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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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鼻啬瓚?yīng)了,拿起筷子先給公儀音夾了一箸菜。 公儀音淡笑著謝過,埋頭吃起飯來。 看著她沉默不語的側(cè)顏,秦默幽深的墨瞳中劃過一抹異色,很快也垂了頭吃起飯。 一頓飯吃得是波瀾不驚。公儀音情緒不佳,明顯話少了許多,連謝廷筠看出了端倪,疑惑的目光在秦默和公儀音身上流轉(zhuǎn)片刻,眉眼間閃過一抹深思。 吃過飯,公儀音借口累了,先行回了房。 荊彥和莫子笙去安頓車輦和侍衛(wèi)去了,一時間席上便只剩下了謝廷筠和秦默。 兩人沉默了片刻,謝廷筠看向秦默開了口,“無憂好像心情不佳?” 秦默沒有出聲,目光定定地盯著嗎面前的茶色長幾,修長如玉的手指捧著粗瓷茶盞,愈發(fā)顯得細(xì)膩瑩白。 “為什么?”謝廷筠問道。 秦默依舊沒有出聲。 謝廷筠似乎習(xí)慣了他這樣,嘆口氣道,“熙之,方才你失態(tài)了?!边@么多年,他幾乎是看著秦默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自然知道他內(nèi)心有多強(qiáng)大。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有什么東西能引起他情緒的波動了。沒想到世間萬物終究是一物降一物,素來清冷的秦默在遇到無憂時,終于變成了一個有血有rou會笑會怒的普通人。 “那個時候,我沒辦法冷靜下來?!鼻啬K于開了口,清冷的嗓音像是早春白雪消融的溪水,涼而沁人。 “你所經(jīng)歷的那些,無憂并不知情是不是?”謝廷筠緊緊凝視著他淡雅的眉眼。 秦默淡淡搖了搖頭。 “所以見到那樣的你時,她才會疑惑,這也很正常?!币娗啬那榫w明顯也跟著低落了下來,謝廷筠出聲安慰。 秦默“嗯”了一聲,長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茶盞。 “熙之,你有沒有想過向無憂說出來?”謝廷筠輕輕啜一口杯中茶水,想了想建議道。 秦默眸中眼波波動些許,腦海中閃過公儀音如剛發(fā)的花信般明媚的笑靨。她美好得如同初升的驕陽,而自己,只是那寂靜無邊的黑夜。那些過往的黑暗與殘忍,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讓她知道。 看出他眼中的掙扎,謝廷筠微微嘆一口氣,“罷了,你素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該做什么。我作為旁觀者,就不多說了,你好好想想吧?!?/br> 說著,似乎是有意打破這樣沉悶而壓抑的氛圍,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酒足飯飽,我也困了,去午睡一會了,有事派人叫我?!闭f罷,起身上了樓。 許是一路奔波勞累睡得并不安穩(wěn),好不容易可以在榻上舒舒服服睡一覺了,公儀音這一覺格外香甜,等她醒過來時,窗外已紅霞遍天。 她呆呆地從榻上坐了起來,看著窗外滿目的橘色,腦中一時有些發(fā)懵。 “阿素?!彼雎晢镜溃瑓s很快意識到自己這不是在帝姬府,阿靈和阿素也沒有跟來。只得咂了咂嘴有些干燥的唇瓣,掀開薄被起身下了榻,走到茶幾旁給自己倒了杯水。 溫?zé)岬牟杷露?,她這才覺得腦中清明了些。 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窗外的景色一覽無余。公儀音這間房的窗戶是對著客棧里頭開的,窗戶下面是一個小小的庭院,庭院中遍植長青樹木,亭亭如蓋。 仔細(xì)一瞧,發(fā)現(xiàn)樹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公儀音睡了這么長的一覺,急切需要呼吸些新鮮空氣,想了想,將外衫穿好,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走到樹下時,樹下的人聞得腳步聲轉(zhuǎn)過頭來,正是目露沉思之色的謝廷筠。 也不知是不是出門在外,謝廷筠這些天的打扮顯然低調(diào)了許多,雖然衣衫的色澤較之秦默仍是鮮艷了不少,但總算不再是那種大紅大綠艷俗無比的搭配了。 此時的他,身著一身湖藍(lán)色的長衫,腰間墜下玉佩香囊和他這幾日不離手的那把玉骨扇,頭發(fā)用碧色小玉冠束住,乍一看上去也是個翩翩佳公子。 “無憂這是剛睡醒?”瞥了瞥公儀音還帶著些睡意朦朧的眼睛,謝廷筠笑道。 公儀音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也沒想到會睡這么久?!彼蛄苛酥x廷筠一眼,“謝七郎又是在這里做什么?” 謝廷筠解下腰間佩扇,煞有介事地一展扇面,沖著公儀音送了個秋波道,“我啊,在悲春傷秋?!?/br> 他一向不正經(jīng)慣了,公儀音見怪不怪,反而順著他的話道,“悲春傷秋?我看你是大秋天的思春了吧?” 謝廷筠輕咳一聲,盯著她似笑非笑道,“我可不像你,春都沒有,怎么思?” 公儀音沖他揚(yáng)了揚(yáng)秀麗的黛眉,抿唇笑道,“要不要我給你找一個春天?” “別別別。”