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老公每天都覺得我在出軌、第二春、侯府嬌女、我可能不會愛你、初九、【金東情事】-《孤山》、穿越香蜜被推到(H)、緋色迷途、記憶深處有佳人、原來你不是
雖然眼下殿內(nèi)似恢復(fù)風(fēng)平浪靜,可殿中的氣氛卻與方才截然不同。 公儀音沉了目色,按捺住狂跳的心,不動聲色看了宇文淵一眼,只見他端著酒樽抵唇,眼簾微垂,唇邊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她眼風(fēng)朝旁掃去,一圈看下來,將眾人的神態(tài)各收眼底。大家面上,有驚魂未定,有沉吟思忖,有挑眉憤怒。至于那七個被當(dāng)做靶心之人,面上神情亦是不盡相同。 秦默一臉無懼的模樣,兀自喝著盞中酒釀,眼中未起絲毫波瀾。秦肅亦是不動如鐘,只是周身氣質(zhì)愈發(fā)冷冽。王泓、謝廷笍和蕭玄錚面上神情雖不及他二人鎮(zhèn)定,但也算如常,唯眼中情緒有細(xì)微波動。 而原本更該處變不驚的兩位皇子,面上卻殘留著些微無措的驚慌。太子狠狠一哼,仰頭喝光杯酒釀,壓下肚中驚色,神色仍有些慘白。三皇子神情比太子要稍稍鎮(zhèn)定一些,但那雙顫抖著握杯的雙手還是出賣了他。 公儀音不解地收回目光。 以宇文淵的性子定不會做無用之事,更不會在這一曲劍舞中莫名插入這一段。那么,他到底意欲何為? 她下意識的和著鼓聲輕叩幾面,眸中一縷幽思。 急促的鼓聲漸漸減緩,最終停了下來,舞姬也隨之收回短劍,俏生生立于殿內(nèi)。方才急旋起舞間,面紗也不曾掉落,仍只余那一雙雙琳瑯美目,輕含笑意看著場中眾人,呼吸不見半分急促。 宇文淵站起來,朝著安帝的方向作了一揖,唇畔含笑,“陛下,獻(xiàn)丑了?!?/br> 安帝仍心有余悸,面上神色并不大好。他沉沉睨一眼宇文淵,話中有話道,“睿王這一曲劍舞,可當(dāng)真有意思?!?/br> 宇文淵輕笑一聲,眉微挑,語聲清懶,“陛下和諸位喜歡就好?!闭f著,目光似有所悟地在太子和三皇子面上一掃。 感受到他投過來的打量眼神,太子和三皇子想起方才的狼狽,紛紛垮了臉色。 “不知睿王可還有什么需要拿出來切磋一番的?”安帝看著他,語聲微冷。 “不敢再班門弄斧。”宇文淵話雖說得客氣,眉目間卻有一絲顯而易見的不屑和嗤笑。 安帝一口氣哽在喉中,但知曉現(xiàn)在不是翻臉的時候,恨恨地咽了下來。一旁端坐的皇后瞟一眼安帝的神情,眼中劃過一抹沉思,輕啟檀口道,“方才睿王這劍舞可真是驚險。那短劍脫手的瞬間,連本宮都嚇了一跳呢。睿王可曾想過,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該如何是好?”這是在問責(zé)宇文淵的思慮不周了。 宇文淵眉目一揚,斜斜地看向皇后,眼中有一絲不屑,“不過是一柄未開封的短劍罷了,難不成貴國之人連這等膽識也沒有?” “你……”皇后被他一嗆,尖利的指甲陡然掐入掌心之中,偏生她還要顧及著儀態(tài),怒火生生憋在心頭,發(fā)也發(fā)作不得。 “大膽!”皇后顧及場合,有人可就沒這么思慮周全了,不管不顧大聲嚷了出來。 公儀音聽得耳邊驟然響起的尖叫聲,不由眉頭一蹙。公儀楚要出風(fēng)頭,也不看清楚時機(jī),這種時候是她們能開口說話的嗎? 皇后在她身后干著急,卻又沒法子提醒,只盼著公儀楚能突然醒悟過來,趕緊閉嘴,不要為了爭這口氣又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煩來。 可公儀楚顯然并未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何不對。她凌厲地望一眼睿王,尖著嗓子道,“睿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母后無禮!” 