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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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下打量了幾眼公儀音的裝束,“你扮成這個模樣做什么?” 公儀音收起方才在廳中刻意裝出的小意謹慎,菱唇一勾,顯出些恣意的佻達來,“我近日迷上了破案,便來了延尉寺,想親身體驗一番?!?/br> 說話間,她也在暗中打量著葉衣衣。 憑著前世模糊的記憶,她記得葉衣衣雖然性子清冷,但并不是多生事端之人。眼下這事顯然不會與她的利益有沖突,那便還有回旋的余地。 “重華真是好興致。” 葉衣衣看著眼前容顏嬌艷美好的公儀音,她的臉上,似還帶著未經(jīng)世事的純粹。一如那剛抽出的花信,氣韻清遠雅淡,仿佛隔著老遠,就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蓬勃生機。 這樣勃勃的生氣,她也曾在容蓁蓁身上看到過。 只是與容蓁蓁不同的是,公儀音的身上,沒有容蓁蓁那般灼人的傲氣和驕矜。 似乎從前的公儀音,并沒有這般清貴的氣韻罷? 葉衣衣微瞇了眼眸,她已記不清上次見公儀音是何時了,因她不得母親歡心,入宮的機會自然少之又少。 “表姊,今日之事,替我保密可好?”公儀音見葉衣衣呆呆看著她不說話,試探著開口道。 葉衣衣回過神,對上公儀音散發(fā)出灼灼亮意的眼眸,輕笑,“你打算一直待在延尉寺?” 公儀音一聽她話中有戲,唇瓣輕揚,笑道,“自然不。待我新鮮勁兒過了,便不這般胡鬧了?!?/br> 葉衣衣不置可否地揚揚眉,話語中帶了一絲打趣之意,“我只當(dāng)今日沒見過你便是?;仡^主上若發(fā)現(xiàn)了,可別將我拉下水?!?/br> 她雖與公儀音不親厚,但好歹有幾分親戚的情誼在。更何況,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既然能借此機會賣她個人情,又何樂而不為呢? 這么一想,遂淺笑著應(yīng)承下來。 公儀音回以一笑,眸中劃過一絲興味。 葉衣衣的想法,公儀音大概能猜出幾分。 看來她這個皇表姊,當(dāng)真是個明白人,難怪父皇說他更欣賞葉衣衣一些。 兩人行到府衙門口,公儀音正要同葉衣衣道別,一輛牛車駛到兩人面前停了下來。 公儀音轉(zhuǎn)頭看向車轅處,眸光微動。那里,鐫刻著精致華美的謝氏族徽。 謝氏? 莫非車中之人是……? 腦中剛浮起一個猜測,車簾便被一把折扇挑開。那折扇,以白玉為骨,綴下青色絲絳打成的絡(luò)子,精致非常。 公儀音嘴角幾不可見地抽了抽。 下一刻,果然瞧見車內(nèi)走下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襲紫色繡金線方勝紋錦袍,寬大的袖口處繡著銀色的水波紋,腰間束著通透的白玉腰帶,端的是富貴奢華。 這樣風(fēng)sao搶眼的打扮,除了謝廷筠,還能有誰? 謝廷筠下了車,看到門口的公儀音不由眼前一亮,“無憂,這么巧?你這是準備去哪?” 話音落,目光正好轉(zhuǎn)到一旁的葉衣衣身上,眼中亮色更甚,自認為瀟灑倜儻地一展手中折扇,笑著問,“這位女郎是?” 公儀音眉一挑,“七郎不認識?” 謝廷筠露出一絲苦惱之色,側(cè)頭想了想,不解道,“我應(yīng)當(dāng)認識?” 葉衣衣睨他一眼,沒有說話,望向公儀音道,“我走了?!闭f罷,抬步欲行。 “誒……”謝廷筠收了折扇,在葉衣衣身前輕輕一攔,“女郎請留步?!?/br> 葉衣衣氣息一冷,看也不看他,只道,“何事?” 