謝廷筠趕忙擺手,“你還是繞過我吧,不然你老替我張羅,熙之還不得扒了我一層皮?”話音一落,他敏感地感到公儀音唇角的笑意淡了些,不由心里只懊悔。 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知道無憂因熙之上午不小心外露的凜冽煞氣而心有糾結(jié),自己這會還說這話,簡直是腦子里進(jìn)了水。 他懊惱地咬了咬下唇,生硬地轉(zhuǎn)回到原來的話題道,“不過……若是你有看著合適的,給我介紹介紹當(dāng)然好了。反正熙之對上你就沒了脾氣?!?/br> 公儀音生澀地笑笑,顯然也明白了謝廷筠如此突兀的畫風(fēng)一轉(zhuǎn)是因為何故,一時間又有些心事重重起來。自己莫不是表現(xiàn)得這般明顯?連謝廷筠都發(fā)現(xiàn)了端倪?那秦默那里,自然也瞞不過了。 秋風(fēng)瑟瑟,吹動枝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公儀音和謝廷筠卻突然之間都沉默了下來。 “無憂……” “謝七郎……”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在寂寂秋風(fēng)中很快隨風(fēng)消散。 “你先說。”公儀音抿唇微微笑笑,看著謝廷筠道。 “你有沒有什么從未對人說過的秘密?”謝廷筠的目光看向悠遠(yuǎn)的天空,那里,一片瑰麗的橘色,如同火燒一般艷麗的色澤。 公儀音心中一咯噔,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重生之事。 謝廷筠似乎并不想等到她的回答,悠悠的語聲又響了起來,自顧自說道,“我有。” 公儀音略有些吃驚地轉(zhuǎn)頭朝他看去。 暮色以一種溫柔的姿態(tài)籠罩下來,天邊的橘色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濃的墨藍(lán)。 謝廷筠的側(cè)顏在朦朧的夜色中也變得模糊起來,然而無論怎樣也掩蓋不了他精致的五官。不得不說建鄴這些士族子弟,除了秦默,其他人同樣亦是面如冠玉儀表堂堂。 謝廷筠繼續(xù)開口道,“所有人都很好奇,明明我與阿兄是一母同胞,為何他就能如此出色如此光芒四射,而我卻成日如此游手好閑?” 他面上收起了往日慣常的佻達(dá)笑意,朦朧夜色中,只有那一雙眸子還散發(fā)著熠熠的光彩。他嘲諷地勾了勾唇接著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并不是現(xiàn)在這般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當(dāng)時的阿兄,性格好能力好,我很努力地想要追上他的步伐,努力地想要做一個完美的世家兒郎??墒侵钡接幸惶欤野l(fā)現(xiàn)這些,其實只是裝出來的假相。” 他神情淡渺如煙,秋夜的涼意在他長長的睫羽上碎開,眸間有隱隱光華閃爍。 關(guān)于他是如何發(fā)現(xiàn)這些假相的,謝廷筠并沒有細(xì)說,目光依舊看著夜色中的遠(yuǎn)方,仿佛恍惚間想起了年少無知的少年時代,而唇邊笑意間的嘲諷之色愈發(fā)重了。 良久,他似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轉(zhuǎn)頭看向公儀音,黑曜石般的雙眸在漸漸暗淡下來的夜色中清華流轉(zhuǎn),“而熙之,他的過往,比任何人的都要艱難。我很難想象,他究竟是如何才能練就如今這樣一副淡然清風(fēng)的性子?!?/br> 公儀音心中一驚,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謝廷筠。 他是說,秦默的過往很艱難?艱難到他都無法想象?可是……他不是秦氏嫡支么?不是秦氏宗主最看好的下一代子弟么?雖然王夫人不待見他,也不至于淪落到那樣的地步罷? 她盯著面前的謝廷筠,急急便想開口,“謝……”一個字剛出口,便覺得一股熟悉的隱約寒涼香氣夾雜在涼風(fēng)中襲了過來。 公儀音下意識回轉(zhuǎn)頭,果然瞧見一襲銀色袍衫的秦默在夜色下正朝這邊走來,寬袖輕擺,衣袂翩翩,身上永遠(yuǎn)是那樣泠然自得的氣質(zhì)。這樣的人,仿佛歲月從未虧待過他,如此,才能養(yǎng)成這種任何時候都勝似閑庭信步的氣度??芍x廷筠卻告訴她,她的過往,遠(yuǎn)不是自己能想到的?! 她突然覺得自己腦中迷糊起來。 前世今生,她似乎見過了秦默的很多面,可又似乎又很多面從未見過。而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秦默在公儀音的注視下行到兩人跟前,“無憂睡醒了?”他凝視著公儀音淡淡開口道。 公儀音點點頭,眼中神色五味雜陳。 “方才在說什么?”秦默輕輕瞟一眼謝廷筠,最后目光又轉(zhuǎn)回到她面上,唇角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隨便聊聊?!敝x廷筠搶在公儀音面前開了口,面上神情似乎有些心虛。畢竟,他方才可是把秦默的底透給無憂聽了。 秦默沒有說話,只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公儀音,眼中帶著膩死人的溫柔。 