過這也從來沒有表現(xiàn)在外罷了,也就順著她的話琢磨了下方才說:“指不定是幼年的時候和國公長的像呢,說起來我認識岳父的時候,岳父雖然高大威武,不過眼看著這大舅兄,這岳父年輕的時候應(yīng)該也是儀表堂堂的美男子吧?” 這賈敏就遲疑了起來,訕訕道:“這一說我也有點不好說……” 林如海正以為媳婦能換一個話題的時候,就聽賈敏低低道:“那個,我兄長他像我祖母,我父親倒是像我祖父,不過我父親的容貌雖然也好看,不過和寶玉這樣的臉型也不是一個回事兒啊……” 她又轉(zhuǎn)回了正題,倒是辜負了林如海用心轉(zhuǎn)移話題的苦心。 這林如海也沒法子只得陪她繼續(xù)說了下去。 這賈母和賈代善之間的感情在賈敏看來如何呢?倒也不能說太好,可也不能說不好。因為說太好吧,她上面還有三個庶出的jiejie都是能分分鐘打她的臉的,要說不好吧,她印象中父親素來都是極給母親臉面的,為此也有忤逆祖母的時候發(fā)生。 后來賈敏才想明白了,這賈母就是想賈代善了。 倒也難怪,她母親壽命怕也比一般的老太太長了不少,她這母親和自己的婆母也就是林母在一起的時候,明明是賈母的年紀(jì)更大一些,倒像是林母比賈母大了好幾歲。 這年輕,身體好,指不定就有些寂寞了呢,撫養(yǎng)一個孫子排解一些,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賈敏也的確是一個貼心女兒,打從想明白之后就不再像普通的當(dāng)娘的那樣動不動拿寶玉和瑤光對比了,比如誰先笑啊,今天誰更乖啊,誰碰撥浪鼓碰的更準(zhǔn)啊。 倒是有的沒的夸幾句寶玉,果然就夸得賈母眉開眼笑了起來。 這賈母養(yǎng)寶玉也養(yǎng)了快一個月了,雖然每天也沒少放在賈敏這邊,不過她也不是撒手不管只丟給賈敏這個還在月子中的女兒,便是她真懶散到了這般程度,也要顧及一下林母這個親家母還在呢。 所以這養(yǎng)出了幾份感情后,想到這親孫子明天就要沒了娘,以后這一生不管順不順?biāo)?,指不定人家都要拿著這一條指指點點的,像是先天地就挨了人家一頭一樣,這賈母看這寶玉也就更多了幾分憐惜。 這寶玉的滿月酒不管怎么捉也算是過去了,這送別了客人,西院中的父子女三人就在院子中怔然。 不過三人之中還是賈政這個當(dāng)?shù)淖顖詮姡沧钕仁帐昂昧诵那?,而后對子女道:“你們在這里站著,別跟我進去,我去跟你們太太說說話?!?/br> 剩下的賈珠和元春倒是沒想到父親會這樣吩咐,不過倒也乖乖地沒有動。 這院子里的下人但凡是王氏帶來的,個個都像是被抽了所有的生氣一樣,看上去就個個沒精打采地,還有幾個看到他們倆都想哭出來,活像是死了爹娘。 賈珠不禁蹙眉,本想將這些人都給打發(fā)了,后來又覺得不妥當(dāng),萬一……萬一還有回光返照要吩咐他們什么呢? 他們在外面站著,全等著今天再侍奉王氏一天。 元春到底是年紀(jì)好,也遮掩不住心里的心思,已經(jīng)是淚珠子在眼眶之內(nèi)滾啊滾,隨時都能掉落的模樣。這賈珠原本沒有察覺,待發(fā)現(xiàn)之后立刻心疼不舍地拍了拍meimei的肩膀。 “這是好事兒?!彼麕е耷坏?。 畢竟過了今天王氏也不用受到這些罪了,到了地府之中看在她現(xiàn)在受的罪的份上也不用再受苦,而且父親最近也都有不少善舉,他將來能肩負起家業(yè)之后也一定要為母親祈福…… 賈政進去之后就打發(fā)了所有人出來,不過倒是留下了周瑞家的。 就賈政看來這王氏雖然可恨,但是這個婆娘也沒好到哪里去,如果不是讀書人的風(fēng)骨在那兒撐著,他早就收拾了周瑞家的了! 不過也無妨,這些陪房如今雖然還能說是王氏的嫁妝,不過這些下人沒幾個好的,他在和王子勝分這仨孩子繼承王氏的那份嫁妝的時候,這些下人都劃到了賈珠的手里。 這珠哥兒也大了,也該找點東西練練手了,沒得比這些人更適合了! 周瑞家的心道不好,剛想去抱賈政的腿苦求,可又想起賈政那性格遠不是正常人那般,萬一再以為她有個什么不軌之心可不得更慘?只能一個勁兒地磕頭哭求,只覺得這房間中更為陰森冰冷。 這房間里的溫度哪里像是秋天?