公儀音在一旁哭笑不得。 公儀楚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父皇都沒發(fā)話呢,她在這里訓(xùn)斥個什么勁? 見公儀楚不顧場合吵吵嚷嚷,安帝臉都綠了,狠狠瞪一眼皇后,似乎在責(zé)怪他的教女不力,這才清了清嗓子沉聲道,“昭華,休得無禮!” “可是父皇……”公儀楚轉(zhuǎn)頭朝安帝看去,還欲再說,只是觸及到安帝鐵青的臉色時,莫名一顫,說了一半的話哽在喉中,悻悻轉(zhuǎn)回了頭。 安帝微舒口氣,望向宇文淵語帶歉意,“小女無狀,還請睿王多多擔(dān)待?!?/br> “無礙?!庇钗臏Y佻達(dá)一笑,語帶戲謔,“在北魏便聽說南齊兩位帝姬,昭華帝姬性子天真爛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公儀楚聽他這么一說,臉色似乎好了些。 公儀音在一旁不動聲色瞧著她面色的變幻,不由心內(nèi)一哂。公儀楚不會把宇文淵這話當(dāng)成是夸她的了吧?是個人應(yīng)該都能聽出,宇文淵這分明是在諷刺公儀楚。什么天真爛漫,明明就是在說她沒有腦子。公儀楚連這點小伎倆都聽不出來?皇后到底教了她些什么? 安帝臉色更黑了,但宇文淵既然肯順著他的臺階下,這事也就這么過去算了。偏生……有的人還是不識趣,竟抬頭好奇道,“那重華呢?你們怎么說重華的?” 宇文淵身后的使團(tuán)傳來一陣竊笑。 公儀音一聽,差點就要無語望天了。所謂豬隊友,大抵不過如此了吧。 宇文淵倒是起了一絲興味,目光在垂首靜默的公儀音身上流連片刻,挑了嘴角道,“重華帝姬……聽說重華帝姬是南齊的福星。十六年前北魏南齊那一戰(zhàn),正是重華帝姬出生之時?!?/br> 公儀音頭微垂,神色從容淡然,仿佛宇文淵在談?wù)摰娜瞬皇撬话恪?/br> 是的,父皇之所以如此寵愛于她,聽說一開始正是因為自己誕生之時,邊關(guān)恰有捷報傳來。當(dāng)時北魏南齊爆發(fā)戰(zhàn)爭,南齊節(jié)節(jié)敗退,眼看邊界不保。父皇煩悶,隨懷了孕的母妃一道在殿中觀歌舞解憂,不想母妃突然胎動,于殿內(nèi)產(chǎn)下自己。剛一落地,邊關(guān)便有捷報傳來。 雙喜臨門,父皇自然欣喜不已,不僅親自將自己賜名為音,封號重華,從此后還將自己視作南齊的福星。 這件事,南齊的百姓大多知道。只是沒想到,竟然還傳到北魏去了。 公儀楚一聽,笑意登時僵在唇邊,眸中閃過一絲陰翳。 公儀音的這個故事,是她從小到大最不想聽到的!明明自己才是父皇的第一個女兒,明明自己才是皇后之女,卻因為這個所謂的福星故事,從小到大公儀音占據(jù)了父皇的所有寵愛! 宇文淵看一眼淡漠的公儀音一眼,嗓音猶帶幾分笑意,“這么說來,重華帝姬也算與我北魏有緣了?!?/br> 公儀音腦中警鈴大作。 有緣?孽緣還差不多。宇文淵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她心底驀然升起一絲危機(jī)感。想了想,抬頭看向宇文淵,面容端素,唇邊帶著標(biāo)準(zhǔn)的外交笑容,“睿王這話說得不對,許是你聽的故事有差吧。聽說我降生之時,南齊正好打敗了北魏。這么說來,我同北魏有緣說不上,相克倒有可能。”她淺淺一笑,盈盈目光直直注視著宇文淵,“睿王,你說呢?” “哈哈哈?!庇钗臏Y不怒反笑,看向公儀音的眸光愈發(fā)流光溢彩起來,落在秦默眼中,不禁生了幾分警覺。 “重華帝姬還是如此舌燦蓮花,我甘拜下風(fēng)?!?/br> 安帝皺了皺眉頭,目光看向公儀音,“重華,你同睿王認(rèn)識?” 公儀音有些微惱意,這個宇文淵,一而再再而三把話題往自己身上引,到底是何居心?想到這,心底的怒火蹭蹭往上冒。 