謝廷筠看著她冷若冰霜的面容,收回折扇笑嘻嘻道,“敢問女郎芳名?” “久聞謝七郎建鄴第一沒的名號,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比~衣衣神色古怪地覷他一眼。 “建鄴第一美?”謝廷筠一愣,展開扇子一扇,面有得意,“女郎過獎了,只是,謝某怎不知我有這般名號?” 公儀音偷笑道,“七郎,你聽錯了,不是建鄴第一美,是建鄴第一沒!” “第一沒?”謝廷筠一愣,“沒什么?” “沒臉沒皮!”葉衣衣冷冰冰吐出這四個字,徑自上了來時的車攆離開。 留下謝廷筠在原地看著牛車遠去的身影,一臉目瞪口呆。 良久,他回了神,悻悻地看回公儀音,“無憂,這女郎到底是何人?嘴皮子好生厲害!” 公儀音露齒一笑,戲謔道,“七郎當(dāng)真不認識她?她是初云宗姬?。 ?/br> 謝廷筠一愣,“初云宗姬葉衣衣?長帝姬之女?” “是啊?!惫珒x音露出一絲看好戲的神色。 謝廷筠懊惱地拿扇子敲了敲頭,“我還當(dāng)是哪家來報案的女郎,誰能想到是初云宗姬???”他嘆一口氣,“罷了,下次見著她還是繞道走吧。” 公儀音抿唇笑笑,“對了,七郎今日來延尉寺可是找九郎?” 謝廷筠頷首,“熙之可在?” “七郎里邊請?!惫珒x音側(cè)身一讓,前頭帶起路來。 到了大廳,秦默正在不緊不慢地喝著杯中茶水,荊彥已不在廳中。 見公儀音領(lǐng)著謝廷筠來了,他面上不見詫異,抬頭看一眼,淡淡道,“你怎么來了?” 謝廷筠也不客氣,走到他旁側(cè)席位坐下,“我有事找你,又不想去你家,便只能來延尉寺了。” “何事?” “還不是為了過幾日王夫人壽宴之事?!敝x廷筠抱怨道,“十二郎備了那么貴重的禮物,你若一點表示都沒有的話,王夫人那里,哪能說得過去?” 秦默不以為意地勾唇輕笑,“難不成你以為我送了合母親心意的禮物,她對我的態(tài)度便會改觀?” 謝廷筠一嗆,半晌才吶吶道,“那總得試一試不是?” 秦默放下茶盞,望向謝廷筠,“子沐,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你不必再為我奔走了。” 謝廷筠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熙之,你同我客氣什么?東西,我已經(jīng)替你找好了,你就看看行不行便是?!?/br> “何物?” 謝廷筠拍拍手,門口應(yīng)聲走入一人,手中托著一物,用白布蓋著,瞧不出模樣。 我仿佛嗅到了jq的味道~啦啦啦~ 第057章 生于憂患 公儀音好奇地望去。 秦衍備下的那株紅珊瑚樹,價值不菲不說,妙就妙在稀奇二字。這禮物一亮出,其他尋常禮物可就失了顏色,也不知謝廷筠替秦默找的是什么東西? 謝廷筠伸手接過來人手中之物,眉梢一揚,看向秦默得意道,“熙之,你可能猜出我手中是何物?” 秦默淡淡瞟一眼,“畫卷?!?/br> 公儀音仔細一打量,覺得秦默果然說得有理。那東西雖然用白布罩著,隱約還能瞧見白布下長長卷軸的模樣。 謝廷筠撇撇嘴,伸手揭開白布,“沒勁兒,每次都能猜中。” 公儀音一笑,“七郎不妨叫九郎猜猜,這畫是何人的大作。” 謝廷筠眼神一亮,勾了勾唇角饒有興致道,“這個主意好!熙之,你再猜!” 秦默神色未變,細細端凝那畫卷片刻,“你既費盡心思替我尋來,又特意提到阿衍,看來這畫卷定然是難得的珍品?!彼炙尖饬艘粫?,眼中閃爍著琉璃般純凈的色澤,“我猜,此畫應(yīng)是顧愷的《洛神賦圖》?!?/br> 顧愷是前朝有名的繪畫大家,尤善畫人物。 