如果不是如今的政老爺和賈珠都不是普通人,都是練過的,指不定也要跟這些下人一樣個個穿得鼓鼓囊囊的,活像是初冬到了。 賈政厲聲道:“給我閉嘴!在一邊候著!” 那周瑞家的立刻聽從吩咐,就在一邊乖乖地呆著,委實不敢越雷池半步,心中卻是在哆嗦著看向了病床上如今被梳洗打扮地好好的王氏。 這賈政走到床畔站定,看著王氏幾乎是越來越微弱地呼吸,若非是他耳朵靈敏,怕是這樣近距離都聽不到她的呼吸聲了。 他道:“日子應(yīng)該就是今天了,過了今天你也不用受苦了,這一輩子你欠下的那些也能兩清,剩下的仨孩子我都會好好照應(yīng)著,將來也不會給他們再娶回來一個太太欺壓著他們。這珠兒將來前程似錦,元姐兒定然也能嫁給一個好人家,寶玉會被我好好撫養(yǎng)長大,你……去了下面,也應(yīng)該贖清了自身的罪孽……” 賈政接著還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他也不知道王氏能不能聽到,畢竟如今她這三魂七魄都從這殼子里出來,受控于人,指不定痛苦成了什么樣兒。 只他還是將自己想說的都說了一遍。 將來……就這樣吧。 那王氏原本三魂七魄都被一些厲鬼給抓著,日夜啃噬,可偏偏她的三魂七魄之中又像是有讓他們非常忌憚的東西,他們也只能用撕咬來表達對她的痛恨,能讓她飽受其罪但又不足以被對方這樣撕扯吞噬,可哪怕如此,也讓她日日夜夜痛不欲生! 她完全沒想到她會被這樣對待,怎么能?怎么能! 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她大限已到,這些惡鬼也生怕那黑白無常等前來將他們一并帶走,滿是不甘地將她三魂七魄都放了回來。 也幸好這魂魄也都沒有被帶離這榮國府,一被松開之后她這魂魄就自動歸位,也將賈政這些話聽了一個全程。 她對賈政簡直是恨意朝天,恨不得將她受到的痛苦全部加諸于對方,讓他也能享用一遍,憑什么這人就這樣冷血無情? 她是為了誰,難道不是為了二房,不是為了這個家,他哪里撇地清? 可沒有辦法,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根本睜不開眼睛。 賈政常常的說了一通心里話,這邊說完了之后就喊來了兒女,賈珠和元春往這邊一進,這賈珠還好,元春直接凍得打了個哆嗦。 賈珠連忙給了meimei自己的護身荷包,元春立刻感激地接過,這才和他一起看向床畔的母親 床畔的王氏是他們熟悉的樣子,這些天他們兩個得了空閑也會在她的床頭念一卷經(jīng),倒也不畏懼王氏,只看著賈政,就老老實實地給王氏下跪磕了頭。 賈珠身為長子,自然要承擔(dān)起照顧弟妹之責(zé),他直接在王氏面前做保,當(dāng)然也沒忘記說將來也要給王氏多行善舉好讓她在下面也能有福報之事,倒是讓原本戾氣沖天快要化為厲鬼的王氏那心中快慰了一點。 她被那么多的鬼氣和戾氣以及業(yè)力污穢,按照那些惡鬼嘲笑她的時候所說的那些,她原本都對自己將來下了地府之后還能投胎轉(zhuǎn)世不抱希望,但是珠兒…… 珠兒的話,她是信的,珠兒可是她的骨血,可不是賈政那個偽善之人! 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她恍恍惚惚地感受到了一個直覺—— 她死的時辰,她很熟。 賈珠這邊哭著說完,那邊的元春已經(jīng)泣不成聲,就更不用跟她說什么做保的話,只道將來肯定要孝順父親,好生照顧弟弟等。 王氏對于這個早晚要嫁人的女兒也沒什么指望和要求,也沒將自己最后的精力放在她的身上,她只是在想自己這幾天偶爾能聽到話時聽周瑞家的提到的那個孩子,那個生來不同帶著造化的孩子。 那個孩子不管是什么造化,什么來歷,都是她生的,將來……能給她報仇嗎? 或者將來能讓她投個好胎嗎? 她那聚在一起地魂魄在心中有了不可抑止的沖動之后就要沖出體外,不過一道金光將她生生的阻攔了回來,正是元春手中攥著的那個荷包之中所散發(fā)出來的光滿。 王氏這時才含恨想到了這一點—— 自己出不去,那是因為這個地方還有個賈赦?。?/br> 是他! 是他讓她一定要在張氏死的那個時辰死去! 