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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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前,就立著一座古樸大氣的宮殿,銀色的牌匾上書“清寧宮”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溫暖的夕陽照射在朱漆大門之上,畫出耀眼的光斑。 一陣微風襲來,帶來絲絲涼意,公儀音不由攏了攏衣袖,往秦默處靠了靠。看來,不光是宮城,這北魏的夏末,也果然比南齊要涼不少。 此時四周除了宇文澈,便只余一個引路的內侍。公儀音收回目光,了然地收回眼睫,想來因為自己的緣故,其他人早已被宇文澈遣走。 宇文澈朝那引路的內侍丟了個眼色,內侍會意,躬身一禮,走進了眼前的宮殿。 待那內侍進了那喚作“清寧宮”的地方,宇文澈朝他們走了幾步,含笑道,“清寧宮是母后的寢殿,父皇此時也在里面。”說著,彎了彎眼角,“父皇和母后都是極好之人,皇兄皇嫂不必擔憂。” 公儀音朝他笑笑,謝過了他的好意。 說話間,方才那內侍已經走了出來,另有一青衣女婢并排走在他的身側??茨昙o也不小了,應該是元皇后身邊的心腹宮婢。 兩人腳步匆匆行到三人面前行了禮。 那宮婢清透的目光在公儀音和秦默面上一掃,很快知禮地收回目光,低垂了頭恭敬道,“靖王殿下,皇上和皇后娘娘請三位進去,請隨奴婢來?!?/br> “多謝風荷姑姑?!庇钗某撼菍m婢溫和地笑了笑,又轉頭望秦默和公儀音一眼,示意他們也一起跟上,便隨著那喚作風荷的宮婢往清寧宮里走去。 走近清寧宮,與一般宮殿中慣有的熏香不同,有一種清新的瓜果香襲來,淡而甜香,沁人心脾,讓人頓覺心曠神怡。 身側的秦默溫柔地牽起了公儀音的手,側頭朝她笑了笑。公儀音回以一笑,又深吸一口氣,頓時覺得心里愈發(fā)安定了不少。 這時,上首軟榻上坐著的兩人已經站起身朝他們迎來。左側一人,三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相貌英俊,器宇軒昂,細看過去與宇文澈有幾分相似之處,正是北魏炎帝宇文愷。而右側那女子,亦是三十來歲的年紀,容顏秀美,端莊大方,明艷動人,眉眼間竟看出了幾分秦默的影子,正是北魏皇后元錦惜。 難怪宇文澈一開始便認定秦默是當年失蹤的那個皇子,當從容貌上看,就能發(fā)現(xiàn)秦默和元皇后的相似之處了。看來他和秦默二人,正是一人肖父,一人肖母。 炎帝和元皇后目光灼灼,面露激動之色,相攜著朝公儀音和秦默走來。 幾人走到殿中正好相遇。 元皇后的目光緊緊落在秦默面上,清透的眸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上上下下來回打量著秦默,菱唇激動地蠕動著,卻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一旁的炎帝亦是激動不已,眼泛淚珠,情緒十分起伏。 打量了秦默許久,兩人的目光又轉到了公儀音面上,直到看得公儀音有些招架不住了,正想著要不要說些什么打破這有些尷尬的局面時,宇文澈善解人意地開了口。 “父皇,母后,你們再這樣看著皇兄和皇嫂,快把他們看得不好意思了?!?/br> 炎帝和元皇后這才驀然回了神。 元皇后剛要說話,眼角淚珠已然滾落,只得別了眼,掏出袖中素帕拭了拭眼角的淚珠,調整好起伏的情緒后,朝公儀音和秦默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似乎猶豫了片刻,才微啞了嗓音開口道,“路上一切都好吧?” 殷切的目光是望著秦默和公儀音的,但面上神情略有幾分尷尬。 這倒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朝思暮想失蹤了二十年的長子突然出現(xiàn)在了自己面前,一方面激動得難以自持,恨不得將其抱入抱頭痛哭一番才好,可另一方面又因為這二十一年的空白而不知該說些什么,所以才有這樣略顯尷尬的局面出現(xiàn)。 公儀音微微側了頭看向秦默。 對她而言,不管元皇后再親切,再和善,于她而言現(xiàn)在都只是一個面善的陌生人而已??汕啬瑓s不同,就算兩人從秦默一出生起就已經分離,但到底有那份骨rou親情在。 她不知道秦默對元皇后和炎帝的態(tài)度會是如何,但作為秦默的妻子,自然是要無條件支持他的任何舉動和態(tài)度的。 秦默素來古井無波的深瞳中泛起了陣陣漣漪。 公儀音視線一垂,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拳頭微微握了握,顯然也有幾分激動。 