公儀音被他這般看著,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別開眼神點點頭道,“沒說什么,就隨便聊聊?!?/br> 謝廷筠暗暗舒一口氣,腳底已經(jīng)動了起來,“我……我突然想起找荊司直有點事,我……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闭f罷,也不等兩人反應(yīng),飛快地走遠(yuǎn)了。 公儀音扯出一抹苦笑,收回目光低垂著頭,一時不知如何面對秦默。 她心中有太多疑問想要問秦默,可是她也知道,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有很多逆鱗。公儀音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開口問起他那些……那些難以訴說的過往? 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客棧中點起了明亮的燈火,投影在紗窗上,倒映出明滅的光影,也照亮了秦默清雅如玉的容顏。 “阿音,隨我出去走走可好?”他淡淡開了口。 公儀音一怔,下意識點頭應(yīng)了下來。 兩人并肩出了客棧,公儀音不知秦默要帶她去哪里,只是安靜地跟在他身后走著,一路無話。 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前頭秦默的腳步停了下來。 公儀音抬頭一看,原來他們竟走到了一條小河邊。小河并不寬,兩岸流離的燈火倒映在河水中,公儀音清楚地看到了水中自己的倒影。 小河邊是青青草地,秋夜微涼,河邊的風(fēng)帶了些微微的濕氣。 秦默在一顆垂柳旁站定,回轉(zhuǎn)身看著公儀音,“阿音,你有心事?!?/br> 他用的,是肯定句。 公儀音不想瞞他,也自知瞞不過他,猶疑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能說說嗎?”秦默的聲音,溫柔得近乎哄勸,清亮的雙眸一直緊緊凝視著公儀音,仿佛要將她刻在心底最深處的地方。 公儀音定定地回望,卻不知如何開口。 秦默微微一笑,伸手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中,目光轉(zhuǎn)向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淡淡開了口,“阿音應(yīng)該知道,建鄴很多人都懷疑我的身世?!彼托σ宦暎皶岩梢矔?,因為我自己也在懷疑?!?/br> 公儀音心中一咯噔,吃驚地抬目看向秦默。 秦默接著道,“從我記事起,母親就一直不喜歡我。阿衍不過小我三歲,卻從小被母親捧在手心里呵護(hù)著。年幼的我,只當(dāng)自己是長子,所以母親才對自己要求嚴(yán)格些。直到后來有一天,我無意中聽到了母親和父親的爭吵,原來,母親一直懷疑當(dāng)年父親帶我出去治病,帶回來的卻不是她生下的孩子。她甚至懷疑,我是父親與其他女子在外生的孩子?!?/br> 秦默的語氣冷靜得沒有一絲起伏,冰冷得像在訴說一個與自己無關(guān)的故事。 “父親自然不承認(rèn),兩人大吵了一頓,不歡而散。我以為,此事到這里就會告一段落,而留下的,不過是其他人的閑言碎語罷了??晌绎@然還是太低估了我母親。”說到這里,他的語氣突然沉緩了下來,面上露出一種似悲傷似絕望的神情。 公儀音很心疼這樣的秦默。 她伸手抱住秦默,頭埋在他懷中,聲音中帶了一絲哽咽道,“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br> 秦默伸手摸了摸她的發(fā),聲音又漸漸恢復(fù)了清亮,“都是過去的事了,阿音不用替我難過。不過……阿音真的不想知道么?” “想……”公儀音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她想知道秦默過往的一切,想知道那些沒有他的日子秦默是如何過來的,想知道他這樣清淡如水的外表下究竟藏了怎樣黑暗的過去,才會讓他露出那樣森然冷厲的神情。 “好?!鼻啬瑧?yīng)了,摟著她腰肢的手緊了緊,淡而低沉的嗓音又在耳邊響了起來,“母親她,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把我送到了秦家培養(yǎng)暗衛(wèi)的基地?!?/br> “那是哪?”公儀音莫名地覺得身上一寒。 “涼州的幽冥山。” 幽冥……山?公儀音并沒有聽過這座山,可光聽這個名字,就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許是感覺到了公儀音的困惑,秦默淡淡解釋道,“幽冥山地處涼州,并不為外人所知,可卻是秦家培養(yǎng)暗衛(wèi)的重地。涼州氣候苦寒,幽冥山中野獸眾多,被送進(jìn)幽冥山的暗衛(wèi),必須在山中待夠七天,應(yīng)對各種突如其來的挑戰(zhàn)。不過,這不是最困難的,最困難的,是人?!?/br> “人?”公儀音喃喃地反問了一句。 “秦家的暗衛(wèi)比起其他三大家族少了很多,但是個個都能以一敵十,那是因為,秦家暗衛(wèi)的選拔過程最為黑暗苛刻。每批會有二十個人同時放入幽冥山中,最后出來的,只能是一個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