她清冷的眸光朝宇文淵一射,說出來的話也似在寒潭中浸過一般,“前幾日睿王提前入城時,曾在街上同他見過一面。當(dāng)時睿王手下的驚馬差點傷了人,幸好我叫府中侍衛(wèi)及時出手,才避免釀成悲劇。” 一聽這話,人群中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他們本就對趾高氣昂的宇文默不待見,如今一聽他竟然放任手下在鬧市縱馬,愈發(fā)起了一種同仇敵愾的情緒。 見公儀音短短幾句話便讓自己處在下風(fēng),宇文淵嘴角噙著的笑意更深了。他站起來彬彬有禮朝公儀音作了一揖,“那日是我手下不對,我回去也已罰過他了。重華帝姬雅量,定不會再多做計較?!?/br> 公儀音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輕笑一下,不再出聲。 宇文淵眼眸微狹端凝她一眼,復(fù)又坐下。 見兩人你來我往間宇文淵并未占到上風(fēng),安帝的心情好了些許,拍拍手道,“北魏的歌舞自然精彩,不過,我南齊的好戲還在后頭,睿王,請好好欣賞吧?!?/br> 說著,拍了拍手,目光看向殿外。 掌聲落,一陣笙簫之聲從殿外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云光殿對面的沁月湖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幾葉扁舟,扁舟上有數(shù)名著彩繡霓裳羽衣的歌女,和著清樂,踏著節(jié)拍,緩緩歌唱起來。歌聲婉約輕柔,飄進(jìn)大殿之中繞梁不絕。歌女唱的只是平常小曲,卻勝在歌喉清麗,如珠落玉盤,又似拂面清風(fēng),別有一番清雅的味道在里頭。 清月從層云中探出頭,月光如瀑灑在地上,濃光淡影間一派風(fēng)光霽月的景象。皎潔月光細(xì)碎地灑落在舞女衣衫之上,如銀子般和暖明亮。湖面波光粼粼,光影閃爍間如夢如幻。 眾人的目光全被湖心清歌的歌女所吸引,殿內(nèi)氣氛漸又火熱起來。 坐了一會,公儀音頗覺有些百無聊賴。 她動了動坐麻的雙腿,避開人群朝上首的安帝瞧去。安帝正在喝酒,突然感到一道視線望來,回目一瞧,正是公儀音。 他挑了挑眉,似在無聲地詢問公儀音何事。 公儀音露出個苦笑的神情,然后指了指外面,示意自己想出去走走。 安帝一臉無奈,但看見她滿目可憐兮兮的神情,心腸又軟了,妥協(xié)地點點頭,嘴張了張,示意她小心些。 公儀音面上一喜,露出個燦然的笑意,露出珍珠米粒般潔白的牙齒。 她又耐著性子坐了一會,環(huán)顧一圈,見無人注意到自己,忙悄悄起身,預(yù)備繞到偏殿處再出去。 “你去哪?”她一動,身旁的公儀楚立即知曉了,滿目警惕地看著她。 “去出恭,你要一起?”公儀音瞥她一眼,語聲涼淡。 公儀楚撇了撇嘴沒有搭腔,轉(zhuǎn)回目光接著看歌舞去了。 公儀音躡手躡腳到了偏殿,本想叫人喚了阿靈阿素過來,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就在這附近轉(zhuǎn)轉(zhuǎn),就沒必要叫她們了,遂徑直出了大殿。 今夜月色正好,月圓如玉盤,高懸于夜空之中,散發(fā)出皎潔的光芒,如水清華般灑在翹角飛檐的宮殿之上。 夜風(fēng)微涼,公儀音微微攏了衣襟,隨意走著。 沁月湖上歌舞表演還在繼續(xù),燈火通明,隱有絲竹禮樂聲傳來。公儀音微微吸了口氣,覺得這夜,似乎太過嘈雜了些,抬步往人少的地方去。 夜風(fēng)拂面,吹散了她心中的燥熱之意,腦中漸漸清明,不由想起方才席上宇文淵的表現(xiàn)來。她細(xì)細(xì)思索著,試圖站在宇文淵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情。 席上那么多人,舞姬手中的劍為何單單向那七人射去? 等等! 