她心中了然。 畢竟這么多年來,元皇后和炎帝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他,當年之事也并非他們的過錯,所以哪怕二十年沒見過面,此時見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親生父母時,便是涼淡如秦默,心里頭也定然翻起了驚濤駭浪。 只是秦默的心事和情愫素來不寫在臉上,除了對自己,對上其他人時總會顯得有些涼薄,不大愿意表達自己的真實情緒。所以哪怕此時內心再激動,也不知道該先開口說些什么。 在這樣尷尬而微妙的氣氛中,雙方都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樣的沉默。 宇文澈有心推雙方一把,只是他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該用何種語氣開這個口。思索了半天,正眉頭緊鎖之際,忽然聽到一把清泠的聲音響起。 “阿默,我們快向父皇和母后見禮吧?!?/br> 宇文澈心下一喜,拿眼望去。 說話的正是公儀音。 只見她正攥著秦默的手,清澈的目光卻帶著淺淺的笑意望向元皇后和炎帝。 因著公儀音對他們的稱呼,元皇后和炎帝不由喜出望外,剛剛涌下去的激動淚花又涌了上來。元皇后哽咽了半天,才看著公儀音斷斷續(xù)續(xù)說出了幾個字,“好……好孩子……” 公儀音側頭一看,見秦默表情亦有所松動,偷偷撓了撓他的手心。 方才這短短的時間內,她想了許多。從元皇后和炎帝一直不遺余力地尋找秦默來看,他們對當年那個失蹤的孩子傾注了太多的情感,并且愿意因為他而在戰(zhàn)局大好的情況下與南齊簽訂休戰(zhàn)協(xié)議,說明他們是真心關懷這個孩子的。 自己雖然母妃早逝,但父皇對自己疼愛有嘉,可秦默長在秦家,從小就背負了許多不屬于那個年紀孩童的責任。秦氏宗主和秦氏二郎主的嚴格要求,再加上王夫人不待見,秦默在成長過程中其實并未享受過什么溫暖的親情。 現(xiàn)在眼前有這樣一個機會,秦默可以重新得到父母親遲到二十年的關懷,重新感受到父母親情的溫暖,她有什么理由不促進這件事的發(fā)展呢? 只要炎帝和元皇后是真心實意對待他們的,她自然也會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果然,被公儀音這么輕輕一撓,秦默眼底的濃霧退去些許。 半晌,他終于涼涼開了口,“見過父皇,母后。” 聲音雖小,落在一臉激動和忐忑的炎帝和元皇后耳中卻不啻于弦樂。元皇后再也忍不住,淚水像決堤一般滾落而下。 她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秦默,嘴里哽咽著喚了出來,“我苦命的皇兒??!” 公儀音看到秦默下意識就想將元皇后推開,可很快,他便垂下了手腕,雖然并沒有伸手抱住元皇后,但僵硬的身子似乎柔軟了不少。 她不由勾了勾唇。 雖然秦默性子涼淡氣清冷,但他的內心深處還是保留著那樣一處地方,柔軟而充滿陽光。 元皇后抱著秦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把這些年的不安、愧疚、思念、煎熬等種種情緒都通通哭了出來。神情里的拳拳舐犢之心,讓公儀音也濕了眼眶,不由地想起了自己早逝的母妃。 便是剛硬如原地,見到這樣的場景,眼眶也跟著紅了紅。 許久,元皇后的哭聲才漸歇。 她松開緊緊抱住秦默的手,不好意思朝公儀音和秦默一笑,用手帕拭了拭眼角道,“看我,哭成這個樣子,真是讓你們見笑了。”說著,又朝公儀音彎了彎眼角,清和道,“重華帝姬別放在心上?!?/br> “怎么會?”公儀音忙擺擺手,又誠懇道,“母妃生前都喚我作無憂,母后和父皇若是不介意,也直接喚我無憂便是。” “好。”元皇后欣慰地點了點頭,眼眶已經腫成了一個桃子似的。 宇文澈看了看面容有幾分狼狽的元皇后,貼心開口道,“母后,不如您進內殿先梳洗一下。如今皇兄和皇嫂已經回來了,若是想聊天,也不急于這一時。” 元皇后是一國之母,儀容自然馬虎不得,聞言也回過神來,點點頭應道,“說的正是,我先進內殿熟悉一下。無憂和……阿……默先等等母后可好?”叫秦默的名字時,元皇后愣了愣,撩眼有些小心地看了秦默一眼,見他面色沒有異常,這才微舒了口氣,接著將話說完了。 公儀音微笑著點點頭,“母后請便?!?/br> 元皇后便在方才那叫做風荷的宮婢的伺候下進了內殿。 炎帝開口讓宇文澈請了公儀音和秦默入座。 待各自都落了座,炎帝看一眼秦默,唏噓開口道,“朕從沒有想到,居然還能夠在有生之年見到皇兒你?!