話音一落,謝廷筠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望著秦默,手一指,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 秦默淺淺一笑,“再往前的畫作,流傳下來的本就不多,留存于世的也早就被人收藏,自然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尋到。我聽說近日璇璣樓正準備拍賣顧愷的《洛神賦圖》,沒想到被你購得了?!?/br> 公儀音凝神聽著,奇道,“這璇璣樓,當(dāng)真是專門拍賣奇珍異寶之處?” 所謂拍賣,是一種當(dāng)眾出賣寄售貨物的方式。由樓中客人出價競購,價高者得。只是聽說這璇璣樓門檻頗高,沒有專門的帖子,尋常人等根本無法進入一窺全貌,更別說參與拍賣了。 她從前也曾托人在樓中拍下過一兩件珍寶,是以有所了解。 謝廷筠“咦”了一聲,“無憂,你不知明月夜,卻知璇璣樓?這可真有意思?!?/br> 公儀音眸光一閃,避開他的目光笑道,“殿下頗喜這些個奇珍異寶,所以我亦有所耳聞。” 謝廷筠似乎信了她這個解釋,又看向秦默,“快打開看看。為了這畫,我可是費了不少心思?!?/br> 秦默目光柔和了幾分,看著他道,“我曉得你的良苦用心。只是,你家中管你管得嚴,回頭我讓子瑟將錢支給你,你也別同我推辭了?!?/br> “不用?!敝x廷筠大大咧咧地揮揮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謝七什么不多,就是朋友多。我同樓里的人都打過招呼了,大家知道我謝七看上了這幅畫,自然沒人跟我搶?!?/br> “還可以這樣?”公儀音訝道,想當(dāng)初,她拍下的那兩件珍寶,可是花了她不少錢呢! “那當(dāng)然!這建鄴城還有我謝七搞不定的事兒嗎?!”謝廷筠得意洋洋地一開折扇,露出扇面上大大的“人模人樣”四字來,那字筆力雄健,龍飛鳳舞,瞧著還有些眼熟。 公儀音“噗嗤”一笑盯著那四個大字看了半晌,突然雙手一拍,恍然大悟道,“七郎,這莫不是九郎替你提的字?” 一聽這話,謝廷筠眉飛色舞的神采頓時耷了下來,嘟囔道,“別提了!我好不容易搞到這么把白玉為骨素錦為面的折扇。你看看,這白玉可是罕見的流光玉,產(chǎn)自岷山深處,每年產(chǎn)量稀少,不是我自夸,便是宮中也沒多少。這素錦亦是朝中貢品,每年不過得十匹,八匹進貢朝中,剩下兩匹才在市場上流通,可都是些稀罕物啊。本想著讓熙之這個圣手給我題個字,沒想到他卻寫了這四字!你說說,這不是存心氣我嗎?!” 秦默唇畔浮上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他眉目一舒,帶上些無辜的神色,“是你叫我寫個夸你相貌的詞兒。”他上下打量了幾眼謝廷筠浮夸的著裝,“我秦九不說假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左思右想,那些尋??淙说脑~兒都不適合,還是這扇面上的字兒最配你。” 謝廷筠氣得一收折扇,“你……你這是存心逼我棄用這扇子?!?/br> 秦默微一挑眉,不置可否地地笑笑。 他悠然閑適坐于席上,眉目清雅,神色間皎然出塵,似乎方才的話真的只是隨口一說。 可若細細看去,便能看出他眉眼間藏著的細微隱憂。 公儀音心內(nèi)一動。 難道秦默此舉的用意,在于讓謝廷筠收斂著些,不要太過招搖? 要知道,如今士族的地位本就有隱隱超過皇族的趨勢。制這折扇所用之物,方才謝廷筠也說了,便是宮中也少之又少,若讓有人之人抖落出來,父皇會怎么想? 如今年年征戰(zhàn),國庫日益虧空,到時候,父皇會不會把矛頭對準這些富得流油的世家大族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