她聯(lián)想到七人的身份,突然間發(fā)現(xiàn)了些許端倪。秦默、謝廷笍、王泓和蕭玄錚分別是秦謝王蕭四大家族中最出色的下一輩子弟。至于為何選秦肅,應(yīng)該不是看在他秦氏子弟的份上,而是因他年紀(jì)輕輕卻頗受安帝器重的緣故! 至于太子和三皇子……公儀音沉思,當(dāng)時席上除了這兩位皇子,還有一位四皇子公儀謹(jǐn),就坐在三皇子身側(cè),那劍卻獨獨繞過了他…… 莫非……宇文淵在試探每個人的底細(xì)?! 公儀音眼神驀地一亮,再細(xì)細(xì)一分析,越發(fā)覺得自己想得有理。宇文淵此次來建鄴,或許就是為了打探情報而來! 他選中的這七個人,恰恰是南齊下一輩中最出色的男子。想來,他定是想借此機(jī)會摸清這幾個人的性格底細(xì),以便知己知彼,日后才能百戰(zhàn)不殆。 至于為何不選四皇子,大概是因為四皇子性怯弱,成日跟在三皇子身后,生母又只是個普通的宮女,日后成不了大器的緣故。 而三皇子雖然生母早逝,但其肖似安帝,能力也有,是太子的強(qiáng)有力競爭對手。 想到這里,公儀音恍然大悟。難怪那劍出鞘之際,公儀音無意間掃到宇文淵的目光正在七人面上不斷來回,當(dāng)時她還詫異,現(xiàn)在想來,他是在觀察每個人的反應(yīng)!通過對每個人應(yīng)對危急情況的反應(yīng)進(jìn)行分析,很容易就能分析出誰才是北魏日后最應(yīng)提防的強(qiáng)勁對手。 這么說來,宇文淵應(yīng)該已經(jīng)盯上秦默和秦肅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公儀音不由憂心忡忡起來,再聯(lián)想到宇文淵對她莫名的“興趣”,心中的憂愁愈發(fā)彌漫,一時覺得思緒茫然紛雜。 突然,前頭傳來一陣樹木窸窣之聲。 她神色一凜,眼神利箭般朝前射去,嘴里大聲道,“誰?誰在那里?” 回答她的是一陣忙亂的窸窣之聲,方才在那里的人似乎跑遠(yuǎn)了去。 公儀音驀地警覺起來,環(huán)顧四周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心中想著事,不知不覺中竟到了一處不熟悉的地方。四周灌木雜草叢生,頗為凋敝,路上的石座路燈的蠟燭已快燃盡,被夜風(fēng)一吹,明明滅滅間顯得陰影憧憧。遠(yuǎn)處似有一座宮殿矗立,偌大的宮殿里卻沒有半點燭火的光亮透出。 公儀音登時起了一身起皮疙瘩。 她警惕地四下周一瞧,發(fā)現(xiàn)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明白此地不是久留之地,趕緊轉(zhuǎn)身憑記憶順著來路返回。 好不容易出了灌木叢,耳邊又一陣窸窣聲響起,緊接著,就瞧見另一側(cè)的灌木中鉆出個黑乎乎的人影來,那人影低著頭,慌慌張張徑直撞到了公儀音身上。 公儀音小聲尖叫一聲,嚇得慌忙后退了幾步,借著月光看清面前之人,這才微微松口氣。 面前的人是個女子,穿著半新不舊的宮婢服裝,看著年紀(jì)稍長,低垂著頭,頭發(fā)有些蓬亂。 “你是哪個宮里的?”公儀音看著她,試探著道。 那宮婢卻不出聲,咬了咬手指,嘴里哼哼唧唧著什么。 公儀音心下生疑,加重語氣又問了一遍,“你是哪個宮里的?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那宮婢驀然抬了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瞪得老大朝公儀音看來,黑夜中發(fā)著幽光,嚇了她一跳。公儀音這才看清那宮婢面上頗為狼狽,似乎久未清洗過的模樣,眼神也有些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