闭f到這里,他微微一頓,卻并未等著秦默接口,又接著往下說,“當年朕剛剛登上皇位,你母后便懷了你,朕高興壞了??烧l曾想,竟然會發(fā)生那樣的事!你失蹤之后,你母后茶飯不思了好一段時間,最后才勉強振作起了精神。這么多年來,我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過你的希望,好在阿澈能干,最后終于找到了你的下落?!?/br> 他緊緊凝視著秦默,聲音也有些哽咽起來,“當年你失蹤之時,才剛剛出生。你母后懷你之時我們便想了好多個名字,可總是不滿意,最后還沒有做出一個最終的決定,你便……既然你已經回來了,這個默字又隨了你這么多年,朕想,以后就還是叫這個字可好?” 炎帝問詢的目光灼灼地看著秦默。 秦默輕輕點了點頭,明白炎帝的話中之意。既然都已經回了北魏恢復了身份,這姓氏自然是要改的。 “好,多謝父皇體諒。”這一次,他主動接了口。 “那以后皇兄便叫宇文默了?”宇文澈興高采烈道,“太好了!” 秦默看他一眼,淡淡抿了抿唇。 這時,元皇后剛好從內殿梳洗完畢走了出來,聽到宇文澈這話先是一愣,很快回過神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秦默面前,激動道,“阿……阿默,你同意恢復宇文之姓了嗎?若是不愿意的話,暫時也不用勉強的?!?/br> 聽到這里,公儀音對元皇后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分。 雖然心中十分渴望,但元皇后還是站在秦默的立場上說出了這話,說明她是真真正正關心秦默這個人,而非其他。 秦默難得的露出一抹琉璃般光彩的笑意,“既然都已經回來了,姓氏,自然是要改的?!?/br> “好?!痹屎蟛挥烧诡佉恍Γ叩窖椎叟赃呉沧讼聛?。 “無憂和默兒回來的一路上可還順利?” 公儀音點點頭,“阿澈安排得十分妥帖,一路上旅途都很愉悅?!?/br> 見公儀音出言夸贊自己,宇文澈不由咧嘴一笑,眼中帶著熠熠光芒看向元皇后道,“母后,有我出馬,您難道還不放心嗎?” “是是是?!痹屎笮那橛鋹偅劢敲忌冶M是笑意,“此次能成功找回你皇兄,你絕對功不可沒。看在你這般能干的份上,母后可以答應你一個請求,你回去好好想想,看你想要什么?!?/br> 宇文澈一聽,點珠般的眸子轉了轉,忽而神情一轉,眼中一抹狡黠閃過,“既然母后這樣說的話,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元皇后微愣,“阿澈,你這么快便想好了?” “當然?!庇钗某簲蒯斀罔F道。 “那么,你說出來聽聽?!?/br> 宇文澈有些不自在地看了公儀音和秦默一眼,猶豫了一瞬才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母后若是想成全我的一個心愿,不如……就幫兒臣解除同阿歌那丫頭的婚約如何?” 第396章 阿澈的娃娃親 宇文澈話音一落,元皇后原本笑意盈盈的面窮登時垮了下來。她沒好氣地瞪宇文澈一眼,開口數(shù)落道,“解除婚約的事,你想都不要想。阿歌那么好的姑娘,難道配你還不夠?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見皇后想也不想便回絕了自己的要求,宇文澈頓時也神情一垮,哭喪著臉道,“可是兒臣并不喜歡她呀。而且,兒臣也不想成親?!?/br> “胡鬧!”炎帝呵斥一聲,“你也老大不小了,怎可還抱著這樣幼稚的想法?若不是你說想要先立業(yè)再成家,朕會同意派你領兵?如今這戰(zhàn)爭也結束了,你就給朕好好等著做新郎吧!” 見炎帝發(fā)了狠話,宇文澈愈發(fā)抑郁起來,“騰”的一聲站了起來,“蹬蹬蹬”跑到炎帝面前抗議道,“父皇!您不能不講道理啊!” 他懊惱的話語中帶了幾絲抱怨之情,足見并不懼怕安帝。 公儀音看著宇文澈和炎帝元皇后這般其樂融融與普通百姓無異的相處模式,一時想起了遠在建鄴的安帝,神情登時暗了下來。 也不知如今父皇過著怎樣的生活,三皇子和皇后會不會為難他? 正走神間,聽得炎帝粗了嗓子道,“朕怎么就不講道理了?你看看你皇兄,也不過長你兩歲,不是早已成親了么?!” 他話中的皇兄,自然指的是在場的秦默了。 公儀音收了目光往上首的炎帝看去,見他眼眸微瞪,狠狠地睨著宇文澈。 宇文澈卻并不發(fā)憷,也未退縮,劍眉一挑理直氣壯道,“長幼有序,皇兄雖然已經成親了,可宇文淵呢?!宇文淵不是也還沒有娶妻么?他還是兄長呢,父皇怎么不去說他?!” 猝不及防聽到宇文淵的名字,公儀音心中驟然一跳。照理,宇文澈該叫宇文淵皇兄才是,如此直呼其名,神情蔑視,足見兩人的關系已經差到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