是他讓她受遍苦楚! 更是他居然讓她從生下來孩子到最后要死了都見不到他最后那一面! 何等可恨! 這邊沖天的恨意倒是不被賈政和元春所察,倒是讓賈珠瑟瑟發(fā)抖,他原以為是自己今兒個將護身的荷包給了meimei的緣故,稍后就覺得這王氏周身的氣息不對,雖是業(yè)力不見了,但是這越來越濃重的戾氣也讓他有了不安的想法。 總不會……是吧…… 不不不,一定不能,大伯父說的好好的,肯定不會的! “我去,看上去這婦人居然還真是怨氣滔天啊,要不是我剛剛掐算了一番,指不定還以為她真的有這樣大的冤屈呢。要我說這個賈赦也真是好說話,要不是為了弟妹估計也不能這樣放她一馬,直接讓她被惡鬼吞噬算了,這下倒是好了,這婦人的恨意太深倒是辜負了他這一番心意,怕是要一死就化為厲鬼了?!?/br> “這人賤有天收,你說他怕啥?慢說他這家里布滿了陣法,便是真被這厲鬼給闖出來,他又有何懼?怕是她那個女兒懷里捧著的那個平安福就能讓他們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我說這人也是想太多?!?/br> “應(yīng)是無妨,不過只怕是稍后就要驚動了這地方的黑白無常了?!?/br> 這不是明擺著的?這黑白無常要是不過來,指不定這婦人死后當(dāng)場化為厲鬼,便是將來想要去地府也去不得了,又或者要再受一場苦。 賈赦這邊正在自己的院子里靜靜地站著,看著那邊的院子。 賈珍這個當(dāng)了爹的今兒個倒是在他這院子里不走了,這內(nèi)中的心思,賈赦也是相當(dāng)明白。倒是沒有白疼了這小子一場。 司徒睿只道自己不肯一個人去江南干苦力,也留在這邊,如今正哄著兩個孩子在書房,并不讓他們出來。 雖說有賈赦坐鎮(zhèn)呢,但想想今天也不會是個什么好日子。 賈珍膽子大了點,再加上修行也能感覺到西院那邊的不對勁,不禁遲疑道:“赦叔,沒事兒吧?不過她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這居然就受不了了? 賈赦哼了一聲道:“無妨,不用擔(dān)心,她跑不出來。” 賈珍這才點了點頭,不過想起什么似地提醒了一句:“西院里我聽說還有一個有孕在身的呢,要不要人先挪出來?” 賈赦搖了搖頭,接著就一彈指,就見一道金光從他袖子之中而出,接著就籠罩在了王氏那個屋子上。 不過這動作倒是讓天上的神仙又看了個新鮮,覺得這一出戲又要熱鬧了不少,不過這寶貝,似乎有些略眼熟? “帝君賞賜的,說起來上次帝君能找到這么多給他這個境界用的東西也不容易啊,這也是好貨啊,我琢磨著將來夠他用到金仙了,如果能用得到的話?!遍_陽說這話的時候不禁帶著羨慕。 要說他們北天跟北的地方打仗之前窮到要死要死的,這如今倒是大家都發(fā)起了戰(zhàn)爭財,個個富得流油,也能拿得出好東西找人幫著煉器了,否則的話他肯定要到陛下跟前嚎啕大哭—— 他跟著陛下征戰(zhàn)沙場這么多年,居然還比不得這小小人類給陛下進賢一次能得的賞? 他這話倒是讓天樞瞄了他一眼,沒說話。 天樞其實也覺得陛下當(dāng)時的賞賜有點過了,不過后來打聽了一下南天那一位的賞賜也就沒了話說。還不能是因為這兩個人之間互別苗頭?。?/br> 賈赦用那個金盆一樣的玩意兒將整個王氏的院子給罩住了之后,這屋子中的王氏就有了感應(yīng),她這心中的惱恨更甚,只可惜殼子還有最后一口氣吊著,不到時候不咽氣,她便是想沖出來找讓那賈赦去廝殺上一場也是無可奈何。 不過賈珠倒是感應(yīng)到了從天不斷傳來的暖意,那暖意一旦入體就能在他的體內(nèi)轉(zhuǎn)一圈兒,不但驅(qū)散了他身上沾染到的所有污穢,還讓他修為都隱隱有些撬動。 賈政也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對父親肯定地點了點頭。 是伯父出手了,肯定是,沒有其他的可能。 賈政心里也嘆了一聲,倒是覺察出這王氏肯定是又做了什么,否則兄長哪會不顧及著他和珠兒就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